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漫空空】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刀剑乱舞]每天都在换婶婶 作者:不言归 文案:   小判屯屯屯,衣服买买买,小手剁剁剁。   青木时雨是一个画风清奇的审神者。   这家审神者跟自家刀剑男士暧昧不清修罗场几乎没停,那家审神者跟自己刀剑男士并肩作战互相交心,还有这家的暗黑本丸相爱相杀天天都在搞事情。   青木时雨却每天被一群大龄巨婴抱着腿哭着喊着求她药别停。   一身暗夜哥特萝莉小礼服的审神者怒吼道:混球偶尔我也想尝试不一样的自己啊孩子长大了要学会离开婶婶!!!(并不)   扒一扒辣个穿着一身活泼S的羽织就打算上战场的婶婶。   扒一扒辣个拖着长长的裙摆却能狂奔出75机动值的婶婶。   扒一扒辣个分分钟变性帅得惨绝人寰导致万人空巷的婶婶。   大龄巨婴刀剑男士:……求你了婶,吃药吧。   其实就是一个带着奇迹暖暖换装系统的精分婶婶在领养了一群大龄巨婴之后开启的水(huan)深(le)火(dou)热(bi)修罗场的故事。   苏苏苏非常苏,请君慎入!虽然乙女心已死,但是偶尔也想酸爽一把!   【审神者有毒】系列第一篇【奇暖婶】,以后会写更多画风清奇的婶婶,无CP或一对一,全系列逗比向,喜欢的话请收藏作者吧!   【审神者有毒】系列短篇【不死婶】[刀乱+阴阳师]掐指一算我会死(带八百比丘尼壳子穿越暗黑本丸,CP江雪左文字)    阅读须知:   #一时手痒之作,主更笔诛,本文周更。#   #原创审神者,带奇暖系统,苏设定,不适合代入,惟愿博君一笑。#   #奇迹暖暖系统换装可以提高本人的气质值和美貌度,某些特殊的衣服可以配备特殊技能。#   #乙女心是完全没有的,修罗场仁者见仁,本文无CP无CP无CP!#   #乃消遣之时脑洞之作,大量二设,不接受任何挑剔与批评,不喜欢请点击小红叉,我们江湖再见,不必留言,谢谢。#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爽文 游戏网游 系统   搜索关键字:主角:青木时雨 ┃ 配角:诸位刀剑男士,白月光,浅川奈绪,路人甲乙丙丁 ┃ 其它:精分,弃治疗 ================== 第一章 今天开始当婶婶   二十五世纪末,一群号称“历史修正主义者”的人类组成了名为溯行军的军队,穿越了时空,企图改变历史原有的命轨。时之政府为保护历史,却因为历史的局限性而不得使用高杀伤性武器,这使得时之政府不得不招揽了许多历史上著名的刀剑作为战力,并吸纳无数阴阳师、巫女甚至灵力强大的人类,依靠他们的灵力赋予刀剑人类的形体,和溯行军展开了漫长的争斗。   这些穿梭在时空的洪流之中,与回溯的巨浪相抗击的人类,被称为——   审神者。   “那么,恭喜青木小姐,今天正式成为审神者了。在下会为您讲解关于付丧神的一些规定。”   “有劳了。”   女子的声音温柔绵软,语气平和得仿佛轻拂水面的风,哪怕政府的工作人员常年浸润在付丧神超脱于世的美貌与嗓音之中,此时也不免觉得心口仿佛流过潺潺的冷泉,清冽和煦。   虚假公式化的笑容不免真实了些许,难得真心实意地称赞了一句:“青木小姐的灵力如此强大,又那么温柔,能成为您的刀也是一种荣幸。”   看过太多暗黑本丸暗堕审神者的悲剧,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的知晓审神者是何等危险可怕的职业。   “还请青木小姐牢记三个忠告。”   “第一,永远不要将姓名交付给付丧神,否则极有可能会被付丧神当做榨取灵力的傀儡,神隐而消失于世间。”   “第二,倘若可以,化妆也好,带灵符或面具也好,最好不要让付丧神看见您真实的容颜。”   “第三,不要和刀剑男子谈恋爱。”   三条戒律,全是用皑皑白骨和血淋淋的人命堆砌起来的教训。   “刀剑哪怕化成了人,本质上也仍然是刀,没有是非观念,没有具体的善恶之分。初期的性格划定了下来,却会因审神者的存在而产生偏差。”   “由于他们的形体是来源于您的灵力,付丧神会对审神者抱有极大的好感和渴望亲近的意图,这经常让审神者产生被爱着的错觉。”   “但是刀就是刀,哪怕他们真的产生了感情,那也是祸非福。审神者灵力再怎么强大,到底也只是人类。”   “神明和人类之间是没有结果的。”   许是发生了太多的惨剧,政府的工作人员面对面前这位新任审神者,显得格外的耐心。   “我们知道,让年轻貌美正值芳华的少女跟一群俊美强大的付丧神待在一起,很难不产生旖旎,不管是对审神者来说,还是对付丧神来说。”   “但是,不管如何,都希望青木小姐明白——倘若您真的爱上了某位付丧神,最好的结果就是永远也别让他学会爱。”   “人类短短百年,不过是他们短暂的一瞬的光阴。”   坐在他对面的女子一身红白两色的巫女服,眉眼温润清纯,唇角那一丝浅淡矜持的笑意从始至终都未曾变过,让她宛如阁中闺秀,自有娴雅之美。   许是感觉到了对方的善意,她眉眼含笑地微微颔首,认真地道:“受教了,非常感谢您,河野先生。”   河野微微一笑,取出五份资料推到了女子的面前,道:“那么,请青木小姐选择您的初始刀吧。”   如诗如水的娴雅女子离开了办公处,跟殷殷相送出门的河野先生道了再见,窈窕袅娜的身影便在男子的目送下渐行渐远。   离得远些了,确保男子绝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女子才优雅地从长长的和服袖子里掏出了一部手机。   手机接通,听着电话对面那个染着睡意满是不耐的女子声音,女子以袖掩唇,红唇微启,就用那清润温凉的嗓音低低地道:   “睡你麻痹起来嗨。”   “……嗨你麻痹赶紧睡,你特么的还记不记得我们的时差啊大姐,我这里是凌晨!凌晨啊!”   “我知道。”时雨面无表情地道,“但是我现在已经领了上岗证了,还有十分钟我就会带着山姥切国广去本丸报道了,我现在急得都想插自己两刀了。”   “我擦,你怎么选了山姥切?”早已经有一年上岗经验的奈绪头皮都要炸了,“他超级难搞啊,阴郁自卑还敏感,一个不小心就要戳他的玻璃心,整天披着桌布蹲墙角种蘑菇,三句话不离仿品仿品仿品的,有必要吗?我对刀剑没什么了解,仿品真品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啊!”   奈绪在一年前成为了一名不上不下的审神者,因为生性懒散的缘故,不执著于练度,也不执著于收集名刀,混着日子等着下岗领退休金。   好在她虽然不是很优秀的审神者,但是本丸不是暗黑本丸,她本人也不碎刀不玩暧昧不瞎搞男女关系,是以政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你又没跟我说过,我看了五份资料,一个需要用高昂化妆品养起来的男孩子、一个满口风雅看起来有点二逼的文青、一个满身金灿灿疑似黄金圣斗士的怪人、还有一个衣服都不能好好穿整天秀胸肌的大块头,怎么看山姥切这孩子都——”时雨微微一顿。   “能吃苦、能干架、不乱花钱、安分守己、能好好过日子,在本丸拮据的早期生活中就需要这样的人才啊!”   “你根本就是觉得对方衣着破破烂烂不需要你花钱才是吧!”良心本丸之主奈绪忍不住咆哮了,深刻怀疑自家好友将来会因为小判不足而克扣付丧神的口粮。   “你在说些什么呢。”时雨明媚地忧伤道,“你明知道我缺什么都不缺衣服。”   奈绪沉默了片刻,半晌,才咬牙道:“你特么打电话来到底是干啥的?没事我回去睡了。”   “当然有事啊,你说付丧神会喜欢什么样的审神者?我总要先设定下形象吧?”   “鸡婆,反正你不切开就是白的,早期锻刀因为材料不足基本都是短刀,那些孩子们喜欢你现在那种调调。”   “温柔吗?那倒是挺简单的。”   奈绪沉默了一下,才有些烦躁的开口道:“我也不跟你废话太多,这个世界太畸形了,反正审神者三戒律自己记清楚,别熬不到退役就光荣殉职了。”   “付丧神这种东西,你把他当刀也不是,当人也不是,当神也不是,他们介于三者的中间,有人的贪婪、神的力量和刀的冷硬无情,比什么都可怕。”   “对他们不好,他们会怀恨在心,一个两个比少女都敏感;对他们好,他们沟壑难填,会向你索求更多的感情更多的陪伴,被神隐的婶婶不知有多少。”   “劝你一句,把握住一个度,让他们把你当闺女,都比真的把你当主来得好。”   “我知道了。”   时雨语气平和,没有情绪的起伏,没有半点的波澜。   “那拜,祝你好运,希望下次审神者茶话会还能看到活着的你。”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听说你非洲六天王快满级了,真是可喜可贺啊,非洲大裂谷谷主。”   “擦。”   挂了电话,时雨掩住自己的半张脸,喃喃道:   “呀,不能给付丧神看到自己的脸吗?”   没想到这个跑错空间的系统还有点作用呢。   青木时雨和浅川奈绪都是带着系统穿越的时空旅行者,这种自己选择背弃归途流浪于不同位面的旅行者都担负着记录不同位面规则的重任。漫长的旅行中能够在他乡相遇就已经是极大的幸事,更妄论她们两个白切黑所携带的绑定系统都如此画风清奇姿态诡异,可以说是臭味相投惺惺相惜。   哦,顺带一提,作为脱颖而出,不管心性还是能力都极为出众的时空旅行者,她们携带的系统简直包容了大宇宙的恶意。   浅川奈绪携带的是某个位面里快要过气的农场系统,而青木时雨携带的则是极俱粉嫩少女心的奇迹暖暖换装系统。   科科,没错,在危机起伏的时空位面之中,她们的金手指是种田和换装系统。   来自大宇宙的恶意。   So Sad. 第二章 欧洲人的王之蔑视   已经算得上是资深旅行者的青木时雨早已将自己的金手指开发到了极点,基本能派的上用场的功能都没有放过。   收集癖相当严重的青木时雨每次将衣服的收集进度往前拉扯一点都会有极大的成就感,但奈何这几乎要上天的游戏系统还会自动更新。   青木时雨肝到心累,不知不觉中就养成了小判屯屯屯,衣服买买买的坏习惯。   每次看见漂亮的新品服饰就忍不住剁手,来来回回几次后她就彻底的放弃了治疗,所以一看见山姥切国广破破烂烂的衣服就觉得心生好感。   这孩子,一看就跟她互补互助,相性良好。   想着自己要给第一把刀留下个好印象,青木时雨点开了自己的系统,勾选了“和风”一项,开始设计自己的形象。   发型使用的是“恬静时光.珍稀”,长到脚踝的黑发柔顺光亮,在大腿左右的高度用白色的绸带松松的挽起,姬式的鬓发,微微露出额头的齐刘海,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恬静温柔,乖巧娴雅。服装选择了“梨院琳琅”四色和服之一的“墨宛”,黑色的束腰行灯袴,白底黑花的小振袖,有些许暗沉的色调却没有给人带来沉郁的错觉,反而在这样不具备攻击性的颜色中横生出几分内敛的静谧。   鞋子是商店里用小判就可以买到的和风木屐“心焰”,虽然并不是高星级的珍稀鞋子,却别有一番和风特有的简洁美。   穿着木屐的脚小得可爱,那雪白色的袜子脚趾的上方,是一个浅粉色的红点,仿佛雪天飘落的一点“落花”,俏皮又可爱。   妆容选了“青琅”,时雨看着镜子中青瓷如水般温柔的女子,满意地颔了颔首,微微一笑。   山姥切国广被人从刀剑中唤醒,并以灵力赋予他成人的形态,大量的信息如同汹涌的海水般冲进脑海,惊得他猛地睁开了双眼。   看清这个世界的第一个画面,就是女子被微风轻轻吹拂而起的长发,以及那纵使不笑也存了十分水般温润的美丽容颜。   “幸会,国广君,我是梨奈,请多多指教。”   她那连付丧神都无法否决的美丽,在那样优雅温婉的气质中酝酿出十二分的美感。   山姥切国广被A级的“优雅清纯”砸了一脸,一时之间居然说不出那些半嘲半讽的话语。   “我是……山姥切国广,根据足利城城主长尾显长的依赖所锻造的,是山姥切的……仿品。”   在自己也不知晓从何而来的忐忑之中吐出这样的一句话语,女子的眼神却没有丝毫的改变,柔软的眼波仍然如同蒙了纱的珍珠,华光内敛,平静而润。   就仿佛天空那般高远渺茫,却又温柔地包容了一切的存在。   他的心情忽而就这么平静了下来,干巴巴地将剩下的那句话说完:   “但是,我才不是假货,我可是国广的第一杰作……!”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少女微微泛起讶异的眸子,纯粹的好奇中似乎并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解释这么一句多余的话。   似乎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少女抿了抿唇,声音轻柔得仿佛云霭:“……那,山姥切国广君?”   山姥切觉得自己内心那本就不怎么稳固的屏障,在这对少女来说复杂又绕口的称谓下破碎了,他低下头,将自己完全藏进白色的布料里。   掩盖住耳尖微微泛起的红晕。   这一任的审神者,是一个温柔又体贴的主人呢。   山姥切并不知道,青木时雨在召唤他前看了一眼友人发来的短讯。   【本来想继续睡觉的,但是想了想,还是告诉你一声。】   【山姥切国广特别难搞,初期莫踩雷,踩雷哭一生。】   【第一,不要叫他山姥切,因为他很在意自己是仿品这件事情,你叫他山姥切,他会说“果然,哪怕提及我也只是喊着作为真品的名字吗”。】   【第二,不要叫他国广,因为刀剑里名字分系列,国广有三人,你若是喊了,他就会说“像我这样的仿品连叫名字都不被允许吗”。】   【没错,叫他“山姥切国广”、“山姥切国广君”、“山姥切国广殿”都可以,就是这么个磨人的小刀精。】   时雨觉得这些刀剑付丧神简直迷之魔性。   科科,磨人的小刀精,不愧是磨人的小刀精。   带着沉默寡言的桌布君来到自己未来的工作场地,也就是所谓的——本丸。时雨一抬头,就看见一只狐狸蹲在门前,百无聊赖地甩着尾巴。   一看见她的到来,狐狸立刻撒丫子跑了过来,卖萌道:“欢迎审神者,欢迎山姥切国广殿下,我是狐之助,是来引导审神者度过本丸新手期的式神!”   狐之助,审神者必备的式神,新手期的引导者,审神者的传讯人,啊,还有一个身份——监视本丸的政府的耳目。   以上信息,是虽然懒散但是确实挺可靠的奈绪告诉她的。   至今,能安全活到卸任期的审神者不足一手之数,女子过于感性容易误事是其一,但是是否有猫腻在其中谁也说不清楚。   那些所谓的“勾结溯行军而被处刑的审神者”里,到底有没有因为过于强大而被忌惮的存在呢?   时雨顶着狐之助的视线,抿唇一笑:“那就麻烦你了,狐之助先生。”   审神者的工作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除了安排付丧神出阵、远征、演练、锻刀、手入等以外,就是书写需要交于政府的关于付丧神的报告。   毕竟,是“审神”者呢。   其实日本对“神”的定义一直很模糊,立于云端之上的称为“神”,花草树木化灵也称为“神”。   付丧神与其说是“神”,不过说是刀剑在长久的放置之后化灵的形体罢了。   所以作为刀剑的付丧神才需要攀附审神者而活,依靠审神者的灵力维持形体,奉审神者为主,审神者也能使用“言灵”命令他们做事。   可是真正的审神者其实是劝解神并阻止其发狂的巫女才对吧?   无怪乎奈绪会说,这是个畸形无比的世界呢。   审神者居住的地方名为“本丸”,是存在于次位面空间的一个独立院落,里面有田地马房,可以自给自足随时开启后宫土地主模式。   除了出战任务以外,还有“手合”、“马当番”和“畑当番”三种内番,说白了也就是“切磋”、“喂马”和“种地”。   而如果想要购买日常生活用品或者一些特殊道具,则可以通过传送阵前往“万屋”,那里是时之政府开辟给众多审神者的市集。   啊呸,和一群美男子居住在梦境一样的世外桃源过着与世隔绝般的生活,难怪那些审神者都没能熬过情爱二字。   作为资深旅行者年龄早就已经模糊不清的时雨有些沧然地叹了口气。   “那么审神者大人就开始尝试锻造自己的第一柄刀剑吧!”   时雨敏锐地发现跟在自己身后一步远的山姥切国广在听到狐之助的话语后低头紧了紧自己的桌布。   老人家又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虽然说这些刀剑都年龄颇大了,但是就性格方面而言真的是像个孩子一样满是缺陷呢。   时雨按照着狐之助的指导,将材料按照“all500”的万能公式丢了进去,然后点了锻造。   然后在山姥切和狐之助目瞪狗呆的注视下,锻造时间上显示出了“03:20”的字样。   然后?   然后山姥切国广就蹲到角落里去种蘑菇了。   并不是很懂铸造时间的长短代表了什么的青木时雨发现对方完全听不进去自己的安慰,只能发了条短讯询问好友缘由。   然而浅川奈绪在久久的沉默之后,才回了一句话:   “去死吧你,欧洲细作。:)”   作者有话要说:   嗯,锻刀时间的长短代表着刀剑的珍惜度不同,320出稀有刀。   这一章稍微讲解了一下关于刀剑乱舞的知识,后面会渐渐科普完整的。 第三章 江雪是个小公主   对于浅川奈绪这个东非大裂谷谷主来说,“130”是常有的事情,“320”是遥不可及的欧洲彼岸的风景。   直到她刚刚上任岗位的好友首次锻刀就一发入魂出了“320”。   科科,是时候友尽一波了。   “啧,真是会搞事情,这才第一天呢就当着山姥切的面锻出稀有名刀,看样子日后修罗场是不会少了。”   奈绪幸灾乐祸地呵呵一笑。   “主君醒了吗?在下是石切丸,来送今日锻出的两柄刀剑。”   “不用了,都是130对吧?”   “诶?主君真是冰雪聪明。”   “科科,对了,别忘了告诉歌仙一声,今天搓蛋还是一个金蛋蛋都搓不出来的话,我就把他上次找我要的文殊兰丢到畑当番里当化肥哦。:)”   今天的良心本丸依旧如此良心呢。   “山姥切国广君,如果在下做错了什么,请您如实告诉我好吗?”   青瓷如水的少女姿态端庄地跪坐在他的身边,就连叹息声都带着悯人的温柔:“您是不希望我锻刀吗?”   “并不是如此。”山姥切国广忍不住出言反驳了一句,回过神来后,又重新低下了头,“您不必对我这样的仿品使用敬语,反正,像我这样的仿品,是怎么样都比不上那些有名的刀剑的吧?”   时雨闻言,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冷静、冷静,肩负着劝解神明重任的审神者,这才认识第一天,绝对不能将神给砸到墙里去。   少女双手交握放置于大腿上,挺直的脊梁正好拉扯出她清瘦窈窕的身段,宛如修竹般韵致高标。   她声音是如水的温意,但是此时微微提高音量,便多了几分清脆果断的掷地有声:   “在下初任审神者,对审神者所需要肩负的一切还处于朦胧的探索阶段,并不知道怎么做才能算是一位优秀的审神者。”   “但是,山姥切国广君,您是在下的初始刀啊。”   山姥切国广微微一愣,一时间居然有几分不知所措。   可是不等他反应过来,少女已经继续说了下去,一字一字都像是丢在他心口上的石子,砸得他疼痛又清醒。   “上岗前曾有人告诉我,刀剑化人,但本质上仍然是刀,没有是非观念,没有具体的善恶之分。”   “而取决于一切变化的转折点就在于审神者,可以说,刀剑的情绪与想法,都是日常中与审神者的作为息息相关的。”   “山姥切国广君,我并非您,所以不能体会您的悲伤与痛苦,按理来说,我也没有资格指摘您的一切,毕竟这是塑成您的一部分。”   “但是……”   [但是……?]   “真品也好,仿品也罢,您存在于世间,就无需自己亦或是他人去否定您的存在。”   “我不会拿您去和山姥切比较什么,亦不明白真品和仿品的区别在哪里,于我而言,五柄初始刀中我选择了您,是因为我信任您能帮助我。”   “我信任您,也是信任我自己。”   少女的眼眸如丝般迷离,似烟似纱,若即若离。   但是她平静的语气下从容的自信与淡然,就像是洗涤天空的一场大雨,浇入他心中荒芜的土地。   “如果,您觉得没法信任自己。”少女容色淡淡,轻描淡写地道。   “那就请信任我吧,信任我的眼光与我的抉择,然后证明给其他人看,我没有选错什么。”   看似柔弱无依的少女,却有着远远比他人更加强大,也更加坚定的内心。   少年人,对自己不自信的话就来信任吃盐吃的比较多的过来人吧,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打从心底里觉得你勤俭节约吃苦耐劳。   青木老奶奶在心底里和蔼一笑。   #就是桌布难洗了点。#   并不知道自家审神者是个暂时吃了药的潜在神经病,更不知道面前正当花季的少女看自己的眼神就跟看大龄巨婴一般无二。   至少,在最初的那一瞬间,山姥切国广是有那么一瞬间宛如花开般的心悸。   #尽管时间会证明那是个错觉。#   好不容易安抚好了神经敏感纤细的小桌布,时雨笑着从刀匠的手中接过那一柄黑色的长刀,直接输入灵力让其解封。   在光芒中浮现出一抹残如碎雪般的华光,时雨忍不住微微闭眼,隐隐看见了蓝色的发在空中画出一道漂亮的弧。   光芒渐隐,隐匿于其中的人形逐渐清晰,那冰雪般凛然挺拔的身形,暗色的袈裟都掩不去他满身清冽的风华。   一个僧人。   一个俊美的僧人。   一个俊美宛如高山雪莲花般的僧人。   哦豁,这造孽的政府。   不知道是否有背负猥亵出家人名头的审神者呢。   “……我名字是江雪左文字。因是板部冈江雪的佩刀而得名。”   俊美无铸的男子面上是沉郁悲凉的色彩,似乎郁结于心的眉眼透着一丝渺远和悲悯。   “……刀,最好还是不要使用。拔刀之前,应该努力不要挥舞刀,要和睦相处。这难道不是很重要的事吗”   “……”   “…………”   哦豁,又是一个性格有问题的大龄巨婴。   时雨:(冷漠.JPG)我的内心就像这平静的湖水一样毫无波动。   作者有话要说:   搓蛋,就是制造刀装,刀装可以让刀剑不受伤害,但是抵挡伤害达到一定程度刀装就会破碎,金色刀装是最好的刀装。:)   好的,出来的不是姥爷,也不是爷爷,而是江雪小公主。   一柄不想要打架想要天下和谐的刀_(:зゝ∠)_ 第四章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浅川奈绪在知道自家好友铸造出江雪左文字的时候,特意换了雪天景趣,顶着寒风叉腰在院子里狂笑了三秒钟又火速飞奔回屋。   江雪小公主,出自左文字厌世一族,厌恶争斗,厌恶屠杀,厌恶出阵,喜好种田喂马带孩子(?),在本丸四十多把刀剑中难搞程度也是排得上号的。   更何况以她对自家好友的了解来看,小公主以后真的只能当小公主了。青木时雨那性子,他说不想打架那她只会把他当公主一样供着。   欧气东来又怎样?科科,堵了刀还不是不能用?   喜闻乐见。:)   于是幸灾乐祸的浅川奈绪当天晚上就因为受了风而病倒了,被自家身高一米五气场一米八的霸道总裁药研藤四郎给灌了一大碗中药。   青木时雨发来贺电,于是她一怒之下砸了今天负责搓刀装的歌仙兼定一直想要的文殊兰,收获了一堆亚级绿蛋蛋。   果然喜闻乐见。:)   而另一边的青木时雨在铸造出江雪左文字后,就在仅剩的些许资源之中铸造出了短刀药研藤四郎,江雪左文字的弟弟小夜左文字,粟田口派的两位胁差男士骨喰藤四郎和鲶尾藤四郎,勉强凑齐了足够出阵的六人队伍。   “叫我药研藤四郎吧。虽是这样一个名字,我和其他兄弟们不同,是在战场长大的。”   身高一米五三的药研藤四郎有着黑色的短发紫罗兰般漂亮的眼睛,看着是个少年模样,却出乎意料的沉稳可靠。   这是一柄在历史上以忠诚而闻名的刀刃,因为能够轻易刺穿铁质的药研却无法刺穿主人的腹部而被命名为药研藤四郎。   他一身粟田口刀派特有的军装,长身玉立,微微一笑道:“风雅的事情我不懂,战场的话就放心交给我。以后好好相处吧,大将。”   而跟这一位难得看上去没有什么性格缺陷的短刀男士成反比的是另一位男孩模样的短刀,小夜左文字。   蓝发碧眸的小男孩有着宛如刀锋般犀利可怕的眼神,注视着审神者的目光警惕又难掩尖锐。   “我是小夜左文字。你希望……对谁复仇……?”   小夜左文字,根据西行法师的那首充满血与怨念的复仇和歌而命名,人生除了复仇以外再无其他意义。   ……看起来跟他哥一样都是非常难搞的类型。   于是时雨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转身就将他塞进他大哥的怀里。   刀剑男士分为短刀、胁差、打刀、太刀和大太刀。   药研和小夜都是短刀,江雪左文字本身是一柄四花太刀,而骨喰和鲶尾两位则是比短刀长却又比太刀短的胁差。   两个容貌清秀又身姿笔挺的军装少年,其中黑色长发深紫眼眸的那位是鲶尾,而银色短发黑色眼眸的少年则是骨喰。   “我是鲶尾藤四郎,是藤四郎锻造的,本来是薙刀,现在则是胁差。虽然因被烧毁而稍微丧失了记忆,不过船到桥头自然直,总是有办法的!”   鲶尾说完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哪怕说着一段堪称可怖的过去,也仍然掩不住眉眼间的意气风发。   “我是,骨喰藤四郎。原是薙刀,现在是长肋差。丧失记忆。唯一记得的,是火焰。火焰,烧毁了我的一切。”   说话简短平淡的少年有着清澈却淡漠的眼神,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满是凉薄的冷情和疏离。   比起性格活泼开朗且豁达的鲶尾,骨喰却是一直沉浸在失忆的痛苦中难以自拔。   大概了解了一下几位刀剑男士的性格和来历之后,时雨就用自己生平最温柔最和蔼的语调跟他们介绍了这间本丸。   本丸中关于房屋的分配,除了审神者以外,一直都是两人一间的,所以江雪和小夜一间,胁差男士一间,山姥切和药研一间,刚刚好。   安排完住宿之后,时雨就笑着和六人打了个招呼,留出时间让几人交流或者打理好自己,自己则拿着剩下的资源进了制作刀装的房间。   顺利搓出一堆金银蛋蛋之后,时雨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然后发给了好友浅川奈绪。   科科,欧逼非死,非不得不死。   刀装可以避免刀剑受伤,外形就是一个球状物,刀装具体分为轻步兵、重步兵、精锐兵、轻骑兵、重骑兵、投石兵、弓兵、铳兵、枪兵、盾兵,这些刀装特色也不尽相同。每种刀装又有绿色的亚、银色的上和金色的特上三种层次分别。   如时雨这样的欧洲人,连上级刀装都能算是次品了。   “明天就要首次出战了,但是大家的等级能够应付第一场战斗吗?”   青木时雨询问着狐之助,狐之助很快便给出了回复:“刀装可以抵消伤害,但是刀装掉了之后刀剑还是会受伤的,受伤也分为轻伤、中伤和重伤三种。受伤的刀回到本丸可以通过‘手入’来进行治疗,如果受伤过重的话刀是会破碎的哦,所以希望审神者能注意这一点呢。”   “倘若审神者想要避免这种情况,可以前往万物购买可以替代一次碎刀的‘御守’哦,当然了,审神者购买材料自己学着缝也可以哦。”   “买东西啊,可是本丸的资金似乎不够了呢。”时雨翻看着自己少得可怜的资源列表,不动声色的道。   “如果我自己补贴一点进去,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狐之助卖萌道:“没问题的审神者大人,氪金有助改命,多氪能超神,大力出奇迹哦。”   青木时雨想到自家好友,不停拿着农场的钱去赌刀,到现在仍然一把四花太刀都没有。   科科,玄不救非,氪不改命啊。   到厨房里好好地研究了一番古早式的厨房用具,时雨老婆婆很快就捣腾出一顿丰盛的日式晚餐来。   让纸片式神帮忙将饭菜端上桌,时雨迈着优雅的小碎步穿过长廊,正好撞见了迎面而来的药研和山姥切国广。   “大将?”药研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却很快笑着道,“抱歉,让大将久等了,我和国广殿下这就去准备晚餐。”   青木时雨也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顿时欣慰地道:“药研真是个好孩子,但是晚饭我已经准备好了哦。”   许是药研和山姥切的眼神太过于惊异了,以至于时雨有些多余地问道:“怎么了?难道诸君不必用饭吗?”   “不,只是大将不必做这些杂活。”药研敛去了那点诧异之色,温声道,“大将何必亲自下厨?这些杂活就交给我吧。”   药研藤四郎,人称“废材审神者制造机”,是他就是他,就是他把婶婶娇惯成了废柴!   时雨有些无语地瞅着药研,半晌扭头去看山姥切,却发现这货也是一脸赞同的模样。   骚年,那些想要开暗黑本丸让你们轮流侍寝的审神者全部都是你们惯出来的。   “你们白天需要出阵,回来还要负责内番,我完成工作之后也没什么事做,能减轻点负担也是好的。”   时雨笑着和之后赶来的四位付丧神打了个招呼,温柔自然地牵过小夜的手,步履悠然地朝着大广厅里走:“原本内番这事我也想帮点忙的,但是狐之助告诉我内番其实可以加强诸位的实力,是以我也不打算插手。但是你们都是刀剑,又刚刚化形,所以这些家务活还是我来吧。”   说完也不想去看这些付丧神脑补过度的反应,时雨低头对着被浅川奈绪列为“可放心刀剑之一”的小夜左文字温柔一笑。   “晚饭后有栗柿,是用柿子和栗子泥做成的点心,小夜喜欢吗?”   脸蛋肥嘟嘟的男孩默默地思索了片刻,随即抬起头一脸认真地道:   “喜欢,要吃。”   XD好可爱!   高冷正太是人民的瑰宝!不可辜负也!   一顿丰盛的晚餐顺利刷新了刀剑男士们心中关于审神者“温柔体贴”、“宜室宜家”、“柔弱需要保护”的印象。   用完晚餐后,时雨才端坐一方,亲和地询问道:“山姥切国广君,狐之助说三日后才是正式出阵的日子,在这之前能请您陪我走一趟万屋吗?”   说完想了想,看着一边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小夜左文字,又笑着道:“小夜要一起去吗?”   青木时雨会这么说其实也就是随口一问,选择山姥切国广也是因为他是初始刀不好忽略他的感受,谁知道话应刚落,两位刀剑男士顿时就阴郁了。   山姥切国广压了压床单,哼道,“炫耀给仿刀看是想要怎样啊?”   小夜左文字一双眼睛都被压成了乌沉沉的色彩,冷硬地道:“带上我去吗,是经济上有什么苦难”   青木时雨:“……”你们这话我没法接啊。   老奶奶唯有和蔼一笑,继续好声好气地道:“因为本丸里要购置一些必需品,我需要帮忙,小夜不用担心钱财问题哦。”   虽然她确实是想要将系统里的钱拿出来补贴家用的,她没有奈绪那么富有,为了买衣服支出也大,但是小判却的确是不少的。   然而大龄巨婴.不给婶婶面子.被被床单的反应是又一冷哼:“像我这样的仿刀,不需要去在意也没什么的吧。”   青木时雨:“……”这孩子真是擅长尬聊,冷静,不能把别人的头给摁到桌子里。   时雨突然明白了奈绪给的注意事项里为什么会有一句“某些特定付丧神的话你反着听就好了,自娱自乐就当傲娇在卖萌。”   于是她微笑着移开了目光,淡定地道:“那就谢谢山姥切国广君了,哎呀药研碗筷你放着吧,我一会儿让式神来收拾,我去把甜点拿上来。”   然后就迈着优雅而装逼的步伐,快快的,快快的跑了。   “咳——”   “噗——哈哈!”   药研和鲶尾一个没忍住就笑出了声来,少年模样的付丧神那双紫罗兰的眼睛里潋滟生辉,仿佛能窥见那温柔眼波之后一片梦幻的花海。   穿着黑色手套的手握拳,轻轻抵在唇边,微微压低的轻咳带出一丝忍俊不禁的笑意。   “我说,国广君,主殿这么可爱,你不能老是欺负她啊。”   鲶尾咬着勺子含糊不清地说道,显然刚刚那“空气突然安静”的尬聊以及少女强势转移话题的云淡风轻很戳他的笑点,以至于眉眼间都带着促狭之意。   早已被狐之助科普过关于审神者的一切资料,他们自然知晓自己是有多幸运,自然不会不去珍惜。   比起那些不把刀剑当人看,认为破碎了也可以重新铸造,不停逼迫他们出阵的审神者要好太多太多了。   像他们这样的刀剑分灵,严格来说并不算是名刀的本体,只是一些资源就可以铸造出来的“付丧神寄托物”罢了。   可消耗的刀剑,可无数次再生的存在,只要不暗堕,基本就不会引起政府的重视。   所以能遇上一个如此温柔,又如此尊重他们的主君,是何等幸运的事情啊?   鲶尾的话语看似轻慢调皮,但是一双暗色的眼眸却沉淀着认真和些许警告之意。   “切。”山姥切国广的神情被床单挡住,看得并不分明。   “……欺负什么的,难道是我一柄仿刀能做到的吗?” 第五章 婶婶说我是拒绝的   “手入的工具,药研需要的医护器材,江雪的蒲团、经书还有诵课的工具。”   “鲶尾和骨喰喜欢什么呢?山姥切国广君如果有需要还请告知于我。”   “小夜,芝麻糖吃吗?”   牵着高冷正太跟着移动床单的时雨笑容温存,看着人来人往的各色审神者和审神者背后的刀剑男士,心情有点微妙。   这些刀男……虽然能感知到灵力的不同,但是从外表和性格上来看真的完全没有差别呢。   审神者的服装千奇百怪,有穿和服的,有穿巫女服的,还有穿着军装的。时雨这一身朴素的和服已经算是十分低调的打扮了。   虽然政府有告诉审神者尽量不要露出真实的面容,但是显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长期带着面具或者在脑门上贴张灵符的,是以大部分审神者都是露着脸的。   大抵是想着只要不将名字暴露给付丧神,就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都是身负高强灵力的少男少女,能当上审神者的容貌也不会差到哪去,一眼扫过去各个清秀漂亮,很是赏心悦目。   而时雨本身也算是众多审神者中的佼佼者,比之这些青涩而稚嫩的少男少女,她身上更有一种时光沉淀之后入骨的雅致。   这难免让人怀疑她是某个传承已久的世家精心培养出来的嫡系子女,天知道,她此世的身份并不光鲜,还难免有些不堪与尴尬。   从奇迹暖暖系统里转了好几万出来的青木时雨异常淡定,进了商店翻看了一下御守的价格,就直接开口道:   “麻烦您,帮我拿六个[御守.极],还有制作御守的工具也请给我准备一份。”   本丸初期的钱财和资源并不多,捉襟见肘的新任审神者根本买不起御守这样昂贵的奢侈品,只能让刀剑男士们直接上战场。   但是时雨就没有这个顾虑了,在她看来刀剑男士都是一群半大的孩子,更别提还有小夜这样幼弱的孩童。雇佣童工去给自己赚钱的罪恶感让她宁可倒贴钱财都要将防护工具准备齐全,要不是短刀只能配备一个刀装,她都想要多塞几个金蛋蛋给小夜了。   御守其实就是护身符,如果审神者想要亲手缝制的话,就只能缝制特定某位付丧神可以使用的御守,而不能像商店里那样通用。   审神者需要将灵力控制融入每一寸丝线中,并将灵力灌入御守,需要耗费的精力和灵力都不小,是以审神者们更习惯花钱从商店里购买。   买好御守后,时雨回过头,却看见小夜一脸怔然地注视着前方,似乎有几分魂不守舍。   时雨朝着他的目光看去,却不由得微微一怔,她只看见一个容貌极为美艳的少女,一身艳红色的和服,眉眼间尽是掩不住的娇奢高傲。   她身后跟着两位付丧神,一位军装的蓝发青年,一位气质奢靡的粉发青年,时雨隐约记得,那似乎是粟田口刀派的一期一振和左文字家的宗三左文字。   粟田口派一期一振,是粟田口一派唯一的四花太刀,是藤四郎们的长兄,性格是温柔大哥哥的做派,据说其形象放进少女漫里也毫无违和感。   宗三左文字,左文字家族二男,小夜左文字的二哥,曾经是暴君织田信长的收藏品,是以被冠以天下人之刀的名号,性格据说也是相当厌世颓靡。   而时雨怔住的原因,不是因为这两柄刀是何等的稀有,而是因为这两名刀剑男士身上藏得极深的一丝阴暗气息。   看着一期一振与传闻不符的冷酷神情,还有宗三左文字那双绝望刻骨的眼睛,时雨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暗黑本丸里的刀剑男士。   那一丝若有似无的幽暗气息,若非时雨的精神力在漫长的岁月中被淬炼得远超常人,怕也是发现不了的。   暗堕,这些刀剑男士,距离暗堕只有一线的差距。   审神者和付丧神之间畸形到极点的关系,强大屈从于弱小,作为神明却需要服从人类的命令,甚至依靠人类的灵力而活,哪怕是被刀解也半点都反抗不得。   明明拥有比人类强大无数倍的力量,却要奉人类为主。   明明是刀,在过去那漫长而没有神智的岁月里只有杀与不杀之分,到得如今,却要像一个人类一样去学会喜怒哀乐爱恨情仇。   时雨注意到宗三左文字的目光被小夜左文字所吸引,隔着人群,他们默默地注视着彼此,一个满是无措,一个满是麻木。   时雨突然觉得有点心软,却又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   所谓的保护历史的时之政府,让不存在于历史中的人回到过去,何尝不是在改变着所谓的历史呢?   这一场畸形又充满对彼此伤害的战斗,还是尽快落下帷幕吧。   买好了一切的日用品,当天夜晚,时雨在准备第二天出阵的用具时,却被药研拦住了。   少年模样的付丧神笑着跟她说清楚来意后,时雨就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近……近侍?”   “是的,为了保护大将的安危,我想自荐成为近侍刀。”黑发的付丧神有着一双美丽到近乎梦幻的紫色眼眸,仿佛紫罗兰的瀑布般深邃迷人。   一身军装的少年比身高将近一米七的时雨要矮上不少,但是那挺拔的身姿和气势,硬生生将气质柔和的时雨衬出了十二分的小鸟依人。   药研用一种完全不符合他外貌形象,温柔到近乎宠溺的语气,轻声道:“因为我是短刀,擅长近身搏斗和夜战,所以更适合贴身保护,公文也好,家务也好,我都很擅长,所以请放心交给我吧,大.将。”   青木时雨:“……”不,我只想骂一句这操蛋的政府。   近侍什么的,夜战什么的,贴身保护什么的,政府一边嚷嚷着审神者和付丧神不许谈恋爱却还老是当神助攻是几个意思?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时雨老奶奶简直觉得无比心累。   “但是,药研啊,你晚上也要好好休息的,而且我自己能保护好自己的。”   奇迹暖暖一秒换装,新手套装剑灵火炮兰你值得拥有!XD   想到那巨大的榴弹炮筒,时雨就觉得格外的有安全感。管你武功再高,一炮过去都得跪下叫爸爸。   虽然这么说有点伤你的自尊心,但是——   婶婶的安全感从来都不是你们给的,而是源于我自己的。   “药研白天就过来帮忙处理公务吧,晚上还是要好好休息哦,不然会长不高的。”   她刻意抬手仿佛长辈一样摸了摸药研的脑袋,方才付丧神不自觉营造出来的暧昧气氛瞬间消失无踪,只剩下姐姐和弟弟之间自然和谐的氛围。   药研微微一怔,那双紫色的眼眸都像是漾开一层浅浅的涟漪,半晌,才苦笑着道:“是,大将。”   付丧神仰仗灵力过活,其实不用休息也可以。   付丧神的形态从出现的那一刻便已经固定,审神者的灵力不出问题,就不会再改变。   药研不相信审神者不知晓这些,但是她会这么说,根本只是一个委婉的拒绝。   他看着少女端庄优雅的背影渐渐远去,却第一次因为自己的作为而心生懊恼。   她一看就是从大世家里出来的贵族女子,品性高洁,端庄自重,自己提出“贴身保护”这样的要求,委实是太过了一点。   哪怕近侍这个职业是政府设立的,但是于她而言,还是不习惯与除了父兄以外的男子直面不避吧。   身材修长好看的付丧神靠在走廊的栏杆上,神情微淡,掩盖在黑发下的紫眸微微深邃,英俊到几乎有几分逼人的锋锐。   他轻轻叹了口气,语调平和地道:   “心急了啊……” 第六章 婶婶赚钱养家   三天的时间转眼即过,然而时雨除了对小夜还算是亲昵有加之外,跟其他几位付丧神之间的相处可以说是不咸不淡,恭敬有余。   而为了暂时不要吓到自家几位付丧神,时雨一直没有换掉自己的妆容,不然恐怕要吓得他们以为自家审神者跑去做了整容手术。   暂时的,时雨还不想跟自家的大龄巨婴们解释她不仅能整容还能变性。:)   “这是刀装和护身符,还请诸君带上。”   温柔娴静的美丽少女捧着一篮子金灿灿的刀装和御守,笑容比庭院里灿烂的樱花还要动人心弦。   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冷硬的刀刃化成的付丧神都不自觉的心中一暖。   气氛温暖缱绻几乎要如同少女漫一般开出几朵明艳的百合花来,直到回过神来的药研藤四郎一口戳破了天机:   “大将……买御守的资源是哪里来的?”   哎呀不好,氪金居然被发现了。(⊙v⊙)   时雨淡定的移开视线去瞅庭院里纷飞的樱花,开始睁眼说瞎话:   “其实是前几天我们去万屋的时候,我没事做随意走走的时候找到了一份工作,老板娘提前付给我的定金。”   然而药研藤四郎不吃这套,紧追不舍地问道:“哦,那工作是什么呢?大将何必去增添额外的负担,我们会努力带回更多的资源的。”   时雨在心中叹了口气,心想我知道你们能干,但是让小孩和未成年去帮我干活赚钱我良心不安啊。   婶婶也是可以赚钱养家让你们负责貌美如花的,放心吧,将来婶婶肯定连需要用高昂化妆品供养的加州小天使都养得起的。   在六人目光沉沉的注视之中,时雨终于不能继续装聋作哑了,她叹了口气,认输地道:   “好吧好吧,我是找了份工作,不难,就是看板娘而已。”   所谓看板娘,就相当于代言人,只要貌美如花,站着拍几张照片就能领到不低的小判。   时雨也没有说谎,不过这份工作不是她自己找的,而是好朋友浅川奈绪帮她找的。   “反正你的系统最适合去当明星嘛,你以前又不是没做过这行,很快出新衣服了你肝还是不肝?”   废话当然要肝肝肝氪氪氪啊!新出的云端盛景四神套装简直美呆了还附带特殊技能以及那套花夕辞我不入手誓不为人!   于是她就被拐去当看板娘了。_(:зゝ∠)_   别说她的美貌度不低,气质也好,就算老板娘想要的不是那个调调,时雨分分钟就能整容给她看。   哦,顺带一提,看板郎原本是想要去找一个貌美如花的天下五剑三日月先生来当的,但是时雨听说主题是月神之后就当着老板娘的面换了一身“银汉皎皎”。   七夕男神套装的杀伤力有多大?反正老板娘是当场被秒空了血槽并且以三日月先生的美貌已经看腻了而且出场费太高为缘由而火速定下了时雨。   所以现在,时雨一人兼任看板娘和看板郎两份工作,拿两份小判。:)   青木时雨觉得自己能赚钱养家简直棒棒哒,但是几位付丧神几乎惊呆了,鲶尾更是忍不住脱口而出道:   “主君你何必去接手这么麻烦的工作?我们会养你的!”   一想到自家婶婶的绝世美貌要袒露在无数付丧神的面前,鲶尾觉得自己简直心都要碎啦!   多么没用的付丧神啊!居然还要审神者出去刷脸赚小判!   时雨觉得自己还是一个人冷静一下比较好,不然她会忍不住把这群三天两头没事就撩她的付丧神摁到地里去,婶婶能看不能撩你们到底懂不懂啊?!!!   给婶婶我等着,将来等着婶婶在你们面前精分,用实力来告诉你们什么叫做你撩任你撩,我自横刀向天笑!   笑容不变地将金蛋蛋递了过去,然后得到了付丧神们高兴的回复:   “这个……非常漂亮呢!谢谢主君!”这是鲶尾的。   “感觉很合适呢,期待我的表现哦,大将。”这是药研的。   “啊,做战场的准备会让人安心呢。”这个是高冷正太小夜左文字的。   然后,除此之外,也有如骨喰这般一脸茫然懵逼的:“像这样变强了……然后呢?”   还有山姥切这样傲娇依旧的:“哼,是你的命令啊,知道了。”   然后的然后,在几位大体上都是欣然接受的付丧神里,穿着袈裟的江雪小公主简直就是一朵鹤立鸡群的白莲花。   他捏着金色的蛋蛋,眉眼依旧哀伤,冗长的沉默后就是一声叹息,用他特有的清冷又缓慢的语调幽幽地道:   “空气中,充满了叹息和悲伤呢。”   青木时雨:“……”   江雪左文字:“战斗,要何时才能停止呢?”   青木时雨:“…………”   江雪左文字:“无论战斗与否,都觉得悲伤,这个世间,就是地狱。”   青木时雨:“……………………”   江雪左文字:“唉……我,也没有拒绝的权利吧。”   青木时雨:“…………………………………………………………”   被喷了一脸负面情绪的时雨笑容顿时僵住了,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小公主的意思是他不想上战场。   青木时雨:“……”婶婶能说什么?婶婶比你还绝望啊。   青木时雨借着一个抬袖扶额的优雅动作将蹦出来的青筋一根根地摁了回去,忍了又忍,憋了又憋,这才缓缓露出一个百花盛放的笑颜。   时雨使劲微笑,笑得春光明媚灿似骄阳,笑得已经习惯了她温柔平淡的付丧神们微微一愣,才勉强掩盖住一瞬间想要把人打进墙里去的欲望。   你大爷的。   “江雪殿下若是不想出阵,应该尽早告知于我啊。”   你早点说了我还能去拆几个刀装锻一柄短刀出来凑数呢!   现在去锻刀显然是不现实的,但是出阵人数一定要满六人,江雪左文字不去的话,她也没有多余的刀可以顶上。   青木时雨想了想,忽而展眉笑道:“诸位还请稍待片刻。”   然后一转身就回了屋内了。   几个付丧神面面相觑,也没想到审神者居然真的接受了江雪左文字的任性行为,毕竟作为一把刀却不想杀戮什么的,未免也太可笑了点。   江雪左文字就是这样一柄执着于和平的刀,作为凶器,他却一直渴望着被人放下并沾满尘灰的那天。   这一点,约莫是其他永远不想宝剑蒙尘的付丧神所不能领会的(划掉)中二病(划掉)境界吧。   回到房间中的青木时雨却是面无表情地打开了奇迹暖暖系统,目光一行行地扫下,数量庞大的衣物多得几乎能逼死选择恐惧症。   系统里配置的服饰大部分是能提高美貌度和气质值的,这也是为什么浅川奈绪会说她适合去当明星的原因。   但是同样的,系统里也有一些特殊的服饰拥有特殊的技能,比如荒原共和国的衣服附带的魔法,北地王国衣服所携带的军法、枪术和格斗术。   在漫长的旅行中,时雨去过很多个不同法则的世界,曾经也过得很辛苦,直到后来特殊的服饰多了起来,才逐渐轻松了起来。   类似魔法和阴阳术这样需要特殊法则才能使用的技能是不能融会贯通的,只有穿上衣服的时候才能使用。但是其他的诸如格斗术、军法、枪术、剑术等的技能,时雨却已经掌握得炉火纯青了,只是这些技能在换上衣服之后会使用得更加流畅自然。   而系统对武力值的评判标准,在于“活泼”这项属性。   武打的服饰有中式古典的“侠客行”,和风系列的“枫千叶女忍”,特殊成就“火炮兰”,苹果联邦的“最美特工”,一路相随的“戎衣女侠”等等。   然而,在这个世界里,最合适的武打服装果然是……   “就这套吧。”   一键换装,搭配一些模样小巧的耳坠与手饰,将活泼值一直堆到“S”。   换上妆容“纤翎幻梦”,时雨看着镜子中那双仿佛包容了天空和海洋般的蓝绿色眼眸,抬手轻轻摁住扣在左脑上的黑狐面具,轻笑出声。   等在本丸入口处的付丧神突然听到了有些陌生的脚步声,他们还没来得及疑惑,就先下意识地回头唤道:   “主……”   “大将……”   等到看清楚来人的刹那,所有人都噤声失语,完全僵在了原地。   不管是药研也好,鲶尾也好,此时都完全怔住了,山姥切甚至肩膀微微一垮,白色的床单就这么从头顶滑落到了肩头,他仿佛没有发现一样。   哪怕是向来性格冷清的江雪左文字和骨喰藤四郎,此时都忍不住微微瞠大了眼睛。   如果那个有着惊吓丸之称的鹤丸国永在此,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蹦出自己的口头禅:   “哎呀,这可真是吓到我了。”   往日里娴静优雅宛若天家公主的少女此时卸下了精致的妆容,敛去了那一份“心澄晓月,清风满目”的柔弱之美,眉眼竟透着几分明朗与英气。   她一身暗红色渐变的行灯袴,整洁素净的白色肌襦袢,外面却套了一件白色的羽织——羽织和行灯袴上的银杏叶几乎像是一场秋季纷扬的幻梦,她一动,那袖上的、衣角边和裙边的银杏叶就仿佛实物一般,从空中细碎落下,素净中却又带着一分雅致之美。   原本披散而下的柔顺长发此时被高高挽起,雪白纤细的脖颈间围了一圈雪色的毛绒坎肩,白色的高跟长靴,金红色的流苏晃出几分低调的秀气。   一双蓝绿色的眼眸微敛,唇角含着笑意,在那不变的温柔里,宛如青瓷般柔弱的少女却化作了广博浩瀚的天空,那不再是一种处于弱者地位上谦卑恭敬的温驯,而是一种居于强大力量之下,洒脱又大气的属于强者的包容。   她扶着扣在脑袋上的黑狐鎏金面具,一手轻轻搭在腰间那柄太刀的剑柄上,就这么踩着一地落樱悠然而来。   仿佛明治时期潇洒不羁的浪人,穿过千年的岁月,来到他们的面前。   少女长身玉立,风姿隽爽,绣银杏叶的羽织被风吹拂而起,隐隐显出她宛如青竹般清癯挺拔的身姿。   她朝着付丧神们微微一笑,自有清风霁月般的明朗:“诸君,我们出发吧。”   付丧神:“………………”   时雨又是一笑:“那么,江雪殿下,就麻烦您看家了哦。”   江雪左文字:“……………………”   不,这不是重点!婶婶你先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换了张脸啊啊啊啊?!!!   连眼睛的颜色都变了啊啊啊!!!   青木时雨:奇暖大法好,入教保平安,换装系统在手,天下我有!奇暖,永不止步!   作者有话要说:   婶婶的这套衣服是日本国服的“浪人少女”,大家可以百度一下图片,银杏叶的羽织非常漂亮,有种洒脱飘逸的风雅。至于“银汉皎皎”,哈哈哈那是七夕男神套,在奇暖游戏里还是显得□□而且少女了一些,大家想象成成人版的,帅气逼人的高岭之花就好了。   简而言之,同样是月亮,三日月爷爷是温柔的月亮,婶婶扮演的是高冷的月亮。 第七章 我粟田口无所畏惧   “大将!请到我身后……”   “唉,好久没用刀了,感觉还怪不习惯的。”   青木时雨手起刀落,白刃恍若惊蛰雷电,一刀切了对面三个嗷嗷叫着扑过来的小怪,时雨利落地归刃还鞘,才略带迷茫地回过头:   “啊?……药研你刚刚是在叫我吗?”   “……不,没什么,只是想让大将小心一点。”   药研强自压抑着翻涌而上深深的无力感,开始意识到自己对审神者的主观印象或许出现了偏差,她根本不是什么豪门贵族里备受宠爱的姬君小姐。   她应该是某方巨阙倾尽一城之力精心培养出来的继承人才是吧。   高贵优雅的举止,矜持有礼的疏离,高超可怕的刀术,但是偏偏能够生活上的点点滴滴自己打理得极好,她的身份简直是一个迷。   但是药研却不想深究这些,作为刀剑,只要服从自己的君主就足够了。   更何况他的这位主君不管是从何种方面来看都完美得不像话,的确正如狐之助所说的那样,能成为她的刀实在是再幸运不过的事情了。   “似乎比想象中的轻松一点。”   时雨诧异地扬了扬眉,她身穿的套装名为“浪人少女”,是奇迹暖暖在日本国服中的特有套装,但是单论战斗力却只是乏乏。   毕竟,刀术这种人类可以掌握的普通技能,真的对上高科技亦或者超科学的技能,都是落于下乘的。   活泼S的数值只是一个大概的理念,游戏中能够碾压对手高出将近一半以上的积分就可以得到S的评价。   是以时雨不知道,她如今的武力值在世界法则的默认下要比最强大BOSS还要高出半截左右。   一路砍瓜切菜地前行,时雨偶尔回头看去,都能看见随同而来的几位付丧神在奋力作战。   原本还有些许担心的青木时雨眼睁睁看着药研往敌军打刀身上一扑,高超的机动值让他宛如跗骨之蛆般黏连不去,无比凶狠地一刀就捅进了对方的咽喉里。   黑色的血浆喷了少年付丧神一身,他却神情从容握住刀柄狠狠一扭,几乎将敌军的头整个拧下来。   发现时雨投注过来的目光时,他抬起套着黑色手套的手轻轻擦拭了下脸颊上的血迹,朝她露出一个干净明朗的笑。   时雨老奶奶默默地扭回了头,就看到大概六七岁男孩模样的小夜左文字眼神可怕的喊着“去死吧”然后一刀划开对方腹部的可怕场景。   左边是披着床单大声喊着“虽然我是仿品但是也不是你们有资格小看的!”一刀将敌军砍头的山姥切国广。   右边是背对背并肩作战时不时默契地喊一句“兄弟!”另一个接一句“砍了他们!”的鲶尾藤四郎和骨喰藤四郎。   青木时雨:……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一直保持着怀疑人生心态的青木时雨带着五名付丧神一路碾压,士气高昂到几乎人人都飘了花,樱色的花瓣铺天盖地地纷撒战场。   付丧神疲惫时会陷入黄脸状态,极度疲惫时会陷入红脸状态,而士气高昂时就会飘花,也称“樱吹雪”。   被花瓣扑了一脸的时雨觉得有种迷之心累。   时雨作为伪太刀的主力,短刀在侦查上是一把好手,鲶尾和骨喰的配合近乎天衣无缝,以至于他们从一图一的涵馆杀到一图四的鸟羽都没有人受伤。   刀装受损度虽然难免有些,但是刀装没坏就还能坚持。时雨见几人面色还好,就笑着继续突入维新世界的鸟羽地图。   说起羽织,难免会想起新选组,一图四反而是跟时雨目前打扮最符合的。   直到打到最终BOSS的据点里,小夜左文字为了拦截敌人而给时雨空出攻击的时间,被爆掉了刀装。   短刀只能配备一个刀装,没有刀装继续打下去难免会受伤,时雨整理了一下资源,回头朝着几位付丧神一笑:   “今天辛苦诸位了,那我们现在就回城吧。”   “可是大将……”   药研藤四郎环视一周,没有人受伤,士气高昂,这样的配备根本没有回城的必要。   但是当看到青木时雨笑着牵起小夜左文字的手时,他才明了了什么,不由得抿了抿唇,微微一笑:“是,大将。”   “这是,捡到的刀。”   骨喰抱着几柄长短不同的刀走到时雨的面前,仰着头,漆黑澄澈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   少女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片刻,她敛下一双温柔又包容的蓝绿色眼眸,微微垂眸注视着少年的目光比浸润在泉水里的宝石还要美丽。   “谢谢骨喰,真是可靠呢。”   知晓少年不习惯过于亲昵的触碰,少女也体贴地没有冒然地如同安抚小夜那般去安抚他。   她笑着先是接过对方怀里两柄比较长的打刀,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体内的灵力就不受控制地化作泉水,涌入手中的两柄打刀。   这样预料之外的情况让时雨有些措手不及,为了掩盖自己与正常人完全不相同的灵力,避免政府不必要的揣测和猜忌,她特意封印和控制住了自己体内的灵。   控制力高强如如她,根本不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应该说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这两柄刀剑没等她召唤他们,刀里的付丧神就已经产生了自我的意识。   并且,想要来到她的身边。   时雨心中微诧,还没来得及将两柄打刀放下,只听得轻轻的一声嗡鸣,怀中便突然一重,她下意识地伸手,却好像揽到了两个少年精瘦的腰肢。   然后,她被袭胸了。   时雨老奶奶:“……”   围观现场的付丧神:“…………”   刚刚化形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下意识摁住身边事物的两位付丧神:“……………………”   一出场就面临碎刀风险的两位付丧神顶着周围同僚瞬间变得可怕的眼神,僵着脸缓慢而又小心地收回了手。   就连原本意气风发的自我介绍都变得格外弱气:   “我是大和守安定,冲田总司爱剑的其一……虽然不易使用但性能良好,请……多关照。”   “我,加州清光。河下游的孩子,河原之子呢……难以上手不过性能一流哦……”   黑发红眸的少年容貌清秀可爱,红色的眼影给他带出了几分惹人心怜的柔媚,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人感觉仿佛连言语的责怪都显得无比的罪恶。   这个曾经被时雨吐槽是需要用高昂化妆品供养起来的少年就如同幽幽燃烧的火焰,此时却敛去了张扬的调皮,格外小心翼翼地道:   “那个……啊哝……我会,把自己打扮得很可爱的,所以,要……要爱我哦。”   相比加州清光的忐忑不安,另一位扎着小辫子的蓝眸少年可就要显得自然多了,他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用力到让人心酸的笑。   那双天空般清澈漂亮的蓝色眼眸都仿佛潋滟着水光,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时雨的眼睛。   “虽然不会打扮得可爱,但是我是好刀,也要好好用我哦。”   时雨沉默着在“像个少女一样爆发然后一巴掌刮过去大喊流氓”以及“风度翩翩一笑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之间选择了后者。   没办法,年纪大了,想羞涩也羞涩不起来了。   感觉就是被自家还在吃奶不懂事的娃娃摸了一下,然而内心毫无波动。= =   更换不同的服装会对时雨本人的性格造成一定细微的影响,是以她现在坦荡大气,心中毫无介怀。   她甚至伸出手摁住两个少年的脑袋,用力一揉,面对着两个眼巴巴抬头看着自己的少年,她的笑容比天边的骄阳更加灿烂。   “我是梨奈,刚刚上任审神者,请多多指教了。”   她的眼睛里是一片辽阔无垠的世界,那里有着碧海蓝天的高爽无边,那些温柔的,坚定的信念和原则都沉淀在她的眼底,不会因苦难和坎坷而改变。   因强大而温柔,因信念而坚定,因包容而慈悲。   像极了,那个藏在回忆里的人。   大和守安定嘴唇微动,那一声略带哽咽的呢喃却没有说出口。   冲田君……   无意识地召唤出两名付丧神的青木时雨不敢再去碰剩下的几柄短刀,只是笑着吩咐骨喰将短刀们收好,回去的时候再召唤出来。   “诸君,今天大丰收哦,一会儿大家都去万屋看看还缺少什么东西,都一起补上吧。”   说完她掏出几个钱袋子,笑容灿烂地分发到几位付丧神的手里,慈爱得宛如给孙子零花钱的老奶奶。   时雨看着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那一脸乖乖巧巧可怜巴巴仿佛被抛弃的小动物般的眼神,顿感疑惑:   “清光君,安定君?需要我陪你们去吗?”   于是最终儿童大采购变成了集体春游,而一路上争宠小能手加州清光靠着确实很可爱的脸蛋愣是撒娇卖萌地让婶婶改了口唤他“清光”。   身后包括大和守安定在内的一干付丧神只觉得。   嗨呀,好气呀。   药研保持着粟田口兄贵该有的沉稳风范,仍然平和淡定,心中则默默地想着来日方长,区区一个新选组难道还能争宠争得过一大堆萌物的粟田口吗?   说粗来连我自己都害怕,我家弟弟连起来可绕地球两圈。   他瞥了一眼骨喰怀里的三柄短刀,默默的放心了。   哎呀最能争宠的两个都来了呢,粟田口背负吉光之名,我们无所畏惧。=v=   只是没想到到了万屋,却出了一点小小的,意料之外的状况。   一身银杏羽织的青木时雨被一群小姑娘围住了。   “你是新出的刀剑吗?还是一柄太刀呢!”   “哇你长得超级好看,还有这眼睛,跟宝石一样,你该不会和三日月一样都是天下五剑吧?你是大包平吗?我家莺丸想你很久了!”   “啊啊啊啊长腿部你不要拦着我我要这个男人我就是要啊啊啊啊!!!”   宽大的羽织掩盖了时雨的身材,更何况她本就修长高挑,清瘦窈窕,此时乍一眼看过去的确是有几分芝兰玉树般的雌雄莫辩。   那张容颜很美,美得近乎一场幻梦,宛如天使般圣洁。但是有三日月宗近这样绝世的蓝颜专美于前,审神者们也没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更何况她垂眸注视着少女们的眼神是那样的温柔,隔着一片海洋和天空,美得令人心碎。   被她用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就仿佛被一个世界温柔地包容着。   若是每一天都能被这样的一双眼睛注视着,真的是死了也甘愿了。   “姑娘们误会了,我是审神者,并不是刀剑男士。”   青木时雨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地解释道。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她一开口的确是女子的声音,却绵绵温润似早春的雨水。   光是听到声音都差点要胎动的少女们尖叫着喊着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啊啊啊耳朵都要怀孕了,双胞胎,啊呸!五胞胎都生出来了!”   “我要弯了我要弯了,这位婶婶你住哪儿?我要揽姬啊啊不然我给你揽也可以哦!”   还有少女大胆地摸了她一把,才一脸失落地道:“诶还真的是婶婶啊,这么美的婶婶不是刀真是太可惜了。”   青木老奶奶:“……(⊙_⊙)”我不是刀怪我咯?   快住手,不要拽我衣服上的流苏!衣服破损还要用布料去修!很麻烦的!   然而心软的老奶奶最终被自家刀剑护着走出人群时,衣服上的流苏已经一个不剩了。   凌乱的衣饰仿佛刚刚来了一场真(bao)剑(shan)必(da)杀(fa)。   时雨老奶奶叹息着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热情啊,时代不同咯。”   这么一句诚心诚意货真价实的老年人感慨,在几位付丧神的眼中,却是这样的:   药研藤四郎:故作老成的大将也相当可爱呢。O(∩_∩)O   山姥切国广:自己都还不满二十岁,我们才是真的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在想些什么了。╭(╯^╰)╮   大和守安定/加州清光:主人超级可爱,主君说什么都是对的!╰(*°▽°*)╯   这个负心的世界。 第八章 纯如白纸的无悔   回到本丸后,时雨就召唤出了骨喰带回来的三柄短刀。   出来的是一个白色卷发的漂亮男孩,一个粉色短毛的可爱男孩,以及一个橙色头发的美丽“女孩”。   时雨老奶奶是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了,穷极无语大概就是这种情况吧。   “那个,我叫五虎退。是献给兼信公的礼物。”白色卷毛的男孩羞涩腼腆,他一身粟田口派特有的军装,纤细瘦弱的身形几近弱不禁风。   他的脚边是四只围着他团团转的小白虎,还有一只调皮地趴在他的头顶,一点点地顶着他的帽子。   “那个时候,怎么说呢,顺势就被编了故事,说我做掉了好多好多的老虎。可,呜呜,我真的只是一把短刀啊……呜。”   另一个粉毛蓝眸的男孩跟五虎退一样也不过是七八岁的年纪,看上去也是格外的腼腆害羞,只是怯怯地瞅了时雨一眼:   “我是秋田藤四郎。出来外面忐忑不安。是镰仓时代中期粟田口吉光铸造的短刀,藤四郎兄弟众多,不会把我认错吧?”   除了这两个性格内向的男孩子以外,另一柄短刀召唤出来的是一个穿着蕾丝裙式军装的少年。   你没听错,穿着,女式军装,的少年。   “我叫乱藤四郎。和兄弟们一样,都是粟田口吉光锻造的刀哦。特征是在兄弟里少有的乱刃哟。……怎么样?很容易看出来吧?”   橙色的长发披肩而下,长而及腰,一双水盈盈的蓝色眼眸,清秀姣好的容颜与少女一般娇俏。   然后他也就真的跟一个少女一样扑进了时雨的怀抱,撒娇着道:   “主君~要和我一起乱舞吗?”   时雨……默默地扭过头,道:“药研,这些都是你的兄弟?”   黑发紫眸的少年付丧神微微一笑,温声道:“是的,大将,粟田口刀派兄弟众多,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哦。”   时雨微笑着跟三个新来的付丧神打过招呼,便让药研带着他们去选自己喜欢的房间了。   而时雨借着工作的名义躲进了书房,掏出手机就开始给浅川奈绪发短信。   [本丸里来了新的付丧神,新选组的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以及粟田口的五虎退,秋田藤四郎和乱藤四郎,把他们的资料给我。]   合作的时间长了,时雨和奈绪的分工也相当明确,颇有几分心照不宣的默契。   浅川奈绪看似大大咧咧,实际上心细如发,一切的信息和资料在她眼中都无所遁形,巨细无靡,疏而不漏。   青木时雨沉稳淡泊,有时候会理智得让人害怕,她的大脑就如同人工智能,能够迅速从收集到的消息中进行合理性的分析与推测。   在陌生的世界,陌生的法则之下,共享消息与资源,是她们早已定下的规矩。   果然,没一会儿,浅川奈绪就将几名付丧神的资料发了过来,从他们的生平甚至是日常生活中的一些小细节都没有放过。   浅川奈绪还在后头附加了一些自己的看法。   [秋田藤四郎并无太多的危险之处,可以宠着,五虎退我把握不准,他的确是个温柔腼腆的孩子,但是越干净反而越容易黑化。]   [乱藤四郎性格有点双面性,将来上战场你就知道了,不过他的危险性比药研低一点,药研看事情太透了,而且也太有自己的主见了。]   [大和守安定是冲田总司的头号脑残粉,我总觉得如果刀剑中有人会加入溯行军的话,他是最有可能的。]   时雨没有多说什么,她神情不变,温和平淡如故,一点点翻阅完所有的资料。   随后,她才拿起了手机,一点点的扣字,发给了浅川奈绪。   [那么,我把自己猜测的东西都告诉你。第一,我认为,我们本丸里的刀剑付丧神都不是刀剑的本体,而是本体刀剑的投影亦或者分灵。利用资源铸造出来的刀剑严格意义上来讲应该是一种通灵的物品,作用是成为付丧神分灵的寄托之物。]   [第二,本体的刀剑应该是被时之政府所看管着,而这些刀剑付丧神之所以会被政府所招募,我猜测一部分原因是想通过这样的渠道获得力量。分灵将名字与忠诚献给审神者,而审神者用灵力维持他们的存在,他们通过战斗和提升等级来获得经验和力量。等到将来碎刀、刀解、亦或者审神者死后重入尘封,分灵的记忆将会被删除,但是力量却会回馈给本体付丧神。这估计也是政府为何除却暗堕并不重视刀剑男士的原因,因为他们并不是本体的刀剑。]   [只要他们不暗堕成为溯行军,为敌方增添战力,那么其本身会遭遇怎样惨痛的待遇,政府都不关心。因为等到破碎之后,一切的记忆都会被抹去。]   讲述着一件堪称惊悚的揣测,时雨却仍然容色淡淡,只是扣字的手微微加快了速度。   [至于你担心的叛变问题,我个人觉得你无需自寻烦恼。对于刀剑漫长的生涯来说,对旧主心存眷恋是正常的事情,这并非不可饶恕的罪过。事实上对于刀剑来说,他们的主人的一生难免有着各种各样的遗憾和难以挽回的过错。但既然他们最初回应了政府的召唤,就代表他们无心去否决亦或者是改变旧主的历史。]   [刀剑作为一柄刀时,他们只需要去思考杀与不杀,砍与不砍;但是作为人形付丧神,需要去思考和烦恼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刀剑们本质上都是温柔的孩子,哪怕他们有各种各样不相似的性格,但是他们的本质就是一张白纸。]   [所以才格外容易沾染上属于审神者的颜色。]   [眷恋旧主是不假,但是对于他们来说,悲伤的也好,痛苦的也罢,他们作为一个人类的一辈子,已经足够精彩了。]   [哪怕那柄幕末天剑不过是一场追逐理想的无望悲剧,但是对于大和守安定来说,那只是单纯的,属于冲田总司的一生。]   发完最后一条消息,浅川奈绪久久没有回复,许久,直到时雨已经准备将手机收起了,她才回复道:   [我想你或许是对的,不管如何,你总是能够说服我的。]   浅川奈绪在漫长的旅途中经历过太多次的真心错付,这让她懒散无谓的外表之下如同布满针刺的毒网,将一切事物排斥在外。   越是在意越是抗拒,越是喜欢越是受伤。一段感情还未开始,就先设想并让自己看到了最悲伤的结局。   就仿佛这样可以安慰自己,从一开始就不曾得到的东西,总比得到后再失去要更好。   “还是太年轻啊。”   时雨轻轻一叹,她旅行的世界比之奈绪所要接触的人生都要漫长得多,无尽的岁月之中,总是要明白一些道理。   或许曾经的她也和奈绪一般天真,以为独善其身,就能安之若素。   但实际上这样的想法是何等的奢侈?活得久了,他们迟早都要明白,漫长的生命中能有些许让他们动容的事物,都是何等的珍贵。   因为心淡了,感情也淡了,世上能够触动他们的事物,太少太少了。   她原也是不懂的,直到后来,有人教会了他如何去爱,也如何被爱。   哪怕最终仍然是要失去的,但是一些美好的回忆会被时光所珍藏,幻化为璀璨光明的事物,在记忆的长河中闪闪发亮。   不过,话虽如此,但是——   “主君~让乱来给您束发吧,乱一定会把主君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大将,这是这一段时期的战绩,还请过目。”   “主人,能帮清光涂下指甲油吗?我自己涂老是涂不好~!”   “对、对不起,退的小老虎不见了!主君……”   “秋田……在和乱玩捉迷藏……主君要一起吗?”   “承蒙关爱,我也会为了你而努力的。”   “哈哈哈马儿真可爱啊,就把马粪收集起来然后往讨厌的人身上丢吧——诶,不需要吗?”   “马真好。兄弟,不要收集奇怪的东西。”   时雨老奶奶:“……”果然,还是太闹腾了吧。   滚滚长江东逝水,这诉不尽的辛酸泪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是我自己做的猜测与二设吧,很早就想过,这些所谓的刀剑其实应该就是一个分灵或者是投影,之所以为政府所用可能是为了获取信仰亦或者是力量。   除了暗堕以外,政府是不会管他们死活的,因为反正碎刀之后记忆都不会回馈给本体。   但是暗堕的话则会成为溯行军,为敌军增加战力,所以政府才不允许暗堕。   前面写的婶婶可能有点深沉,或者说性格中负面的比较多。   但是其实,婶婶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因为有一个教会她温柔的存在在过去里。   刀男们也是很温柔的存在,哪怕他们情绪或许有些负面,但是他们的底线和原则是善良的   嘛,大概就是想解释这个问题,因为刀剑的基础性格是相同的,所以如果真的发生暗堕、黑化、囚主等事情的话,婶婶真的要反省一下是不是日常相处中有哪里不对劲了。 第九章 婶婶攻气爆表   自从在自家付丧神面前暴露了武力值之后,时雨就彻底放飞自我,攻气值宛如踩在函数线上一般飙升。   进可驰骋沙场,退可洗衣做饭,文能安邦定宅,武能以一顶三。   说的就是这家本丸的老奶奶了。   大概是因为自己下了战场后重新换回妆容与淑女打扮的模样吓到了大和守安定与加州清光,时雨痛定思痛,觉得以后的妆容还是不要反差太大为好。   可是怎么样才能让自己付丧神宝宝们习惯自己的监护人时不时地换张脸呢?   这个问题暂时情况下是一个无解的答案。   时雨是个生活很自律的人,每天晚上固定十点睡觉,早上六点钟起床,晨练结束后洗衣做饭,然后带队出阵碾压地图一,生活简直不像是一个年轻人该有的。   等到第一部 队已经可以顺利碾压地图一了,时雨就让他们轮着换班,将所有付丧神的等级都练上去。   而出阵这一段空闲的时间里,时雨就前去万屋完成自己看板娘的工作。   老实来说,当过演员、模特、甚至是歌手的青木时雨来说,再当一次看板娘也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化妆服装她都能自己搞定。   但是问题就在于,这一次她一个人精分成两个角色,想要同台出现基本没可能,是以老板娘也别出心裁,准备拍摄两个短片。   只有单人的形象,但是却从动作之中隐约可以看出他们是一对情侣。   “这并不是宣传什么商品的片子啦,只是时之政府要求我们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推出一次新片用来聚拢人气,也是给审神者们做一个消遣。”   老板娘剪辑着影片时笑得合不拢嘴,但是精益求精的态度让她想要每一帧画面都完美无缺。   “这一次的作品一定会让人大吃一惊的,你一定会成为人气最高的审神者的。”   对于这点虚名,时雨是不在意的,火遍全世界被人称为人间缪斯也不是没有过,她会接受这份工作也不过是因为合适,而且需要罢了。   虽然有她的系统能够让她丰衣足食,哪怕吞金咽玉也不在话下,但是她需要的只是一个不惹人怀疑的途径罢了。   笑着和老板娘话别,约定好了下一次工作的时间和主题,时雨便返回了自己的本丸。   攻气日渐暴涨的她不言不语时便娴静如水,但是一旦遭遇意外情况,分分钟就能从“姬君”变为“主殿”。   第N+1次被乱藤四郎在走廊上突袭之后,时雨毫不犹豫地把他给壁咚了。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教做人了,哪怕乱藤四郎在她眼里只是个孩子,也不能掩盖他故作天真忽略男女大防的事实。   长得再怎么像女的也是个蓝孩纸,大半夜钻婶婶的被窝是绝对不能有的。   高挑修长的婶婶居高临下地将少女模样的付丧神困在自己的双臂之间,神情恬淡,眼神温柔。   但是配合她的动作和那温和却不容抗拒的气势,乱藤四郎哪怕靠着墙壁都觉得有点腿软。   主君好帅呢!=v=   长发垂腰的少女轻轻一叹,带着一种仿佛无可奈何般的宠溺,语气仍然平和地道:   “乱君,好孩子不能突然跳出来扑到女子的身上哦。”   你这样,会被当成变态的。   虽然只是被不痛不痒地警告了一顿,但是并不想真的成为主人心中的“坏孩子”,乱只能失望又遗憾地拖长了声音,道:   “乱不可以吗?还是乱不够可爱啊?明明主君都会抱小退和秋田的说。”   介于帅和美之间的少年微微仰着头,眼波莹莹地注视着她,既像是少女委屈的撒娇,也仿佛是男孩似有若无的狡黠坏笑。   嗯,果然很可爱。   时雨老奶奶却只是叹息着退后了一下步,将少年从自己的双臂中解放了出来。   她自然而然地牵起了乱的手,带着她朝前走去,面上仍然温柔地笑,道:   “因为乱君是退和秋田的哥哥哦,当然是要更可靠一点才行哦,而可靠的哥哥是能给弟弟们怀抱而不需要怀抱的人哦。”   顺利将乱藤四郎绕晕之后,时雨在对方饱含怨念的“虽然想当可靠的哥哥但是也想要主君的爱”碎碎念念之中顺利地来到了大广厅。   因为提前说了要开会议的原因,所以大广厅里坐满了刀剑男士,甚至连向来深居浅出的江雪左文字也赫然在位。   时雨刚刚走进大广厅,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于是和乱藤四郎手牵手的模样也自然映入了众人的眼帘。   几乎是立刻的,时雨便感觉到空气一瞬间的压抑。   对于一个恪守本分,严于律己,绝不和刀剑男士过多亲密的审神者来说,牵手也成了一件相当难得的事情。   至少就目前的本丸来说,能被牵手和抱抱的目前也只有小夜、五虎退和秋田三柄短刀而已。   时雨很自然地放开了乱藤四郎的手,入座后拢袖温柔一笑:“诸君,这些天以来辛苦了。”   “今天的会议是为了重新部署一下队伍以及关于地图推进程度的总结哦。”   “政府发来布告,希望我们能加快推进的速度,一图一虽然安全,但是诸君的等级在一图里提升得非常缓慢,何况当诸君实力到达一定境界,涵馆便会排斥。”   “但是从一图二开始,往上的所有地图都可能被检非违使所标记,不管是溯行军还是我们,都在检非违使所要消灭的名单之上。”   检非违使,乃是历史的保护者,一切不应该存在于历史之上的事物与人,都会被他们所消灭。   “为了诸君的安全,政府也提议我尽快锻造出大太刀以及太刀,这样在战场推进才不会太过于吃力。”   时雨翻看着政府发来的资料,里面巨细无靡地记录着所有刀剑男士的资料战力甚至是生平,显然,面对一个不爱赌刀的审神者,政府也是有些无奈了。   “就资源来看,赌刀还是绰绰有余的,那么一会儿就去尝试一下锻刀好了。”   付丧神们全部乖乖地坐在位置上安静地听她讲话,到了这里,加州清光也快速地举起了手,表示自己有话要说。   “可是主人,锻刀不一定会出太刀或大太刀啊,ALL999也可能出打刀呢,但是我们现在继续开荒也不能不去,该如何是好呢?”   他隐晦而又委婉地,想要提醒自家主人不要再偏心那柄坑爹又中二,至今还没出过阵的江雪左文字。   “清光不用担心,我的运气还算是不错的。”   时雨老奶奶合上了资料,温和地为接下来的部署做了总结:   “那么,第一梯队就由山姥切国广君作为队长,配置为两柄打刀、一柄胁差、一柄大太刀亦或者是太刀,然后是一柄短刀。”   “第二梯队由江雪君作为队长,刀种上,打刀改为一,太刀改为二,不出阵的时候负责远征,每隔两天便和第一梯队更换刀种。”   “第三梯队主要负责内番,层层递增,同样是每隔两天就和第二梯队更换一次,同时第一梯队换到第三梯队来。”   “那么诸君,对这个安排有什么异议吗?”   药研藤四郎想,如果自家审神者要去为新任审神者授课并教导他们如何当一个不偏不倚的审神者,一定会相当成功的。   面对这么多性格各异的刀剑男士,她并没有表现出自己特殊的关注亦或者是喜爱,哪怕是在队长的选择上,更多也是有另一层自我的顾虑。   选择山姥切国广是因为他是初始刀,选择江雪左文字是因为他是唯一也是第一把四花太刀。   不可否认,对于刀剑来说,这样的不偏不倚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是也让他们很安心。   不必担忧哪一天便可能失去主君的信任与宠爱,更不必担忧失去特殊对待的时候心理瞬间失衡带来了落差。   保持着一个对彼此,都很安全的距离。   但是越是如此,越是让人想要知道,到底是怎样的刀剑,怎样的男子,才能得到她些许的眷顾与流连。   这个问题或许永远都不会有答案。   药研被挪为近侍,随着时雨一同去锻刀,当他看到幻化成型的刀剑男子出现的瞬间,忍不住去观察审神者的表情。   只是她的神色温淡如故,眉眼柔和,就如同当初面对他们的诞生时一模一样。   点无波澜,静如止水。   “我是一期一振。是粟田口吉光的作品中唯一的太刀。吉光是短刀的名人,因此弟弟们大体上都是短刀,藤四郎都是我的弟弟。”   “作为吉光的最高杰作,我被称为一期一振,也便是一生一刀的意思。”   有着水色短发的男子身穿笔挺华丽的军装,风姿秀逸,挺拔如松,仿佛将高雅刻进了骨子里。   “原本的主人丰臣秀吉,为了符合自己而把我磨短了,于是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那时的回忆,已经和大坂城一起烧毁了。”   介绍完自己,他又露出温柔而又优雅的笑靥,轻声道:“以后还请多多关照,主君。”   而另一名刀剑男子则穿着一身深蓝色的狩衣,优雅的马乘袴,墨蓝色的短发上还缀着金色的流苏发饰,从头发丝到手指尖都精致优雅到了极点。   他微微偏首,露出宛如暗夜幽昙一般昳丽而又端美的容颜,那一双眼睛宛如暗夜至黎明的天空,缀着一轮弯弯的弦月。   “我的名字是三日月宗近。嘛,身为天下五剑的其中一把,被说是最美的呢。诞生于十一世纪末,也就是说是个老爷爷了呢,哈哈哈。”   一期一振,四花太刀,皇室御物,吉光一生最高的杰作。   三日月宗近,五花太刀,天下五剑之一,被誉为最美。   面对这两柄寻常人或许都求而不得的稀有刀,时雨老奶奶的第一反应却是——   时雨:(淡定jpg)=v=为血统干杯。 第十章 本丸敬老院落日夕阳红   自家审神者锻刀一次性锻出三日月宗近、一期一振、莺丸和太郎太刀之后,整个本丸就陷入了一种亚历山大的状态里。   还有什么比审神者是个欧皇,而自己却不是稀有刀更让人悲伤的事情呢?   没有了,我们能怎么办,我们也很绝望啊。   然后更加让人感觉到绝望的是,刀剑男士们再次发现,向来矜持有礼到近似于冷淡的审神者,居然跟三日月宗近和莺丸都很能谈得来。   天知道,一个正当花季少女到底为什么会和被人称为“爷爷”和“太爷爷”的两位老人家谈得来的?   #老年人的世界我们不懂。#   时雨捧着茶杯,笑颜温柔地看着山姥切和江雪左文字各自领着几个不甘不愿一步三回头的付丧神离开了本丸,才宛如叹息般地道:“还是太年轻啊。”   一边同样捧着茶杯的三日月宗近顿时笑弯了那一双明月般的眼眸,道:“哈哈哈,虽然作为刀已经活过了足够漫长的岁月,但是看待事物还不如姬君透彻呢。”   莺丸给自己的茶杯沏了八分满的茶水,在氤氲的雾气中微微享受地闭起了眼睛,轻声道:“真是惬意啊,如果大包平也在就好了。”   三人有志一同地将目光移到庭院前的樱花树上,动作一致地捧起茶杯,举止优雅缓慢地轻抿了一口茶水,气氛分外和谐。   #退休老人共同赏花的落日夕阳红组合。#   #本丸敬老院诚邀您的加入。#   时雨在锻刀时并没有多想,对于刀剑的珍惜度也没有什么要求,但是等到真正接触过后,才发现这一次锻刀还真的没锻错。   比起那些爱撩婶的小不点,面前的两个小伙伴真的太可靠了。   三位老人家普一相遇,就(划掉)臭味相投(划掉)一拍即合,彼此都觉得对方分外顺眼。   于是三人的日常相处基本上是这样的:   “姬君谈吐风雅,博学真知,真是让我自惭形愧啊。”   “哪里哪里,三日月殿下无需妄自菲薄,时间和阅历就是最宝贵的财富,您对事物的看法和见解才是真的让我大开眼界。”   “大包平若也能像主殿一样看得开些就好了,他啊,就是太过于在意天下五剑的名号了。”   “人生在世,总是有不同的追求和执念的,虽然有些残酷,但也算是鲜活的象征吧。来,两位的茶。”   “哈哈哈,多谢姬君,姬君的话倒是也颇有道理呢。”   “多谢,确实如此,大包平无需在意他人的看法,只要做好自己就够了。”   “庭院的樱花真是漂亮,这些花草树木之美,倒是年年不变。”   “世事变迁,再美再相似或许也不是曾经的那一棵樱花树了,所以说时间真是可怕的东西啊。”   “哈哈哈姬君怎么跟我个老头子似的,你还年轻,应该去看更多美丽的风景,看更多美好的事物,对年轻人来说,看得太开可不是好事。”   “我想您是对的,但行于路上亦是观,端坐庭院亦是观,不管如何,总是能从中发现美的。”   “不错不错,正是这个道理。”   “茶是好东西,大包平却总不能静下心来喝杯茶,有点可惜呢。”   “少时爱喝甜汤,壮年爱喝酒,老来爱喝茶,最后,反倒是还是要喝水的。”   “咦,此话倒是有趣,姬君的意思是最终一切都是要归于平淡吗?”   “确实如此呢,三日月殿下。”   等等等等。   本丸的其他付丧神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审神者越来越朝着老年人进化,委屈得差点哭出声。   完全不思考审神者原形毕露可能性的他们愤怒地道:都是这两个老年人带坏了主殿啊啊啊!!!   对着审神者敢怒不敢言的付丧神们私下里一合计,于是三日月宗近就被拖去出阵了,而莺丸也被拖去远征了。   失去两个小伙伴的时雨老奶奶捧着茶杯一脸懵逼,还没反应过来刚刚狰狞着脸风一般刮过并且迅速拐走小伙伴的是自家的熊孩子。   哦豁……把小伙伴还回来!手里这壶茶还是上好的碧潭飘雪呢!   只是青木时雨怎么也没料到,三日月宗近第一次出阵,居然就那么好运地撞上了检非违使。   虽然带队的山姥切国广很迅速地判断出我方不敌立刻撤退,但是等级低机动值又慢的太刀还是跟检非违使正面杠上了。   为了救这一柄天下五剑,所有刀剑都被爆掉了刀装,并且纷纷挂彩,最轻的都是中伤。   时雨看着一个个跪坐在自己面前低头认错的熊孩子,还有伤痕累累重伤而归还朝着自己哈哈爽朗微笑的三日月宗近,只觉得心里有些难受。   她取出手入的工具,却分外认真地对几个熊孩子说道:   “诸君,你们该道歉的对象不是我。”   熊孩子的头低的更低了。   “哈哈哈没事,姬君不必在意,当时这些孩子都有很努力地要救我这个老人家呢。”   面对那张绝美却又格外痴呆的俊颜,时雨的回答是将沾满打刀粉的打粉棒往他脸上一戳。   “哈哈哈哈哈姬君真调皮呢……”三日月宗近微微一怔,半晌,却是笑意微淡,语气温柔地道,“……哎,这种时候不该笑呢。”   [三日月宗近,天下五剑之一,虽然我没有这柄刀,但是对于这柄刀,危险度我觉得能排第一。]   [包容度极高,对新生的事物能很快掌握,比如英语。精神强度高得可怕,极其难以被人影响。]   [性格爽朗爱笑,看似宽宏大量对很多事情都不计较,但实际上是究极的自我主义者,有自我的步调而不在意其他的一切人与事物,甚至包括自己。受伤也好,碎刀也好,全然都没有放在心上,宛如高悬的明月俯瞰人间,是所有刀剑男士中最具有“神性”的一位付丧神。]   [简而言之,对于所有审神者来说,这位付丧神不容易黑化,但是一旦黑化,谁都拦不住他。]   时雨一边思考着浅川奈绪的评价,一边按着伤重程度的不同给几名刀剑手入。   三日月宗近伤得最重,其次是山姥切和乱,加州清光、五虎退和骨喰身上也带了不少的伤。   然而走神的婶婶直到手入完毕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面对的是六名赤裸上身的男子。   手入就是通过打粉棒为媒介,将灵力传输到对方的体内并进行治疗。   时雨老奶奶顿时一个手滑,掰断了打粉棒。   几名付丧神:“…………”   垃圾政府贼不要脸!这种治疗方法是要膈应谁啊?!!! 第十一章 有句话当讲不当讲   自从三日月宗近受伤事件过去之后,每一次开荒新战场时雨都必定会随军而上,直到确认我方的能力能够应付了,才会退回本丸。   除此以外,她还砸了大笔的资金给所有刀剑都配了马匹,力求打不过检非违使也要能无伤逃跑。   在战场上捡到的刀剑也越来越多,这些刀剑是一个通灵的物品,只要不召唤就不会有付丧神降临。为了避免刀剑的重复,同类型的刀都会被时雨留下来作为链结提升战力的材料。而刀剑们达到了足够的等级之后,时雨也一一给他们升特,并且一次性链结到最大。   作为一个审神者来说,时雨可谓是无微不至,体贴至极,哪怕再挑剔的人都无法从中找到错处。   而因为养了大量的马,本丸里的畑当番和马当番也开始实施了起来。   江雪左文字作为整个本丸公认的“被审神者极度偏爱”的刀,从被铸造出来开始就没有出过阵,但是时雨也不会任由他的等级落后于他人。   所以除了出阵,江雪左文字的演练和远征都比普通的刀剑要多很多,可以加属性值的内番自然也不会少。   大部分的刀剑都曾经是名家藏品,对种田和养马这样的内番多少都有些排斥亦或者不熟悉,但江雪却恰恰相反。   他非常喜欢畑当番和马当番,并偏执地将此视为此世唯一的救赎。   江雪左文字身穿暗色袈裟,看上去宛如冰山雪莲般高不可攀,清净出尘,时雨一开始还很担心他会厌恶和排斥马当番。   然而江雪左文字只是微微垂眸,阖目的姿态难得显露出几分安详的宁和:“能抚摸到富有生气的生物,真是一种救赎。”   “……是的。度过了一段安稳的时光。”   时雨一直注意着他的行动和精神状态,就当心自家这个负面情绪有点重的小公主一不小心就想不开,连畑当番都跟着去看了。   但是完成了畑当番归来的江雪左文字却并不觉得这是一件苦差事,甚至因此微微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挥洒汗水,获得每天的食粮。真是幸福的生活呢。”   “只有这种时候,才能相信未来。”   青木时雨:……QvQ原来你在婶婶这里一直无法相信未来吗?   小公主真是太伤人心了。   显然江雪也知道自己不战斗的话实在有点说不过去,是以对于一直包容他的审神者,他心怀愧疚。   除了远征以外,待在本丸里的时间他都尽量完成内番,也经常去手合场跟其他刀剑交手,帮忙提升战力,哪怕他本身并不喜欢打斗。   远征时会说:“好的……只要不是战斗的话。”   结束手合时会说:“为您派上用场了吗?”   时雨一直觉得自己应该找个时间去跟他好好谈一谈,刀剑获得人形来到这世间,不应该将难得可贵的生命当做折磨与煎熬。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这是人心的欲求得不到满足而必然的结果,希望天下太平不是错,但是这个美好的愿望总是太过奢侈了。   当然,时雨并不希望江雪改变这样的看法,心怀美好没错,但是如江雪一般因为过度的憧憬而入目尽是荒凉,就过于痛苦了。   “以理服人不一定全然有用的,以杀止伐亦是卫道的一种,但是江雪,将世间的一切罪恶与悲伤都压在自己的身上,会活得很累的。”   “就如同现在的战役一般模样,改变历史会带来多么可怕的回溯的洪流,谁都说不清楚,如今现世的一切和平与安宁,都可能转眼被击碎。”   “为了守护那些活在和平中的人们的笑颜,总要有一些人双手染满鲜血的。”   江雪抬起头,那双向来微微低垂的眼眸也睁开,定定地直视着面前笑容和煦的女子。   她在告诉他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一昧的憧憬和希望是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局,真正希望和睦与安宁,那必然是将争端的源头销毁于世间。   用杀伐去守护仁慈,用残忍去维护良善。   江雪蓦然就想起第一次出阵的时候,他说自己不愿参入纠纷,那少女也是这样璀然一笑,然后——   代替他拿起了刀。   江雪嘴唇微动,微拧的眉宇染上了惯来的痛苦之色。   他低低地,低低的道:“……对不起。”   为了守护他的偏执和祈愿,让你的手沾染了我最憎恶的鲜血。   他有些悲哀地,却又有些释然地道:“请您,安排我出阵吧。”   那些不该由您来背负的罪孽,我都一力为您承担。   本意上是来劝小公主放宽心别想太多好好在家带孩子享受生活却无意识间达成某种不得了成就的青木老奶奶:“…………”   多少劝小公主出阵却一直在失败从未成功过的婶婶要跪下叫爹啊。   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茬的时雨抚了抚额发,学着三日月宗近一样发出了老年痴呆的笑声:“哈哈哈,江雪殿下,您误会我的意思了啊。”   “您心里的负担太过于沉重了,很多事情其实不应该由您来背负的。”   “彼时作为刀,如今作为人,你们要学习的还有很多,作为你们的引导者,我有义务包容你们的所有,所以任性和依靠都是允许的。”   “我是你们的审神者,你们是我的刀,我有拿起刀的力量,也有直面一切的勇气——所以——”   “被我守护,也不是丢脸的事情哦。”   可以依赖的,可以任性的,不过都是化形不足一年的孩子,哪怕做错了,也一定是作为审神者的教导得不对。   不过都是些孩子,第一次学习如何作为一个人类而活,大人要烦恼的事情,小孩子就不要在意太多啦。   时雨笑着跟若有所思的江雪挥了挥手,一转过身,却正好看见出阵归来的几名付丧神木着脸站在不远处。   时雨老奶奶:“……”   顺带一提,时雨不好擅闯男生寝室,江雪又深居浅出,唯一能够在本丸逮到他的机会只有畑当番、马当番和晚上很多人一起吃饭的时候。   晚上大广厅大家一起吃饭,人多嘴杂,自然不适合说些私人话题,于是时雨就趁着马当番的时间抓到了江雪左文字。   于是凑巧的,正好跟出阵归来准备把马匹牵到马厮里的第一梯队撞了个正着。   方才跟江雪左文字说的话自然也都一字不漏地全被这群不懂尊重隐私的熊孩子听去了。   嘛,不过没关系,审神者不是说了要包容我们的所有吗?╰(*°▽°*)╯   原本还以为审神者终于不再偏心江雪左文字而准备劝他出阵,所以悄悄躲在一边看好戏的付丧神们也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一番话。   他们木然地站在原地,对于人类情感尚且还是一知半解的他们突然就懂了什么叫做感动:   “大将\主殿\主君\主人QAQ——!”   被加州清光乱藤四郎鲶尾等人抱了个满怀的老奶奶突然觉得眼前一黑。   耳边还听到山姥切压低的轻咳、药研低沉的笑和三日月宗近老年痴呆般的话语:“哈哈哈,真是了不起的姬君呢。”   “噢啦,那么这些天姬君一直随着我们出阵,也是想守护我这个老爷爷吗?哈哈哈,真是不甚荣幸呢!”   时雨老奶奶:……我有一句妈卖批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个负心的世界。 第十二章 婶婶在搞事情   “主人真好~!啊啊啊我想永远跟主人在一起啊~!”   加州清光抱着枕头,浑身冒着梦幻的梦色泡泡,整个人都仿佛陷入了美好的幻觉里。   大和守安定一边绑头发一边道:“你已经在这里滚了很久了,很快要到我们准备畑当番了。”   “安定你个混蛋!为什么你一点都不感动?主人明明对我们这么好这么爱我们——”   “本来是挺感动的,但是由你顶着那一脸荡漾的神情来转述主人的话,果然感动还是要打个折扣啊。”   大和守安定一脸淡定地吐槽,顺势补刀道:“另外,山姥切说如果我们这次内番还是+0的话,下一轮的内番次数要增加了。”   “啊啊啊啊可恶,为什么主人的初始刀不是我?明明清光那么可爱!QAQ”   “……听说是因为主人担忧早期本丸资源不足没办法给你买高昂化妆品会亏待你所以才……”   “啊啊啊指甲油我可以自己做啊!我也很能吃苦啊!嘤嘤我也想当主人的初始刀我也想被主人另眼相待嘤嘤……”   而另一边,粟田口刀派们也陷入了迷之亢奋的情绪之中。   “然后啊,主君就说,我是你们的审神者,你们是我的刀——”   乱藤四郎拔出自己的短刀,肃穆着脸做出一脸正直圣洁的模样。   “被我守护,也不是丢脸的事情哦!”   “噢噢噢主君好帅好帅呢!”   “大将好棒!”   五虎退、秋田藤四郎以及最近被捡回来的双胞胎平野和前田顿时极其给面子地疯狂鼓掌。   “好啦乱,你再说下去,大将估计真的要因为羞愧而离家出走了。”   药研穿着内番服,看到乱又开始重现当初的场景,只是笑着正了正自己的眼镜。   “没关系啦药研,大家都很开心嘛。”   温柔又宠溺弟弟的一期一振端正的跪坐在一边,一脸欣慰地看着弟弟们吵吵闹闹,简直如同标准无原则溺爱孩子的家长模板。   “不过还是不要当着主殿的面说哦,主殿还是比较容易害羞的。”   药研想着自家审神者发现他们时那一脸惨不忍睹不忍直视的模样,便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个向来心如止水,喜怒不形于色的少女,很少会露出符合这个年龄该有的鲜活神情呢。   事实上,时雨哪怕作为一个经历过大风大浪已经可以看开很多事情的老奶奶,对于这件事的确有些窘然。   倒不是说有多难为情,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只是跟性子沉静的江雪说也就罢了,被自家几个孩子听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点尴尬。   这罕见的窘然让她差点想要离家出走去投奔浅川奈绪。   但是这样的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冷静下来后,时雨也只是把更多的时间花在看板娘的工作上而已。   没错,她拍摄的海报和短片都要准备在万屋上板了。   自从烛台切光忠也来到了本丸之后,时雨连料理这一样工作也被夺走了,文书有药研帮忙,内番不用自己插手,可以说是闲得如同真.退休.老人了。   于是为了让自己不至于沦为米虫这样可悲的物种,时雨在老板娘的热情相邀之下签订了长期的合约。   “我会让整个万屋都挂满你的照片的!”老板娘撑着海浪般汹涌的背景板,气势昂扬地说道。   都说当明星的,都要丢掉自己的廉耻心,做好时刻演戏装逼,亦或者生活所有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成为他人笑料的准备。   但是当时雨真的看到整个万屋都挂满自己的照片时,还是很可耻地找回了自己丢失多年的薄脸皮。   这种……#七老八十还装嫩拍写真照片并挂满自家孩子学校的可耻感。#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   这一次万屋的主题乃是[花神]和[月神]。   如之前所说的一般,看板郎月神乃是时雨穿着一身七夕男神套“银汉皎皎”而特地抢下来的,看板娘花神这个角色自然也不容错过。   所以,时雨婉拒了老板娘提出帮忙制衣的意见,而是拿出了自己最新入手的一套云端套装“花夕辞”。   云端帝国的服饰向来飘逸清雅而闻名,随着系统的不断更新与进步,这一套“花夕辞”已经华丽到无处不美的地步了。   颜色上用的极为清雅的白色、轻粉、浅蓝、淡翠,这些并不艳丽的颜色聚合在一起,反而交融出十足柔和的美丽。服装乃是一件名为花容月露的长裙,外罩一件名为花朝月夕的广袖长衣,点缀以大量的花朵与彩绸,极尽所能的繁复昳丽,却又不失云端特有的飘逸唯美。   妆容上,时雨选择了梦鹦鹉之歌套装里的“空灵信仰”,点翠般的眼眸,干净到让人心生柔软。这个妆容没有太多的修饰,只是一种纯粹的澄澈,就如同它文字的描写一般“是无边的森林,是辽阔的天空,是从远方海洋之上吹来的风”,是一种属于自然的气息,那样明净而美好。   而七夕男神套的“银汉皎皎”在取色上则是用了大量的白色、蓝灰与银灰,那一头霜雪般的长发更是如同天际泼洒而下的月光,清冷而冰凉。   长衣广袖,衣带当风,衣袂边角都绘着雅致大气的银灰色云纹,腰间缀着长长的银饰,简而言之,穿上之后就是浑身飘逸的仙气,冷到几乎不沾红尘烟火。   而妆容“相思袅袅”却是极其难得的男子妆容,在游戏中或许显得有些弱气,但是放到现实中,却俊美得几近叫人窒息。   两张大型的海报放出,时雨就知道自家付丧神八成还是能认出自己女装的打扮的,毕竟那张脸除了眼睛颜色略有变化以外,其他改变的也不过是气质。   一张海报上是用蜿蜒的字体写出的“花神”二字,纯美的绝色少女挎着满怀鲜花,携带着一页春景,在流水小桥上婷婷而立,蝴蝶停在她的指尖,眷恋而流连。   另一张海报上是秀逸的“月神”二字,清冷秀逸的少年宛如高悬九天的银月,微微抬起的手上停着乌鹊,阖目静立的神情让人仅仅是看着都倍感心碎。他的身后,乌鹊连成了桥梁,氤氲在雾气中的桥梁悬空而立,仿佛要带走这不应存在于人间的俊美少年。   娇艳之花,清冷之月。   两种不同的却又同样不应该属于人间的姝色,那种带着神性的美丽,纵使带笑也渺茫遥远到触手不及。   只是看一眼,都不会让人觉得神之名义难副其实。   海报普经问世,就吸引住一大片惊艳的目光,无论男女,集体通杀。   “啊啊啊这个银发少年是谁啊啊啊!!!卧槽官方搞事系列?月神居然不找爷爷来演?!”   “你别说啊!虽然爷爷的确是明月啦,但是那是黄澄澄温柔又脱线的月亮啊!这个月神!高冷、美貌、好吃(?)!还真别说很带感啊啊啊!!!”   “审神者吧?!卧槽这两个都是审神者吧?!这种颜值还来当什么审神者啊!套个麻袋把他们丢进锻刀炉给我来一炉子这样的刀男好吗?!”   “啊啊啊我爱上他了真的!每天舔八百遍都不——卧槽啊啊啊鹤球你别拔刀啊啊啊有话好商量!”   看着(划掉)刀剑修罗场(划掉)年轻人如此活泼开朗的模样,时雨老奶奶笑容慈祥。   然而当感觉到自家孩子们的灵力契约突然出现在万屋时,她毫不犹豫地掉头就走。   #求问,如果孩子问我是不是去了泰国动了某种不可言说的手术,我该如何慈祥又不失风度地回答?#   #就说你是去做阑尾炎手术,结果醒来医生笑着跟你说变性手术很成功就好了。#   #孩子会体谅你的,你能怎么办?你也很绝望啊!#   开个玩笑,时雨虽然觉得返回本丸直面孩子们皮卡皮卡的目光有点压力,但是真正导致她掉头走人的理由不是这个。   而是浅川奈绪突然发给她的一条消息:   [一条让你有点糟心的消息,你家那个作死的爹找到我这里来了,似乎发现你成为审神者了,注意安全,尽早解决后患。]   也正是这一条消息,让许久不回现世的时雨打算返回现世一趟。   或许家里的刀剑孩儿们都没有意识到,审神者通常十天半个月总要回家一趟,哪怕时间的比例不同,大部分审神者的生活重心还是倾向现世的。   唯有时雨,她从上任审神者至今,从未回过现世一趟。   这个问题,恐怕就要从时雨这辈子糟心的身世说起了。   其实在时雨投胎转世的前十五年,她都以为自己这辈子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穷人家的孩子,有一个坐吃山空整天想着情情爱爱的母亲,和一群对她相当不友好甚至是蔑视的亲戚。童年时期生活很艰难,但是对时雨来说也不过是小吵小闹,甚至她还因为自己这辈子的责任只有母亲一人而悄悄松了口气。   顺带一提,她这一世的身份是私生子,整天痴迷风花雪月情情爱爱的母亲被一个男人给渣了,不顾家人反对生下她,就为了能留住那个男人的心。   然而那个男人在发现孩子是个女儿之后,头也不回地走了,跟丢垃圾似的,断得一干二净。   狗血、俗套,当时时雨忙着收集这个世界的法则信息所以没有多想,好不容易长大一些就带着她母亲青木杏柚离家而去,反过来将她那已经要靠卖首饰过活的母亲养了起来。她这一辈子的母亲大概是恋爱脑,依赖人已经成了习惯,哪怕明知道时雨这个孩子很奇怪,也没有说什么。   或者说,在她心里,时雨作为那个男人的孩子,本来就应该如此不凡。   十五岁以前时雨以为这辈子是能风平浪静的,十五岁之后才知道自己的身世比自己想象中的更扯淡一点。   从未谋面的父亲突然遣人找上门来,时雨百般阻止,却耐不住青木杏柚寻死觅活非要见那个男人。总不能让这辈子的生母真的出事,时雨只能带着她来到了所谓的神宫寺家族里,见到了那个让她母亲念念不忘了一辈子的男人。   也无怪乎青木杏柚念着这个男人念了一辈子,哪怕年近五十,那一身狩衣的男子仍然温润清雅,风华绝代。   时雨倒是不意外,青木杏柚容貌只是清秀,她这辈子的躯体却是个人间少有的绝色。   嗯,长得再好也没用,人渣外貌再好也挡不住腐朽的味道。   那个叫神宫寺御的男人神情冷淡,却说亏待了他们母女,要补偿她们,让时雨改姓神宫寺,并且帮她安排一个好的婚事。   时雨当时只是微微挑眉,没答应,也没回绝。她看出了这个男子的不怀好意,但是奈何青木杏柚死心塌地就是爱着这个人渣。如此,她固然是可以一走了之,但是青木杏柚怕是没有可以被人利用的价值,她那性格没有依靠绝对是活不下去的,她的责任心不允许她丢下青木杏柚不管不顾。   于是便暂时在神宫寺家留了下来,时雨转头就拜托浅川奈绪去帮她收集关于神宫寺的资料,然后自己拼凑线索,还原最初的真相。   简单来说,就是神宫寺家族乃是神道世家,侍奉神明,传承悠久,思想封建。神宫寺御乃是这一代的家主,不过是从分家提上来的,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这辈子的母亲青木杏柚是一个很好的灵体,神宫寺御会看上青木杏柚这么个普通的女人便是为了这个灵体能够生出一个灵力纯净强大的孩子。谁知道生下来的不是男孩而是女孩,于是直男癌晚期的神宫寺御拂袖而去,骗了青木杏柚一辈子的芳心可可,而他自己又从世家里娶了一个灵力不错的女子。   然后如今,不知道是不是报应,四十多岁才得到的儿子居然一点灵力都没有,这对神宫寺御来说可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神宫寺是神道世家,世世代代侍奉神明,家主不能没有继承人,但是继承人更不能是无灵力的普通人。   于是神宫寺御想起自己还有个女儿,虽然是个女的,灵力却很强大,于是他想出的解决方法,就是把女儿的灵力转给儿子,然后把女儿嫁出去联姻,物尽其用。   收到奈绪回复的消息时,时雨几乎是下意识地抚了抚心口,压抑住心口汹涌澎湃的洪荒之力。   希望神宫寺家侍奉的神明没有他。   不然,科科,只能点蜡。   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时雨还会留在那种地方她就是傻逼,二话不说把青木杏柚拖出了神宫寺家,直接用灵力洗掉她最近的记忆。   比起彻底的绝望和心死,留有一丝半点的眷恋与期望总是好的,等她老了,时雨还能安慰她不是那个男人不爱你,而是他死在外头回不来了。   哪怕这几年随着时雨逐渐长大,容貌也越来越像那个男人,青木杏柚也时常会神志不清地把她当成神宫寺御那个人渣。   把她当人渣也比真的遇见人渣好。   至少她不会伤害她。   为了收集信息,也是为了以最快的速度得到让神宫寺忌惮的力量,时雨通过了时之政府的考试,成为了一名审神者。   攒军功、攒战绩,更重要的是遁入时间的洪流之中,她想要变换怎样的容貌都随她喜欢。   有着一个可以将人改头换面的换装系统,时雨真正想要隐藏起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这不代表她会喜欢被一条疯狗穷追猛打,死咬不放。   送了一纸信笺给本丸,告知自己有事需要回现实一趟,时雨便通过鸟居的传送门离开了。   她却是没想到自己离开的时间卡得如此微妙,以至于后来引发了一系列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故。 第十三章 熊孩子都是宠出来的   姿容绝艳的少女手里挎着一篮鲜花,缓步踱过长桥,那春夏交替之际带点燥热的风拂起她丝绸锦缎般的长发,仿佛一种温柔的垂怜。   女子娉婷窈窕的身影渐行渐远,似乎即将要消失在枝叶扶苏的婆娑树影之中,这一瞬间,难免心中便产生了一丝想要叫住她的迫切和焦灼。   然而幸运的是,这样的祈祷似乎真的被少女感受到了,她脚步微顿,随即偏首莞尔一笑,苍翠般的眼眸里,沉淀着浮华光影,岁月久长。   然而下一秒画面一转,水波般漾开的涟漪带走那一丝春日的温暖,随即而来的,是秋冬萧瑟的凉。   一角雪色的衣袂一闪而过,可以看见那人霜雪般银白的发,和微微显得有些瘦削的肩膀。   镜头骤然拉远,月光般清冷俊美的少年微微阖眼,垂下的眼睫遮住一片潋滟的水色,眉眼间蕴含的柔意,是比思念更绵长的缱绻。   思慕、怀念、痴情、爱恋——   欢迎收看本期《那年花月》,随着时光的步伐一起回到过去,见证花与月的——嗞。   新买的电视机在爆炸中粉碎,长长拉出的刀痕直接劈开了放着电视机的桌子,在浮世绘的墙壁画上劈出数条明显的刀痕。   整个本丸一片死寂。   许久后,烛台切.本丸老妈子.操碎了心.光忠才咬牙切齿地开口道:“你们够了一群混蛋!这是主人新买的电视——!”   然而坐在一边的笑面青江面无表情地说了个鬼故事:“主人都要没了,还管主人新买的电视机?”   这特么就很尴尬了。   又是一段漫长尴尬的死寂,许久无人言语。   半晌,众人的视线缓缓一移,定格在两位跟审神者关系最好聊天最多的老人家身上。   莺丸捧着茶杯并不言语,反倒是三日月宗近见众人看了过来,立刻脱线地笑道:“哈哈哈诸位这是怎么了?电视节目不好看吗?”   加州清光表情不善地道:“不要转移话题啊老爷子,快说那个一看就对主上图谋不轨的男人到底是谁。”   大和守安定温润一笑:“为了主人的安全要首落一切不轨之徒哦。”   鲶尾藤四郎攥拳道:“原定的月神不是三日月殿下吗?肯定知道一点内部消息吧?快说出名字来我们去砸讨厌的人马——”   骨喰面无表情:“兄弟,上次你跟主人说好不再玩马粪了。”   鲶尾:“兄弟,你听我说,是小云雀先动手的!”   五虎退抱着小老虎伤心地抽噎道:“……主、主君是有爱人了吗?那以后是不是不能经常待在本丸了?”   秋田哭得比他还要伤心,咽声道:“一期哥,我不要主上走……呜呜呜我们会乖乖的,主上不能跟我们一直在一起吗?”   一期一振动作温柔地摸了摸两个弟弟的脑袋,温柔地道:“不要多想了,主殿不会走的,哥哥比你们来得晚,也知道主殿不是那样不负责的人啊。”   然而越安慰两个弟弟哭得越厉害,一期一振终于有些晃神了,急忙请求外援道:“如果主殿真的找到自己的幸福,我们也要祝福才是,药研,你说对吗?”   然而向来会附和他的药研这一次却没有说话,他支棱着一条腿坐在一边,一手放在膝盖上,一手缓慢地转着自己的刀。   柔顺的黑色短发盖住了他紫罗兰般漂亮的眼睛,让人分辨不出他的情绪。   似是一时的走神或者思考,熬着什么让自己觉得难过的事情。   另一边的左文字兄弟端庄正坐,气场沉郁悲凉。   小夜左文字面无表情:“被夺走……就只能复仇了。”   江雪左文字悲天悯人:“这个世间……就是地狱。”   #不是很懂你们付丧神的内心世界。#   三日月宗近笑看熊孩子们作天作地,智商彻底丢进茶杯里被莺丸喝掉了,顿时笑得越发痴呆:“哈哈哈,哈哈哈,真是精力旺盛的孩子们呢。”   “姬君这个年纪也到了该考虑的时候了啊,不过那个孩子也真是姿容出色,哈哈哈,那个眼神果然让人很中意啊。”   那位“月神”的眼神,可不像是没爱过的人能演出来的呢。   #已经猜出月神是谁的老爷爷再度犯了老年痴呆症。#   #自己宠出来的熊孩子,哭着都要负责哦。#   #姬君真是个神奇的人。#   并不知道自家小伙伴背地里因为爱看戏所以坑了自己一把的青木时雨回到了现世,一键换装之后,也换回了自己原本的容颜。   她走过街边的小店,透过玻璃窗,望着女子清雅秀逸的容颜。   那双眼睛,沉静而凉。   迈步走进公寓楼时,时雨看着还亮着灯光的屋子,忍不住蹙了蹙眉头。   不知道是清洗记忆的后遗症,还是青木杏柚自己选择性的遗忘,时雨有时觉得,她已经忘记自己还有个女儿了。   果不其然,开了门,就看见那瘦弱的女人整个人窝在沙发上,哪怕被她精心照顾着,面上也已经染上了岁月的痕迹。   时雨开门很小心,但是女人本就是浅眠,顿时一下子醒了过来,抬头看见自己的女儿,却恍恍惚惚地露出了一个胆怯的笑。   她说:“御……君,你回来啦?”   青木杏柚是个无能的女人,无能到没有依靠就无法活下去,但是她对爱情忠贞,也绝不自甘下贱。   她等了那个男人一辈子,甚至后来不顾时雨的反对也要去见他一面,是因为在她的心目中,神宫寺御就是那个值得她爱的人。   但是时雨怎么都忘不了,当她知道神宫寺御离开她们并不是因为情有苦衷,甚至已经成婚生子之时,那神情一片空白,安静的崩溃着的模样。   如果那个男人并不是利用她,如果那个男人的离开并不是为了抛弃,如果那个男人是无法回来而不是不愿回来。   那么她可以等,等一辈子都没关系,永远等不到结局,也没关系。   她一辈子只忠于这么一份爱情,哪怕神宫寺御离开之后,她遇见过其他同样爱她的男人,她也从未因此而妥协过。   什么样的委屈都能忍,什么样的苦痛都能熬,只要是为了你。   但是唯一无法接受的,大概就是自己坚守的爱情被所爱之人弃如敝履,这大概是这个性格软弱的女人一生唯一在意和不能妥协的事情。   时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对于她的称呼,没有承认,亦没有否决,只是软了声音,温和地道:“式神准备的饭菜还合胃口吗?不喜欢的话可以跟我说。”   青木杏柚赶忙摇了摇头,眨了眨眼睛,神情又微微恍惚了起来。   无怪她会如此,时雨也没有想到,这个心灵本就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女人,她爱的那个名为神宫寺御的男人居然和她的气质多少有些相似。   神宫寺御那人刨开人品问题,乍然看过去的确是如水般温和的翩翩君子,和时雨给人的第一印象相仿佛。   他和时雨的区别大概在于,时雨更温柔,也更冷淡,那是一种在时光的冲刷之下逐渐宁和的温润之感。   时雨给青木杏柚披了件外套,就挽了袖子进了厨房。   青木杏柚前些年生活过得苦,留下了胃病,时雨若是回来,总是要帮她熬一碗粥的。   水米的交融熬开了米花,空气中弥漫着浅淡却温馨的米香,氤氲的雾气里,时雨隽永雅致的眉眼都如同浸在水里一般温软而清。   她声音清淡柔和地道:“这几天最好不要出门了,出门的话也等我回来,事情解决好之后,我们就可以换个地方长住了。”   女人只是轻轻了嗯了一声。   “你早点睡吧,晚安。”   这一次,女人却没有回话。   时雨送她回房,关了大厅的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青木杏柚默默地躺在床上,许久,又翻身坐起。   她打开床头的抽屉,从里面取出好几张信纸,信纸的背面,还盖着神宫寺家族的徽章。   从一开始的好言相劝,到后来的威胁,随着时间的推移,写信的人似乎也渐渐失去了耐心。   来来回回,都是在询问她女儿的去处。   倘若不是时雨用结界隔开了这处住所,让对方只能通过遗留的血脉气息进行传讯而不能确定他们方位的话,这处住所也早已被监视起来了吧。   房间中一片死寂,许久,才听到撕裂声轻轻地响起。 第十四章 修罗场各就各位   说好要解决后患的,但是时雨对于浅川奈绪提出的各种“毁灭神宫寺家族”的提案半点兴趣都没有。   神明需要供奉与信仰,大部分修神道的人都有一颗清静无为慈悲天下的心肠,虽说偶尔也会出如神宫寺御这样的变异品种,但到底无伤大雅。   神宫寺家族作为享誉已久的神道世家,其中作为审神者的自然也有,但是大部分却是巫女亦或者是阴阳师。   巫女和阴阳师平日里肩负着守护以及战斗的职责,而审神者对资质的要求更高,地位也比巫女和阴阳师重要。   毕竟当人类通过神道祈祷神明降临之时,有些狡猾的狐神或者灵物会诈称自己是高位之神。   当神明降临于巫女身上之时,审神者必须在场,他们肩负着审视神明,辨别真伪,以及安抚神明的艰巨重任。   召唤神明降临,被附身的巫女十有八九会因为承受不住神力而死去,安抚神明的审神者也极有可能被发狂的神明杀死。   不管神宫寺家族到底有多少人拥有这样舍己为天下苍生的决心,但是仅凭这一份特殊,时雨都没有动手的打算。   “你想怎么做都随你,反正你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奈绪咀嚼着可丽饼含含糊糊地道,   “你拍的那个情人节短篇我看了,衣服还是那么好看,哈哈不过你现在返回现世,有跟你家里的刀男解释你是去解决家族事务的吗?”   “解释?我只说我有事要返回现世一趟。”已经完全没有情人节这个概念的时雨老奶奶正指挥着式神收拾行李,淡淡地道:   “我已经留了足够的御守和资源在本丸了,几天不回去,也不会出问题的。”   电话里的咀嚼声停了,半晌,奈绪有些艰涩的声音才缓缓响起:“……那,你家刀男知道月神也是你演的吗?”   时雨拿书的动作微微一顿,想了想,道:“好像不知道。”   电话的对面是一片冗长的安静。   时雨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她立刻挪开了手机,下一秒,巨大的咆哮声炸得手机都一阵震荡:   “你作死哦!拍完这种情人节短片,一句话都不解释就返回现世,你知不知道明天是情.人.节.啊!”   “我赌一包辣条!你家本丸绝壁炸成了天边的火花正在黑化!”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小心谨慎小心谨慎!不少审神者对自家刀男有占有欲,但是刀男对审神者的占有欲一点都不比审神者低啊!”   “别家的本丸情人节不记得准备巧克力的话修罗场纷纷开起来,你居然留下一个绯闻对象一句话都不解释卡着情人节的当头就直接回现世了!”   “赶快辞职跑路吧!不然我怕你现在回去立刻就会被囚禁了啊!”   时雨老奶奶一脸懵逼。   半晌,她才回过神来,无语地道:“……我没听说过麻麻会在情人节给儿子孙子准备巧克力的。”   “你把他们当儿砸他们有把你当妈吗?!!!”   浅川奈绪简直气得原地爆炸。   浅川奈绪上任一年,已经看过太多的悲剧了,是以她步步谨慎,避开了一切可能导致刀剑黑化的缘由和行为。   毕竟她和时雨不同,她的系统可以让她种出凡间不能有的植物,能让她种出使人恋爱的果子,令人起死回生的花卉,但是她本人的战斗力却没有那么超群的。   这也就造成了很多时候,时雨总觉得她有点敏感过头了。   “我才上任审神者不到半年。”时雨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无奈地道,“那些孩子都还在学喜怒哀乐呢,哪里有你想的那么可怕?”   “你当我是万人迷还是玛丽苏啊?走到哪所有人都会爱我?我没做什么暧昧的举动,连近侍都不安排,对他们好也没有超出范围,从不过问他们的个人生活。”   “我知道他们使用我的灵力得以化形所以会对我有所眷恋,但是爱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   “就是因为什么都不懂才危险啊!”浅川奈绪有些愤怒地道。   “不懂法律规章,不懂道德底线,不懂占有欲和爱的区别,想要就去拿,唯一压制他们的只有主与部下的区别。”   “你到底有没有意识到他们不是人而是刀啊。”   时雨笑着睨了窗外一眼,语气温柔地道:“我当然知道。”   实际上,活得久了,人的情绪与想法,就会在他们的眼里坦露无疑。   哪怕是当真一副老年人作态的莺丸和三日月宗近,在时雨的眼中,也是简单得无所遁形。   渴望陪伴,渴望被爱,渴望着被温柔以待,那些所谓的复杂和占有,不过是这样简单的欲求。   哪怕看似举止有些出格的药研,也不过只是如此。   而她,从不吝啬付出自己的爱,但是从不希望这些孩子回馈给她同等的情感。   “情人节啊……”   时雨老奶奶觉得,义理巧克力还是可以试试看的。   时雨要带青木杏柚去一个比较偏远的地方,虽然生活上可能有些许的不便,但是那里算得上是最安全也最让她放心的地方了。   她从不将青木杏柚当做累赘,只是一种惯来的责任,她不需要也不希望青木杏柚去接触那些她所不能接受的事情。   比如,跟曾经深爱过的人撕逼。   浅川奈绪传来的最新消息里,神宫寺御已经开始暴躁了,他利用血缘气息跟另一个阴阳师世家的公子定了协议,算是擅自给时雨定了婚。   简而言之,他要的只是时雨的一身灵力,但是时雨同样是一个好的灵体,能拥有强大后嗣的可能性极高。   时雨听到消息的时候,觉得这世界上真的是有种人,脸,是完全可以不要的。   时雨:那你真是棒棒的哦。   而时雨现在所要做的,是彻彻底底废除这具身体的血脉,断绝神宫寺家族可能给她带来的一系列影响。   至于报复之类的事情,时雨是没有多大的兴趣的,人老了经不起折腾,放手让年轻人去搞事就好了。   所以她果断@了浅川奈绪。   剔除血脉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好在神宫寺御对她没有养育之恩,她需要归还的只有皮囊骨血。   而这个方法可以剑走偏锋,打个擦边球。   比如,成为可以被神灵降身的巫女,将身心供奉给神明。   这是神道的一种神降方式,一般来说,这样的巫女一生都必须奉守身心的纯洁,一旦失去纯净,连同灵力也会被一并夺走。   但是同样的,这样的巫女会获得神灵的亲昧,拥有远超常人的强大灵力,甚至关键时刻可以祈求神灵降于己身。   世人称之为,守节巫女。   寻常人需要再三考虑,甚至怀着舍己为人大而无畏的心情才敢去做的事情,时雨却是没什么顾虑的。   那个和她交换名字,许诺永生的神明,已经不在了啊。   定立契约,将青木杏柚送进那人的神庙里,时雨平静地看着那条血缘的红线化为虚无,心中多少松了口气。   啧,发现血脉连线断掉的神宫寺御一定气得爆肝,那可笑的订婚看他怎么收场。   从来没有被人欺负到这种地步的时雨难得有了几分幸灾乐祸的心情,又或者因为想起自家阿娜达而多少有点伤心,便忍不住一通电话拨给了浅川奈绪。   “事情解决完了,出来喝一杯吧。”   “难得,那还是老地方吧。”   一家位处郊区的日本料理店,有着鲜美可口的三文鱼刺身和让人打从心底里温暖起来的豚骨芥麦面,最主要的是这里有各种各样让人拍案叫绝的美酒。   日本的酒酿大部分有着美丽的色泽,雅致微甜的口感和味道。   绵软,但是醉人,就像曾经乱葬岗之上盛开的早春的樱花,美丽,却残忍。   浅川奈绪进到包厢时就看到那个斟酒独饮的女子,她散下乌木般的发,像男子那般潇洒地支棱着腿坐在榻榻米上,清雅隽永,宛若从苍穹吹拂而来的风。   她优雅地持着酒盏,见她进来,轻轻瞥过一眼,向来颜色浅淡如樱的唇已经被微醺的醉意烧成了艳红。   简直是个人形自走荷尔蒙制造机。   差点被掰弯的浅川奈绪噔噔噔地倒退出了房间,极其霸气地一巴掌抽上了门。   “奶奶个熊的给老娘收敛一点!”   房间中有片刻的沉寂,半晌,才传来一声无奈的回应:“行了,进来吧。”   等到浅川奈绪再次回到房间中时,看到的就是扎着马尾辫一脸正气凌然不容侵犯的时雨老奶奶。   除了嘴唇还是很红以外。   “事情解决了?那我就放手去折腾了?”浅川奈绪坐下后,在满满当当的小几上捡了一个寿司丢进嘴里,含糊地道,“放心,我就折腾那一个。”   时雨知道奈绪自己有分寸,也不多说什么,见她拿起酒杯闷灌一口,才开口道:“别喝那么多,一会儿醉了不好回去。”   “喝酒不醉,还不如喝水。”浅川奈绪竖起大拇指,面无表情地道,“我带了同田贯正国和太郎太刀,他们就在隔壁,醉了会负责送我们回去。”   时雨:“……难得,你居然会有那么信任的刀。”   奈绪:“……你开玩笑,这两人是本丸的良心,他们不可信整个本丸就没有可信的了。”   并不是很懂大狸子是实在人神刀是个呆蠢萌的时雨觉得小伙伴这么神经敏感都能放心了,那她也没什么好担忧的。   两人都年纪不小了,做事都有原则分寸,自保能力和底牌都有,的确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情人节快到了嘛,单身狗心中也是有点苦逼的。   之后喝了个爽。   时雨的酒品不错,她向来克己,哪怕喝醉都不会让自己失去理智。但是奈绪早就看不惯她的闷骚样了,几杯混合酒下去,时雨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于是,等到同田贯正国和太郎太刀听见隔壁的声音越来越喧哗,忍不住一探究竟之时。   就看见时雨拿着筷子敲着碗,唱着一首和歌。而浅川奈绪蹦蹦哒哒地舞着拳头,和着歌曲打着一套拳法。   醉的不轻了都。   同田贯正国:“……主人好像说过要送这位审神者回家,怎么办?”   太郎太刀:“……尘世之事,离我太过遥远……”所以不太懂。   好在太郎太刀的弟弟次郎太刀就是一个酒鬼,他处理起醉鬼来也算是得心应手。   将自家哈哈大笑一步三摔的审神者跟抱小孩一样抱了起来,太郎太刀看着笑意盈盈拢袖跟在他们身后的时雨,喃喃地道:“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时雨老奶奶没有回答,依旧笑得春风明媚,春暖花开。   循着时雨的灵力渠道找到了时雨所在本丸的位置,太郎太刀和同田贯正国打算先送时雨回家。   此时的本丸已经是夜晚时分了,许是换了夏日的景趣,整个本丸里都飞舞着萤火虫。   走出鬼道的时候,太郎太刀和同田贯正国还是忍不住朝身后看,然而时雨并没有走丢,仍然一副笑意温柔冷静自持的模样。   倘若不是她一句话都没说,大概他们还会以为她是清醒着的。   反倒是太郎太刀怀里的浅川奈绪大吵大闹,喊着什么“烧烧烧!”、“高举我们的火把,高举我们的旗帜!”、“异端不死,圣战不止”这样的话语。   两位付丧神心想,大概是身处睡梦之中,也时刻铭记着自己作为审神者要对抗溯行军的职责呢。(大雾)   浅川奈绪的声音太大了,陷入夜色中的本丸被惊醒,四面八方都传来了脚步声,不一会儿,门口处就出现了二十几名付丧神。   看着眼神警惕,手都放在腰间刀柄之上的付丧神,太郎太刀下意思地想,哪怕是作为一个新就职的审神者,这刀的数量也太少了吧。   但是向来心如云端的他没有深思,只是微微侧身,露出站在自己身后仍然笑而不语的青木时雨:“劳驾,我们送这位大人归来。”   然后太郎太刀和同田贯就看见这位审神者的付丧神们都露出了惊喜和震惊交织的神情。   “大将!”   “主君!您回来了!”   “主殿呜呜呜,你回来了呜呜!”   “主人!”   一边的三日月宗近还有点诧异地挑了挑眉,朗声笑道:“哈哈哈还以为姬君这几天都不回来了呢,”   于是,空气突然安静。   所有的付丧神齐刷刷地注视着自己的审神者,仿佛在等待一个答案。   然而,时雨老奶奶只是微笑,微笑,笑得春花灿烂和蔼可亲。   冗长的沉默之后,药研第一个发现了扑鼻而来的酒香。   “大将……喝醉了?”   他走上前牵过时雨的手,时雨任他牵着,仍然笑容可掬,仿佛一张面具,凝固在了她的脸上。   靠的近了,药研可以看见她仿佛含烟的双眼,醺红的脸颊以及红艳艳的嘴唇,顿时担忧地道:“大将?还好吗?怎么喝了这么多?”   时雨只顾着笑,没有回答他。   反倒是浅川奈绪,听到这话,立刻坐直了身子,挥着手嘻嘻哈哈地道:“她今天跟她未婚夫分手了哈哈!情人节前回归单身万岁!”   说完又倒了回去,因为力度太猛的缘故,酒意上涌,一下子睡了过去。   然而方才那一句信息量极大的话语炸得整个本丸一片寂静。   同田贯正国和太郎太刀见势不妙,立刻撕开通道火速的跑路了。   只留下时雨一人冲着自家的孩儿们笑笑笑。   许久,药研才微微低头,握着时雨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腕。   他语气平静地,又带点冷漠地道:“……就为了这种事情,而醉成这样吗?” 第十五章 喝醉了谁也不扶   药研藤四郎不得不面对一个相当残酷的问题。   他的大将是个人类,能陪伴他们的时光或许不过百年,甚至没能这么漫长的时间,几年之后或许她就会成婚生子,拥有自己的家庭。   对他们如此温柔,聪慧睿智,强大理性的主,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无法超脱尘世的人类而已。   按理来说,药研藤四郎已经经历了好几任的主人了,他应该逐渐看开这件事情的。   但是,就如同曾经明明知道畠山政长切腹自杀是无可挽回的事情,他也仍然做着最后的挣扎和坚持一样。   他不想要畠山政长死,所以他是能刺穿铁质药研却无法刺穿主人腹部的忠诚之刃——那又如何呢?畠山政长仍然是死在了他的面前。   获得人形的时候他很高兴,因为有了自主行动的能力,他可以做到曾经自己想做却无法做到的事情。   曾经注视着青木时雨,他告诉自己,我是守护之刃,但是如果守护你心愿和意志的代价是失去你,那么我绝不会纵容你的任性。   大将,就让我来保护你吧,就算你想我也不会让你自杀的。   但是此时此刻,曾经坚定的决心在夜色中冷去,药研重新回忆起作为刀时那样无措的自己。   如果大将执意要离开,他又要如何去阻止呢?   情绪的跌宕起伏让这个向来大胆且充满男子汉气概的少年呼吸微窒,他想要搀扶住自己的大将,却一时没有控制好自己的力道。   时雨被药研拉得一个踉跄,顿时扑在了少年的身上。   倘若两人的身高对调一下,这或许是一个很苏情很少女的画面,但是实际上,现实里是时雨下意识地张开了双手,一把抱住了黑发的少年。   “好孩子好孩子。”   身高差距的问题让药研整个人都埋进了她的怀抱里,时雨一手环过他的肩膀,一手抚摸着他的后脑勺,揉得他的黑发微微散乱。   她眉眼温柔的,叹息着,温存地道:“乖乖的,别难过,小孩子只要开开心心就好了,不要烦恼那么多事情。”   药研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紫罗兰般色泽美丽的眼睛,现在少女柔软却带着浅淡香气的怀抱里,他几乎控制不住心跳一瞬间的絮乱。   “大将——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然而跟喝醉的人讲道理是并没有什么卵用的。   时雨对着几个少年亦或者孩童模样的付丧神就这么一个接一个地抱了过去,又摸又蹭还苦口婆心地道:   “小夜啊,复仇什么的对孩子来说太深奥了,人生不可能一直都是深仇大恨的,以后还是思考些简单点的事情,比如晚上能不能多吃一个柿子。”   “小退啊,男孩子要坚强,我不会让你出事的,所以不要害怕——不过上战场不要一边捅人一边问别人痛不痛啦,别人都怀疑你是天然黑啊。”   “骨喰啊,记忆我们还可以创造的,实在无法回忆起来的过去无可挽回,别把自己的心丢在那里,否则连未来也会一并失去。”   时雨老奶奶苦口婆心唠唠叨叨,一改往日矜持冷淡的作态,宛如操心自家熊孩子的妈妈桑一样。   她一直絮絮叨叨,连大和守安定和加州清光都脸红红地被抱了个满怀,其他付丧神更是直接自动自觉地排了长队等待审神者的拥抱。   他们眼睛亮晶晶的,方才因为主君有爱人而产生的些许怨念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毕竟能看见向来内敛的审神者掏心掏肺说真心话,或许一辈子就这么一次罢了。   然而时雨老奶奶刚刚放开恋恋不舍的乱藤四郎,就对上了三日月宗近。   仰仗着碾压性的实力而抢到成年付丧神第一位的老爷爷笑意盈盈,他对着少女展开怀抱,笑容明朗:“姬君,到我的身边来?哈哈总算说了一次这句台词呢。”   三日月宗近绝世的姿容在夜色里也仿佛容颜怀光,清俊雍容的男子朝女子展开怀抱,约莫这世间没有多少女子能够拒绝。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时雨老奶奶表示自己只是喝醉了,又不是脑袋被巨怪打了。   撩不动的铁石心肠无比冷酷地拒绝了老流氓,理由还相当奇葩——“男孩子还是自尊自重比较好。”   喝醉酒的少女似乎彻底撕掉了那一层隔阂着彼此的冷淡疏离的伪装,她一甩袖,整个人的气势便彻底凌厉了起来,仿佛仰面沙场,伫立山巅。   她一迈步就朝着本外内走去,身后的付丧神急忙跟上,但是因为气势不足的缘故,生生将一大群俊美帅气的付丧神衬托成了小跟班。   #婶婶帅得掉渣。#   时雨走进了大广殿,进门的那一刻酒意上涌,身形便忍不住微微一晃。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的药研赶忙上前一步,道:“大将,我扶着你吧。”   话音未落,药研就觉得胸口上突然传来一股推力,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一仰。下一秒,女子欺身而上,砰的一声将他按在了墙壁上。   时雨微微眯起一双蒙了纱的黑眸,居高临下地盯着药研,一开口,便是喝醉之后宛如摩挲砂纸般的嗓音,低沉沙哑:   “喝醉了,谁也不扶!我.扶.墙!”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夭寿啦!千岁少女壁咚百岁未成年!#   #三年起步最高死刑!#   #放开辣个孩子让我代替他!#   药研在一瞬间的怔然之后回过了神来,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贴身而上,伸出双手拥抱住时雨,将自己从被困的处境中解脱了出来。   他带着惯来宠溺温柔的笑,一边抱着时雨往一边带,一边轻声哄道:“好好好,不扶你,我抱着你走,来大将,我送你回房——”   “不回去!”时雨甩开了药研的手,猛地站直了身姿,“我没喝醉——”   一句狡辩之词还未出口,眼前便顿时一黑,整个人就往地上栽倒。站在她右侧的三日月宗近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却冷不丁地被那撞击的力道连带着往后倒去。   砰地一声闷响。   时雨反应快速的一手撑地,正好将三日月宗近困在自己的怀里。   #这啥?地咚吗?#   #婶婶地咚千岁老刀,猥琐未成年在先,强迫老年人在后,这到底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敬请期待下期,《拿什么来拯救你,我家没吃药的婶?》#   时雨被这一摔摔得脑袋都懵掉了,偏偏怀里的千岁老刀还开启了魔性的BGM:“哈哈哈,了不起的姬君啊!”   “触摸可以哦姬君,哈哈哈,不要客气,名为skinship(亲肤接触)的事物还是很有趣的哈哈哈——!”   #这注定是个糟糕的夜晚。#   #闭嘴啊爷爷你的台词太糟糕了!#   #好像不管怎么看都很糟糕的样子!#   最后一阵混乱之后,还是本丸公认最值得信赖的一期一振抱起了审神者,冷酷无情地拒绝了还打算凑上来的千岁老刀以及自家兄弟,在五虎退和小夜左文字的庄严护送之下,安全将审神者送回了房间。   #真是辛苦你了草莓尼桑。#   “不过话说回来,到底是哪个人类居然敢辜负我们的姬君呢?”   心情出乎意料不错的三日月宗近以袖掩唇,笑得端庄温雅,将一片促狭的冷意都藏在那辉月般的眼眸里。   他笑弯了眉眼,轻讶道:“这样的姬君居然会被人欺负,真是让老爷爷很吃惊呢。”   那个强大、坚定、勤勉且有责任心的姬君。   那个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眼含一片无垠之海的主殿。   那个温柔而包容,想要守护他们并且为此付出努力的主人。   到底是谁,有幸得到她的一片真情,却又将他人奉之为宝的东西弃如敝履?   付丧神们沉默不语,他们都察觉了分外残忍的一点——如她这般的人,轻易不会受伤,而真的伤到了,便也证明真的爱了。   那样一个沉稳而理智的人,哪怕是酒醉都不曾失去自己的仪态,用那样的笑容来伪装自己受伤的心吗?   又是在怎样的坏境下长大,才会连醉酒之后,都不曾放下戒心露出真实的自己呢?   光是想想,都觉得无法接受。   然而——   #其实只是另类面瘫而已。#   #想太多了那就是她真实的自己——真.老妈子。#   #你们付丧神的脑洞人类真的不懂。#   #背着婶婶开脑洞,小心婶婶拿大锤锤捶你们胸口。#   于是一大早醒来记忆全部丧失的时雨老奶奶一脸懵逼,尚未能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会在本丸里。   所以说大狸子和神刀太郎都是实诚人,对他们来说本丸才是“家”。   #说送你回家就一定送你回家。#   也是操碎了心。   酒醉后遗症导致头疼不已的时雨老奶奶还是踩着生物钟醒来,换了一身温柔娴雅的和服,就朝着大广殿走去。   然而她的身影刚刚出现在门口,里头二十多道堪比X光的视线唰地一下全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时雨不明所以,抬起手仍然温柔地笑道:   “诸君,早上好,今日天气也不错呢。”   然而,自家的孩儿们只是盯着她盯着她继续盯着她……   盯到时雨微微怔然地放下了手,低头打量自己的衣着打扮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然后她就听见自家的熊孩子们这般说道:   “大将,发生了这种事情,你仍然不愿跟我们共同承担吗?”   “姬君,女孩子偶尔依靠一下男人并不会让人小看的哦。”   “主……主君!退不会再哭了!请您送退去修行吧!退,退也是可以保护主君的!”   时雨老奶奶淡定微笑,内心二脸懵逼。   许久后,她才语气艰涩地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然后,她就被熊孩子们用一种“别解释了你的痛我都懂”的眼神淹没了。   双方互相交流信息的半个小时之后……   “所以,你们以为我情人节前失恋宿醉,痛不欲生却还强颜欢笑?”   时雨老奶奶揉了揉胀痛不已的眉心,一拍桌正要说些什么,身后却突然伸出一双带着黑色手套的手,轻轻的按压着她的太阳穴。   “谢谢药研,真是好孩——等等!刚刚说话也有你一份!”   时雨老奶奶气得险些掀桌,扭头看着少年明朗的笑脸,第一次意识到其他审神者口中的“短刀身大太刀心终极霸道总裁药研藤四郎”的可怕。   #男友力MAX。#   #最擅长用男子汉气概来转移话题。#   被一群乖乖赔笑的熊孩子撒娇卖萌了好半天,时雨接过莺丸递来的清茶浅抿一口,总算是稍稍冷静了下来。   她食指微曲,轻轻扣着小几的桌面,淡着脸叹息道:“之前一直没有告诉你们我接了看板郎和看板娘两份工作,是我不对。”   “但是在你们心中,我就是那种会被人甩了之后哀哀怨怨痛不欲生借酒消愁的人?”   熊孩子们安静如鸡。   不自觉霸气侧漏的时雨老奶奶很快又收敛了气势,抿着茶水低眉顺眼地接了一句:   “不过,未婚夫确有其事。”   熊孩子们:“!!!!” 第十六章 接手别人家的男人   解释清楚了自己这辈子狗血又苦逼的身世,看着熊孩子们一脸“淬不及防直面世界险恶”的神情,不由得轻笑出声。   “放心吧,问题都解决了,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的。”   “比起这个,诸君情人节快乐哦。”   因为出去买醉所以来不及做巧克力的时雨奶奶将买好的巧克力分发到每一柄刀的手里,笑得异常淡定:   “新的一年还请诸位多多关照。”   显然原本已经对情人节巧克力不抱希望的付丧神们都十分惊喜,虽然是买的不是亲手制作的,但是甜度都是按照他们的口味来挑选的。   然而等到他们开开心心地拆了包装,将彼此的巧克力放到一起对比,才发现了一个问题。   圆的、方的、条状的、花型的、就是没有心形的。   ——本命巧克力呢?   “本命巧克力?”时雨坐在走廊的台阶上,偏首微笑的姿态清隽温柔,眉眼如画。   她笑着抚摸被推出来问问题的五虎退,看着男孩藏在卷发之下微微湿润的眼睛,笑着道:   “本命……大概是不会有了。”   她眉眼笑意疏懒,眼底却沉沉忧伤,所幸她养气功底极好,哪怕敏感如五虎退,也没有察觉到她真实的心情。   “背负着保护历史的重任,这时候可没有谈恋爱的心情呢。”   她笑着,言不由衷地,这般说道。   等到付丧神们吆喝着内番的内番,远征的远征,出阵的出阵,好不容易清静下来的时雨坐在院子的长廊之下,看着本丸四季不曾凋谢的樱花。   她心里有种柔软的情感,也像樱花般灿烂,以至于她唇角带着笑,垂下的眼眸里,噙着春天最温暖的朝阳。   “现在的孩子们,庆祝爱情的方法可真多啊。”   时雨笑着,从腰侧的绣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五颗心形的巧克力。   她捻起一颗放进口里,甜蜜的味道在口腔中迷茫,让不嗜甜的人有些难以忍受,粘稠的口感,让喉咙发痒的甜,她却面不改色的吃下。   她动作很慢,仿佛在品尝着什么珍馐,直到五颗巧克力全部吃完,她才微微抿了抿唇,露出一个笑。   “太甜了。”她小声的,仿佛在抱怨着什么。   “真是……你怎么,就爱吃这么甜的东西呢?”   ——这样的节日,实在让我无法不想起你啊。   拂面而过的风似乎带着春天特有的暖与柔,拂过鬓角,似那人温柔的手。   谁曾天真,笑着说与我白头?   时间的齿轮在一次次的咬合中吱呀作响,时雨却不曾再锻第三次刀。   她的本丸里刀剑仍然少得可怜,但是因为与同期审神者相比她可以算得上是战绩斐然,政府也只能睁一只眼闭只眼。   或许,一直维持着这样轻松快乐的日子,也不失为一件幸事吧。   时雨发现不对,是因为推进速度向来稳妥的第一部 队出现了重伤。   小夜左文字,御守破碎,一血回城。   “这不可能。”   时雨虽然很宠孩子们,但是也不是一个会因为宠溺而让他们失去成长机会的婶婶,在最初的时候,她就为出阵的队伍定好了自己的底线。   她曾经交代过山姥切国广,队伍刀装破碎,就必须警戒,出现中伤,必须回城。   在装备精良,练度颇高的如今,如何会出现破碎了一个御守.极,也仍然一血回城的情况?   结束了手入,时雨将小夜交给江雪,叮嘱他好好休养之后,便带着山姥切国广来到了书房。   “山姥切国广君,麻烦告诉我今天出阵的情况。”   时雨跪坐在蒲团上,神情却微凝,似乎从中隐隐察觉出一丝不详的味道。   那个谦卑固执,却又比任何人都要努力的山姥切国广显然内心备受煎熬,他抿了抿唇,闭眼,却还是无法对信任他的主君说谎。   “我们出阵的时候,碰到了另一个本丸的刀剑……”   “他们的队伍里,有一个重伤出阵,刀装尽碎的……宗三左文字。”   宗三左文字,江雪的二弟,小夜的二哥,左文字厌世一族的次男。   “小夜左文字将御守给了他。”   “并在战斗中替他挡了致命的一刀。”   “身为队长却没能阻止小夜左文字,是我之过。”   “请您责罚。”   山姥切微微垂头,这个向来心存自卑又不愿低头的付丧神,第一次在审神者的面前低下了头。   一半是因为自己的过错,一半是因为曾经哪怕是只有一瞬的时间,他也想以谎言来遮掩此事。   身为初始刀,他被铸造出来之后专门由政府的工作人员传授了许多关于审神者和付丧神的常识,为的就是将来他们能更好地辅佐审神者。   如小夜左文字这般,擅自插手别家本丸的事务,并且将资源给予非同一部署付丧神的行为,几可视作背叛。   ——会被刀解的。   他心里这般说道。   哪怕他们的主君向来宽和大方,温柔和煦,山姥切都不能确定面对这样的情况,她会如何处理。   是否要赌一场,山姥切也不知道。   内心的煎熬犹如火烧火燎,但是一片寂静之中,他的身体却一点点变得冰冷,几乎要抑制不住自己微微颤抖的手。   然而,下一刻,他死死盯着的桌面上,突然推过来一小碟精致香甜的和果子。   ——紧张和心慌一瞬间便被击得粉碎。   他猛地抬头,就看到少女正取了茶壶往茶盏里倒,见他抬头看来,还微微一笑:   “新买回来的煎茶,要来一杯吗?”   看着山姥切国广缓缓放松下来的模样,时雨只是叹息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   内心却不由得露出老奶奶迷之慈祥的笑容——这些孩子也太可爱了。   因为救了自己的哥哥所以担忧被主君惩罚?   别闹,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居然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而感到害怕,这些孩子怎么能这么可爱哈哈?   若是对哥哥死坐视不管,为了主人的命令而成了只懂服从命令的傀儡,全然失去了自己该有的想法,那岂不是更让人心寒吗?   小夜,果然是个好孩子——嗯,本丸里的都是好孩子。   #吾家有儿初长成。#   #麻麻心里好欣慰啊。#   时雨从抽屉里拎了一串手工缝制的御守出来,在山姥切国广仿佛见鬼的眼神里丢到了他的怀里,懒洋洋地道:   “拿去发了吧,以后出阵至少挂两个御守,我不希望再看到重伤的情况。”   说完,又切换成老奶奶的模式轻轻揉了揉山姥切的脑袋,笑道:   “你们都是好孩子啊。”   留下抱着一串御守的山姥切国广木着脸瞪着桌子上胖乎乎粉嘟嘟的和果子。   #婶婶今天又精分了。#   #都说了叫你别乱吃药了!#   #果然时间会证明悸动神马的全特么是错觉。#   时雨原以为这件事情也就是生活的一场意外,眨眼之间就会过去,但是没过多久,政府便发布了一道文书,送来了一道密令。   文书的内容很简单,一间本丸出现了暗堕的气息,如今已被审判人员围剿。   然而密令的内容,却让时雨忍不住微微蹙起了眉头。   戌78号本丸,据多名审神者举报有虐刀现象,后政府经调查证实,其审神者构成恶意碎刀、强令重伤出阵等罪名,经证实,政府派出审判人员进行围剿。   围剿之日,戌78号本丸审神者欲将刀剑刀解并逃跑,被其本丸刀剑男士斩杀。   短刀大部分被刀解,一期一振因此暗堕,如今已被刀解。   ——卯34号本丸审神者,任职八个月,刀剑数量不足四十,责令暂时接手戌78号剩余未暗堕的刀剑。   时雨真的没想到政府会干出这种事情,说是尚未暗堕,但是从报告上来看都已然知晓这些刀剑男士受过怎样的虐待,心里对审神者有什么看法都不好说。   说是暂时接手,但是实际上,暗黑本丸里出来的刀剑,除了强制命令以外,哪里还有审神者愿意接手呢?   但是失去审神者的刀剑男士如果没有灵力的供应,很大可能会重新变回刀剑,也有可能会引发暗堕。   “一期一振暗堕,被刀解。”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到底述说了怎样的绝望?   “唉……人啊……”   听说审神者要接手别人家的男人,刀剑们的反应都略有不同。   以一期一振为首的弟控派百分百赞成,并表示自己愿意用春天般的温暖来呵护饱受伤害的弟弟们。   以加州清光为首的主厨派却很担忧这些刀剑是否会对审神者心怀怨恨,甚至伤害到自家审神者。   以三日月宗近为首的老年人组合哈哈地笑着说,姬君你高兴就好,不管怎样爷爷都会支持你的。   “政府考虑到刀剑重复的情况,因为我们本丸的刀位最多,所以要接手大部分的刀剑,其余的刀剑会被政府安排到无碎刀记录的本丸里去。”   “因为同刀派的付丧神不愿分开,所以我们接手的是粟田口、来派、虎澈、左文字以及三条,除此之外还有次郎太刀、压切长谷部和御手杵。”   “然而……希望诸君能做好心理准备,这些刀派……都是残缺不全的。”   付丧神们都陷入了沉默。   时雨站起身,笑容依然温柔明朗,仿佛这样苦手的问题落在她的眼里,也不过孩子的小打小闹。   “打起精神来吧,诸君,我们还要去迎接他们。” 第十七章 军装大法好   宗三左文字觉得,整个世界一直都是一个暗无天日的牢笼。   永远的绝望,永远的黑暗,永远的……盼不来救赎。   他就像是笼中的鸟雀,挣扎啼鸣直到泣血,光鲜亮丽的鸟羽,翅膀却已经被伤害到连飞翔都成了奢望。   他还记得,那个大哥江雪自行刀解的夜晚。   烈火泯灭了他的容颜,然而他的神情,却是他从未见到过的平静与安宁。   “宗三,当这个世界化为地狱,死亡便成了唯一可以期待的事情。”   啊,或许就是这样的吧。   所以,在那个女人将短刀刀解的时候,他才没有去阻止。   所以,在小夜跳下刀解池时,他才没有去阻止。   眼眸里沉淀的是比死亡更深的绝望,蒙上的阴翳连最后一丝鲜活都掩去。   活着是如此的痛苦,死亡就成了解脱,大哥的话,总是那么有道理。   这样的生命,还有什么是值得欢欣的呢?   躺在手入室里,身边或站或坐地围了不少刀剑,他们沉默着,一声不吭地,听着政府给他们讲解新主人的信息。   “从无碎刀记录。”   “性格温柔,对待刀剑友善。”   “自身拥有一定的武力,战绩斐然。”   可那又怎么样?   宗三心底的绝望,不是随便一个人伸手,就能救得了他。   或者说,这间本丸里从诞生开始,就从未被友善对待过的刀剑,他们心中的悲伤和痛苦,岂是能因为温柔的抚慰就痊愈的?   听到前院传来嘈杂的声音,宗三知道,那是新任的审神者来接手他们了。   叽叽喳喳的声音好似鸟雀,宗三疲惫又抗拒地阖上了眼睛,不想看,不想听,仿佛这样就能自己欺骗自己。   手入室的纸门被拉开时,他似乎听见了疑惑又惊讶的轻咦。   “是那个宗三,主殿,小夜遇见的宗三。”   “二哥……”   宗三猛地睁开了眼睛,甚至因为一时的情绪翻涌,强撑着伤重的身体微微坐起了身。   然后他就看见,那一身军装笔挺,眉眼英朗俊气的蓝发女子,诧异又眼含笑意地看着自己。   “真巧,又见面了,宗三左文字殿下。”   ——记忆宛如回溯的洪流,将那些埋藏在黑暗之中的些许光明展露在他的眼前。   那个隔着一条长街和他相望的小夜,那个温柔地牵起小夜的手,却回头对他说“不要担心”的审神者。   那个再次在战场上相遇,毫不犹豫将御守丢到他的身上,并为他挡了一刀的小夜。   那个重伤到不能动弹,还轻声安慰他,说他的主人很好,不会因此伤害他的小夜。   本是将死亡视作解脱的他为何苟延残喘如此,他也不知晓。   或许,只是下意识地,不想辜负小夜丢到他身上的御守。   那个孩子希望他能活下来。   宗三原以为全然黑暗的生命中,其实并非没有那么一丁点温暖的东西。   ——只是太少太少,少得连回忆都觉得不舍。   宗三抬手,用力地摁住自己发酸的眼睛,他才发现原来到了这样的地步,眼里的绝望还能化作泪水。   就像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兄长和幼弟,容颜如故,恍若昨夕。   刺得他干涸的心,都微微疼痛了起来。   ——————我是分割线倒回到婶婶未出门之前————————   时雨穿着往日里常穿的梨院琳琅系列和服就准备出门,结果被自家的刀剑们联手拦下了。   “主君~!这样不行的啦~!这么柔弱可欺的模样,万一那些付丧神滋生歹意呢?”   乱藤四郎噘着嘴一脸不赞同的神色,看得时雨心中一叹。   #婶婶已经救不了你了,乱君。#   #你已经成为比婶婶更可爱的少女了,婶婶却欣慰不起来啊。#   #小女儿娇态顺手掂来,化形果然是哪里出错了吧?#   “傻孩子,那些付丧神也是你们啊。”   时雨揉了揉少年那一头手感极好的橙色长发,叹息着道,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是什么样的人乱君还不知道吗?你在担心什么呢?”   乱藤四郎见阴谋被戳破,顿时嘿嘿地笑了起来,抱着时雨的腰又埋又蹭,撒娇着道:   “主君~!乱知道你有很多好看的衣服,还能随时给自己换造型,乱想看看其他样子的主君嘛~!”   “反正我们都知道主君的能力了,审神者中非人类和拥有特异功能的人也不少啊,巫女和阴阳师也有啊,主君就不要藏着掖着了嘛~!”   被缠得实在没办法的时雨只好开口问道:“那你想看什么类型的?”   见目的达成,乱藤四郎拍板大声道:“粟田口军装!”   粟田口军装,时雨是没有的;但是军装,她真的还有不少。   奇迹暖暖的设定在奇迹大陆,七个国家之中名为“北地”的国家就以中性服装和军装闻名,是暴风烈火洗礼之下的国家。   时雨最终还是在熊孩子们的怂恿中无有不可地换上了一身“炽夏疆场”。   炽夏疆场:北地王国高级指挥官特定服饰,配备主动技能“行兵布阵”、“用兵如神”,被动技能“威仪如山”。   简而言之,这一套特殊服装配备的主动技能是“军法”和“指挥”,被动技能是“充满威仪,令人信赖”。   某种程度上来说,穿这一身去见那些饱受伤害的付丧神,的确比惯来的温柔更加适合。   整套军装只有黑白两色,乍一眼看过去的确和粟田口的军装略有相似之处。   扣带长袖军装,紧身短裙,黑色皮靴,皮革手套,镶砌着银色徽纹的军帽。   一头和一期一振相仿佛的水色长发不带半点发饰,披散而下,略微凌乱又自有一番英姿飒爽的利落。   时雨穿着这么一身军装,肩上披着纯黑色的银链外套,就这么从房间中走了出来,付丧神们几乎全体傻掉。   #女版一期一振?#   #每天都在换婶婶!#   #从姬君到大将,只需一键换装!#   于是从本丸一直到别人家的本丸这一段路程里,粟田口刀派和冲田组刀派一直都在争执到底军装好还是羽织好。   时雨倒是觉得什么样的服装都无所谓,左右这些衣服最大的作用其实是让她隐藏身份,确保她不会麻烦缠身罢了。   戌78号本丸的审神者被暗堕的一期一振亲手杀死,契约断开之后,政府人员无法贸然给他们进行治疗,是以如今受伤的刀剑都聚集在手入室里。   拉开手入室的纸门时,时雨能感觉到手上牵着的小夜微微一僵,随即用力地握紧了她的手。   “二哥……”   时雨看到那猛然坐起身来的宗三左文字,哪怕灵力的波动已经断掉,但是那双眼眸,实在令人印象深刻。   迎着宗三左文字的目光,她自然而然地露出老奶奶的慈祥一笑:   “真巧,又见面了,宗三左文字殿下。”   #别闹,等你七老八十再来慈祥一笑。#   #今天是不是又没吃药?#   接手暗黑本丸之前,时雨反复思考过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他们会比较好?   温柔贴心?小心翼翼?冷漠无视?   ——似乎,都不太正确。   “并不是没有审神者怀着一颗大而无畏的博爱之心去接近这些濒临暗堕的付丧神。”   “但是能成功的,寥寥无几。”   ——因弟弟被恶意碎刀,一期一振暗堕。   ——因加州清光之死,大和守安定噬主。   ——因萤丸重伤出阵而破碎,爱染国俊及明石国行叛主。   一份又一份的资料,一条有一条的消息,都分外清晰地告诉着时雨一个再浅显不过的道理。   哪怕因灵力契约而对审神者产生眷恋,刀剑们真正的同伴,始终是刀剑。   对审神者的爱慕也好,敬重也罢,都是基于被善待的基础之上,一旦同伴因审神者而受伤,哪怕是会被契约反噬,他们也会拿起自己的刀。   “能救他们的从来都不是审神者。”   时雨松开手,火舌撩舔着纸张,在火焰滚烫的怀抱里,时雨看着它们被一点点地焚烧成了灰烬。   刀剑之间深刻入骨的羁绊。   又岂是人类能够干涉的?   时雨倒映着火光的明眸微微弯起,潋滟的波光水色,尽是一片欣然的笑意。   “真好。”   哪怕她百年之后,这些孩子也能够互相搀扶,互相依偎,在联结的纽带和羁绊中,携手走向刀剑该有的永远。   “我不是他们人生中的必须,这可真好。”   “您说是吗?三日月殿下。”   深蓝色狩衣的男子以袖掩唇,天幕般昳丽的眼眸中倒映着金色的弦月,他笑着,温柔的,剔透的,高洁而怜惜。   “有的时候,在下真的会觉得,姬君是如我等一般模样的刀剑呢。”   就仿佛步过了漫长的岁月,感受过那冰冷的刀刃刺破血肉,刹那间温暖的感觉。   三日月宗近的心中,突然就产生了那么一丝微弱的,温存的怜悯。   他看着面前的少女,仿佛高悬的明月俯瞰峥嵘的大地,时光岁月如水,年年如此,唯有月光仍然皎洁。   “变成如今这般模样的姬君,到底经受过多少的痛苦呢?”   时间砍掉了你属于人的那份自私,抹去了你和他人所有的交集,为你染上神明的颜色,点缀上淡雅如白菊般的宁和静谧。   灵魂仿佛被沉入井底反复掏洗,最终换来这么一个澄澈宛如琉璃的你。   都说,三日月宗近,是所有付丧神中最具有“神性”的一位。   可三日月觉得,他远远比不上自己面前的这一位“姬君”。   三日月的神性,是一种刀锋般冰冷的漠然,是万事随心而不入心的恬淡,能让他放进心里的事物,实在寥寥无几。   而面前这位少女的神性,是当真宛如神明垂怜世间的仁慈,包容一切,囊括一切,她付出的所有,都不奢求他人回报以同等价值的东西。   温柔的慈悲。   但也真是可怕不是吗?那个对他们温柔以待,体贴又细致的姬君,那双天空般辽阔的眼眸里,却已经看到了分离的终局。   甚至无意识地,自己也不知地,在为他们铺设更遥远的后路。   然后淡出他们的生命。   从容、优雅。   连退场,都将风华敛尽。 第十八章 熊孩子都是在债   ——性格温柔,对待刀剑友善。   哪怕心中确实是不在意的,但是先前政府人员的一番话语,也让付丧神们对未来的主人有了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   但是一切构建起来的虚浮人设,在踏出暗黑本丸的那一刻,眨眼瓦解。   “戌78号的刀剑,呵呵,这样濒临暗堕的垃圾居然也有人接手。”   “闭嘴,因为这些刀结果赔上了家族里灵力最高的大小姐,族长都已经恼了。”   “不过是些刀化形的存在而已,人不人鬼不鬼的,仰仗人类而活,居然要人类赔命,可笑。”   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的“窃窃私语”,时雨回头,看见他们衣服上的纹路家徽,便已然大致猜出眼下的情况了。   她偏首,就看见队伍中受伤的几名付丧神面上滑过一丝阴郁之色,显而易见是认识这些疑似前任审神者族人的人的。   套着黑色皮革手套的手指抵着自己线条姣好的下巴,时雨看着那群站在本丸外围的人,忽而开口问道:   “药研,政府好像已经说过,这间本丸已经移入我的名下了吧?”   药研尽忠职守地跟在她身后,听到问话,顿时颔首笑道:“由于是强制命令,这间本丸的资源以及领地是强制归属于大将摩下的,鉴于审神者提供供应两个本丸正常运行的灵力会很辛苦,所以我们带走诸位之后,大将可以选择强制销毁这处本丸。”   “哦?原来如此。”时雨老奶奶意味深长地笑笑,然后盯着新付丧神们疑惑的目光,她掏出刀装和御守给身边的短刀配备上。   做完这一切后,她才顺了顺自己水色的长发,温柔一笑道:   “前任审神者家族的成员企图报复并抢夺本丸的资源,仗着前任审神者给予的权限擅闯私人领地,吓得我以为他们是溯行军所以一不小心就下重手了呢。”   于是新的刀剑付丧神们就目瞪狗呆地看着新任审神者带着短刀们干翻全场,完事后一边笑闹一边跟乱藤四郎讨论政府来人的时候要用什么妆容装可怜蒙混过关。   她回头朝着那群被捆得严严实实满脸震惊愤恨扭曲的男子们温润一笑,当真春风十里,不如她垂眸一瞬,何等入骨的缱绻温柔。   “孩子们承蒙关照,我就把他们带走了,下次出言不逊,好歹找个没人的地方呀。”   “诶?为什么要动手?跟你们讲道理,核桃大小的脑子装得下吗?我以为你们开口说话就能猜到这种结局了呢,不知道骂小孩容易被家长套麻袋吗?”   她水色的发披散了一肩一背,典雅秀丽的眉眼缓缓流露出清淡如水的温意:   “我也没想到这么巧,正好撞见世代阴阳师的桃谷世家呢,听说你们要跟神宫寺联姻?那祝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哎呀不过神宫寺家主不是只有儿子吗?哪里来的女儿?哎呀?说错话了?没关系,神宫寺家主老当益壮,你们家再等二十年不晚,一样老当益壮。”   时雨看着他们骤然铁青的面色,难得弯起了眼眸,真诚地道:   “政府那边我帮你们报警了,不客气,不过你们的说服力和可信度实在令人堪忧,我怎么看都比你们可靠一点。”   “不服气?不服气憋着。有本事你就闹啊,跳起来打我膝盖啊,哈哈哈,算了,人品智商情商一个没混着,人还没老头先秃,也真是叫人悲伤。不如现在回去,找你们家主哭一哭鼻子,就说被冷酷无情无理取闹的新任女审神者欺负了,好怕怕求抱抱求狗仗人欺护个短,如何?”   几个人的脸顿时更绿了。   付丧神们呆滞地看着新任审神者怼人,一句句直戳痛处,也不知道哪里到手的消息,愣是把他们的底细扒得一干二净。   他们蓦然想起了政府人员对这位审神者的评价。   ——性格温柔,正直良善,具备一定战斗力。   ——温文有礼,博学真知,谈吐不凡。   付丧神:“…………”   #辣鸡时政将我的信任还回来!#   #内心好方不会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吧?#   不得不说,这些内心各有思虑的付丧神此时被震慑得脑子里只剩下如此类似的想法了。   时雨见他们如此模样,也只是微微一笑,起码这样震惊的神情,比原本死气沉沉的模样鲜活得多了不是吗?   #孩子还是熊一点比较可爱嘛。#   并不知道自己穿着军装性格被轻度影响微妙地朝着兵痞子的方向发展了的时雨老奶奶笑容温暖,精分得一脸理所当然。   #婶婶快吃药吧,或许还来得及抢救一下。#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穿过空间隧道,回到了本丸,此时本丸里仍然是盎然的春景,樱花纷飞,和风微凉,只是看着都让人心生温暖。   一身军装笔挺的男子优雅地站在本丸的入口处,风姿俊秀,挺拔雅致,见他们从鬼道里走出来,便勾唇露出温和的笑。   他优雅地抬起手放在心口,欠身一礼,既有皇室清贵的气息,又有军人特有的飒爽利落之气。   “主殿,诸君,欢迎回来。”   时雨颔首轻笑,水色的长发被风扬起,乍一眼看过去那挺拔飒爽的气质竟然跟一期一振一般无二。   她含笑着让开身,露出站在身后,被药研和乱藤四郎护在中间的粟田口刀剑。   人数众多的粟田口大部分都被刀解,如今剩下的也不过是厚藤四郎、后藤藤四郎以及鸣狐,连一期一振自己,都自身难保。   厚和后藤都是粟田口刀派中年纪较大,性格也较为硬气的孩子,围剿之日正好代替了自己伤重的弟弟们出阵,谁能想到,之后竟是那么惨痛的分别。   而鸣狐亦是如此,他微微垂头,沉默不语,那代替他开口说话随身不离的小狐狸,也失去踪影。   这其中藏着什么样的故事,时雨无意去深究了。   厚和后藤看到一期一振时,表情都有一瞬的空白。   记忆的终局是那双眼化为一片骇人的黑,眼角汩汩渗血的兄长。   他神情木然,手中持刀,看着一地刀刃的碎片,忽而抬手捂眼,笑得凄厉而绝望。   “一期哥——”   他们的眼泪夺眶而出,嚎啕着扑向自己的兄长,用尽力气抱紧他,就仿佛这样,才能压抑住那曾经翻涌而上,将他们湮没的窒息和悲伤。   一期一振敛了笑,他俯身,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两个弟弟,听着他们几近声嘶力竭的哭喊和大厦将倾的崩溃决然。   他闭上了那双蜜色的眼眸,眉眼轻悯,神情安详。   ——哭吧,哭吧。哭尽了泪水,愿你们的未来不再悲伤。   宗三左文字看着眼前的一幕,却注意到审神者悄无声息的准备离开,似乎并没有打算插手此事的样子。   他张了张口,正想说些什么,忽而袖子一紧,他低头,就看到小夜那张稚嫩的脸。   他忽而便明白了什么,抿了抿唇,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时雨是回房间换衣服去了,军装虽然帅气,但是习惯了宽松服饰的她其实感觉并不是很好。   时雨换了一个“优雅序曲”的浅粉色齐刘海长发,上衣穿了“小米.白”,下衣换了“轻纱短裙.粉”,她穿着折边短袜,脚踩心焰木屐,为了符合这间日系本丸庭院的风格,她给自己穿了一件“彩蝶.落花”的和服外套。不管是上衣还是裙子都是飘逸淡雅的雪纺纱织,和服外套是浅浅的米色,质地类似毛衣,有着风雅的广袖,上面错落地点缀着极有层次感的花瓣儿,这一身衣饰不管是在取色还是在剪裁上都偏向简约大方的风格,看上去知性优雅。   无害又少女。   “三日月殿下,故友归来,您不去见他们一眼吗?”   时雨抱着卷宗,这般对坐在庭院长廊上三日月宗近和莺丸说道。   这次来的三条派刀剑有短刀今剑、薙刀岩融、大太刀石切丸以及太刀小狐丸,可以说除了三日月宗近,其他三条派的刀都在。   三日月宗近捧着茶杯微笑着回首,略带欣赏地打量了一番时雨的装扮,再度开启魔性的BGM笑着道:“哈哈哈,姬君不必如此,我的兄长以及友人都年纪不小了,对很多事情都看得很开。比起现在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他们或许会更希望我在午后奉茶等待呢。”   三条大佬是最可怕的黑恶势力,比起其他刀派那般缠粘不去的羁绊和亲昵,他们更加独立也更加骄傲,让同伴看见自己如此狼狈的一面,野狐可是会咬人的。   而莺丸瞬间焉了似的郁结道:“……大包平还是没来。”   时雨和三日月宗近同时移开了目光。   #今天莺丸仍然在强行大包平呢。#   “不过姬君这身装扮真是漂亮呢。”三日月宗近真心实意地赞美道,“果然女孩子应该打扮得可爱一点,看上去活泼开朗比较好啊。”   “是吗?”时雨撩了撩自己及腰的浅粉色长发,笑意疏懒,“偶尔尝试一下不一样的自己也挺好的,不然总是会忘记自己的年纪呢。”   “哈哈甚好甚好,姬君可以多尝试些裙子,现在年轻人的打扮真的相当有趣呢,女孩子也更可爱啊。”   “我会尝试的,三日月殿下。”时雨想着以甜美梦幻系风格闻名的“莉莉丝王国”,想到自己大批洛丽塔哥特式服饰毫无用武之地,顿时欣然颔首道。   另一边厢,一期一振正带领着药研等人给刀剑们手入,因为得了主君的首肯,他们可以汲取主君的灵力并对刀剑们进行治疗。   一开始重逢的喜悦淡去之后,粟田口刀派的孩子敏感的察觉到了这一点。   审神者不亲自为刀剑们手入,这一个发现显然宛如尖刺一般扎进了刀剑在长期的压抑之下变得脆弱而敏感的心口,但是惯来的隐忍,让他们没有开口询问。   是被厌恶了吗?   是那些人的话语影响了主君吗?   是因为被二度接手,所以不被爱着了吗?   这样的想法宛如跗骨之蛆般黏连不去,胡思乱想着,忍不住钻进狭小的间隙里,作茧自缚。   然而这样的情绪,被药研发现了。   浅川奈绪有一句话其实说的很对,药研看待事情太清楚了,也太有自己的主见了。   主君的想法他能明白,也知晓这样其实最好,不会彼此伤害。   但是他们始终是刀啊。   是被放置在刀架上,期望主君能够将他们拿起,不让刀刃蒙尘的刀啊。   想要跟主君一同并肩作战,想要跟主君被主君温柔地呵护着,希望下了战场,能被细致妥帖地保养。   这些,是过去漫长的岁月里,已经成为习惯和心愿的执着啊。   他轻轻拍着厚的肩膀,将打粉棒收入盒中,轻声道:“不必担心,大将是最好的审神者。”   “大将只是担心你们……不喜欢审神者,所以才让我们来代替而已。”   她太过于习惯站在原地,不动不摇,你靠近,她不拒绝,你远离,她亦不会因此而厌弃你。   “只要你希望,而她又给得起——”   “那她绝不会吝啬于给予。”   药研笑了笑,那双美丽的紫眸比蒙了纱的紫水晶还要剔透和美丽,只是微笑,都潋滟着一种空灵的沉静。   “撒娇就可以了哦。”   #论对付心软老奶奶的一百八十种方法。#   #不愧是药研兄贵,如此深不可测。#   #奶奶不想跟你说话,并朝你丢了一句哈哈哈。# 第十九章 婶婶很温柔   让药研没想到的是,第一个拿下审神者的不是自家粟田口刀派的两柄短刀,也不是三条派里的今剑。   而是压切长谷部。   伤势痊愈之后,压切长谷部是新来的所有刀剑中第一个找上了时雨,并且奉上忠诚的刀。   当时时雨站在走廊下,看着跪在自己面前身穿黑色教父服装的男子,许久许久,才抬手在他捧着的刀刃上拂过,代表自己接受了他的忠诚。   总感觉自己不这么做,面前的男子就会被最后一根稻草压折了脊梁。   对于时雨来说,忠诚与否并不重要,哪怕这些孩子将来真的有背叛离去的那天,只要他们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那时雨亦尊重他们的人生。   就如同她曾经说过的那般,不介意守护他们,亦不介意成为他们的依靠。   江雪左文字如此,压切长谷部,自然也是如此。   “那是一个将主命当做信仰的人啊。”   时雨这样笑着,却不知晓自己话语中深藏的究竟是怜悯更多一点还是悲哀更多一点。   “但是姬君接受了呢。”   三日月宗近浅笑,明月般的眼眸里,沁着一丝细密的凉意,在他看来,压切长谷部的行为与其说是奉上忠诚,倒不如说是在为自己寻找寄托。   没有主命就会迷茫,没有主命就忐忑不安,一旦没有了主命,连坦然面对未来的勇气都没有。   献上忠诚,又岂不是将自己生命自主的权利递交给他人,这种难道不是一种无论是生是死,都不想亲自抉择的软弱?   自己不愿承担生命的厚重,于是将选择的权利递交给他人。   这点在三日月宗近看来简直可笑。   但是时雨接受了。   ——仁慈地允许他人将沉甸甸的生命压在她的肩上。   “孩子承担不起的,不愿意承担的,大人都有替他们背负的责任,不是吗?”   时雨轻笑着,就如同曾经代替江雪左文字拿起刀一样,云淡风轻,因强大而从容。   三日月宗近含笑垂眸,凝视着粗瓷茶杯里那轮倒映的弯月,语气恬淡,听不出悲喜:   “这里可没有孩子呢。”   时雨笑笑,没有说话。   “可以的话,比起压切。更希望您叫我长谷部。因为那名字来源于前主人野蛮的举动。”   英俊笔挺的男人沉默地行礼,那时时雨眼波淡淡,眼底尽是虚妄,亦不知晓是通过时间的长河,注视着何方。   “……连名字都取了,却还是赐给了连直臣都算不上的人。他就是那种人呢,我的前主人。”   ——对刀来说,旧主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执念呢?   是独一无二的,是痛到了极致,悲哀到了极致,却还是希望他赋予的名字能够成为另类的永恒。   所以,时雨微笑着对他说道:“如果这是你的愿望的话。”   那自然是可以被应允的——长谷部君。   时雨觉得自己人老了,心也越来越软了,熊孩子宠着宠着,渐渐就上天了。   她的本丸如今形成了泾渭鲜明的两种极端,一种极度安静乖巧甚至小心翼翼,一种作天作地作空气,闲的没事还来闹她个不得安宁。   如今,她已经能如同江雪一般端庄正坐任由乱藤四郎在自己背上撒娇翻滚,神情平静宛如在诉说何为你闹任你闹,我自烹茶淡定笑。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那些新来的刀剑看到这一幕时,神情复杂而诡异地沉默了好一段时间,也都稍微放开了一点。   时雨一直知道自家的熊孩子们很努力地去对这些刀剑好,劝说、安慰、陪伴,希望他们能融合进这个本丸里来。   希望他们能接受这个本丸,接受青木时雨这个审神者。   时雨本是不在意的,对她来说,这样略显疏离的状态也不错,她只需要给他们一个足够安心的环境就可以了。   但是看到自家的孩子们这么努力,时雨欣然的同时也有点孩子们长大了的喟叹。   所以在乱藤四郎以及五虎退哀求她帮帮忙,希望他们也能跟大家和睦共处时,时雨并没有拒绝。   ——只要我能做到,我都会答应的。   #然后被熊孩子坑了一脸。#   在晚餐时间大家齐聚大广厅时,乱藤四郎用兴奋的语调宣布了,毫无心理准备的时雨听得嘴角一抽。   捧起茶杯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从明天开始,战场上拿到誉最多的人可以决定主君的衣服样式哦!主君也答应了~!对吧~!”   “如果有刀一天之内一个誉都没有拿到或者内番连续十次+0不好好完成的,要当着大家的面念小拳拳哦!”   “每个月还有一次集体活动,不参加的照样要念小拳拳哦~!”   全场一片死寂,最后大家齐刷刷地转移视线看着时雨。   时雨觉得自己需要推卸一下责任,于是非常自然地将目光投向了一期一振。   一期一振对上时雨的目光笑得非常尴尬,然后猛地扭头看向药研。   药研扭……好吧没法扭了,他是最后一个可以负责的人了。   于是他把筷子一放,举起双手无奈地道:“乱说这个规定可以让大家互相了解,促进感情,以吉光之名为证,我绝没有参与其中。”   可以,这很兄贵。   时雨神情莫名地看着朝自己讨好甜笑的罪魁祸首,再一次体会到了宠坏熊孩子的悲惨后果。   结果最后还是没忍心说上半句,自己把黑锅背了起来。   “啊,的确挺不错的。”   于是尘埃落定。   然后时雨发现他们出阵的效率急速暴涨,几乎是以往的两倍还多。   这不由得让时雨怀疑他们平日里是不是在偷懒——还是说对着主君恶作剧就能让他们愉悦到这种地步?   最终获胜的是药研。   本来,他和小夜就是本丸里练度最高的两柄短刀,在没有大太刀以及薙刀的情况下,能拿到这样的成果,时雨并不意外。   时雨帮药研的本体刀手入结束之后,带着几分好奇地询问他希望看什么造型打扮的审神者?   药研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似乎觉得作为兄长还和弟弟们瞎闹腾是一件有些尴尬的事情,听到时雨询问,他迟疑了片刻,才无奈地道:   “风雅的事我不太明白,大将决定就好,只是弟弟们想要看和往日不一样的主君呢。”   时雨擦拭着短刀刀身上的丁子油,看着澄亮的刀刃,高深莫测地想,婶婶倒是想试试荒岛废墟风格,就怕你们hold不住啊。   时雨想着,成熟优雅清纯似乎都已经尝试过了,如今没试过的也就可爱与性感属性,怎么想前者都更加适合一点。   不过这个问题也让时雨蓦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绝对,绝对,不能让笑面青江拿到誉。#   #老奶奶最后的廉耻心。#   最终,时雨还是换了一身莉莉丝王国梦幻洛丽塔式的套装【兔与白茶恋诗】。   以米色作为底衬的长裙和艾绿色缀花束腰蕾丝外纱,带着些许欧式复古感的的花纹,牙色雪纺,茶色的发被挽成一个精致可爱的垂耳球,带着蕾丝头纱兔耳,浅蓝色的鞋子甚至在鞋后跟做出一个茶杯柄的模样,搭配上月宫蟾兔的“今夕月”妆容,当真萌到了人的心坎里去了。   时雨本就正值青春,只是她那一身强大沉静的气质使得她的年龄格外模糊,稳重从容的言行也时常让人忘了她的年纪。   但是此时此刻,换了一身可爱稚气的洛丽塔长裙,那份逐渐被人忽略了的美丽也如春芽绽放般沁人心扉了起来。   她提着那可爱的小茶壶,轻轻一斜,就倒出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香甜可可。   “咦,居然是热可可。”   时雨将杯子往外推了推,重新倒了一杯,这一次出来的是浓醇的卡布奇诺。   “这套衣服……也就这么点作用了。”时雨轻叹一口气,然而微微垂头,脑袋上的兔耳朵便不自觉地晃了晃,“小孩子不能喝太多咖啡哦。”   “啊啊啊超可爱!主君给乱酱摸摸兔耳朵嘛!”   “真,真的可以喝吗?还有,退,退也想摸摸兔耳朵……”   “不可对主殿无礼!一期哥,你快管管他们啊!”   “前田,别那么紧张嘛~!”   时雨放下茶壶,微微俯身,对着眼睛亮晶晶的短刀们露出了温柔的笑靥,道:“触摸可以哦。”   显然短刀们都知道这一句是谁的口头禅,顿时哈哈哈地笑出声了,开心地笑着扑进时雨的怀里,调皮地触摸她那长长的兔耳以及脖子上的兔子项链。   这样的画面太过温暖,温暖到几近刺眼。   厚和后藤被兄弟们挨挨挤挤地推上前时,时雨能那样清楚地看见他们眼底的惶恐与不安。   大抵,审神者这个存在,在他们的记忆里,本就不是什么美好的词汇吧。   她主动地低下头,那张清纯明丽恍若山涧溪水般的脸上是堪称静谧的温柔,如水般的恬淡温润,令人不自觉卸下心房,陷入这样的宁和之中。   鬼使神差的,仿佛被迷惑了一般,不自觉地伸出手,摸了摸她低下头时露出的那柔软的兔耳。   反应过来后两人惊慌地收手,下一个却见少女直起了身姿,轻轻的揉了揉他们的脑袋。   那双手,干燥而温暖。   而她的神情是平静的,没有过度小心的温柔,没有因悲惨而产生的怜悯,恰到好处的柔软,恰到好处的平淡。   ——偶尔也会想,她是否是一个太过于熟知刀剑心思的人。   ——但那大抵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温柔,内敛的,不语而温。   所以,接近,是不会被伤害的。   大概是因为试探到达了极限,希望被主君所使用的刀剑还是尝试着朝着审神者伸出了手。   时雨轻叹着,亦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在期盼怎样的一个结果。   “由于帮打槌的是狐狸,所以叫做小狐丸。”   身形高大的白发男子有着动物般野性的眼眸,此时半蹲在地上的模样乍一看当真宛如一只大型的狐狸一般。   “也为了表示对神灵的感谢,又称小锻治,打铁的狐狸也是小狐狸。”   “小锻治吗?”   时雨坐在长廊之下,对着身边的野生狐狸微微一笑。   “嗯,不过小是谦称,我绝对不小。”   白发男子一本正经地说着充满暧昧意味堪称性骚扰一般的话语,尖尖的犬牙有些蠢的砌在嘴唇上。   他扭头看着黑发女子,眼露困惑的道:“你身上有神明的烙印,你是神眷吗?”   神明的眷属,乃是神明承认的家人亦或是追随者,因神明的烙印而获得永生。   “付丧神神格虽低,但是也算是神明的一种吧。”   时雨轻轻抚了抚小狐丸那宛如耳朵般的两撇头发,眼神中无意间流露出来的沧桑,是宛如长者般的慈祥。   “只要有信仰,任何人或事物都可成神,高天原上的八百万神明,也不是谁都能有资格称神的。”   小狐丸甩了甩自己一头柔顺光亮的白发,从怀中摸出一柄梳子塞到时雨手上,然后自顾自地趴下。   “帮我整理下皮毛吧——我也能算是稻荷神的神眷哦。”   “不能告诉小狐,那个眷顾你的神明是谁吗?”   时雨轻轻地疏拢着他雪色的长发,那手感宛如丝绸般美好的白发在指尖流淌而过,仿佛时间握不住的沙。   她细细地疏理着,语气平静地道:   “啊……那是一个,很温柔的笨蛋吧。”   ——温柔到生命的尽头,也只是抱着她,轻声地说。   ——我舍不得你走。 第二十章 鹤丸国永参上(捉虫)   平静祥和的生活,充满阳光的生命,不会被继续当做收藏品而束之高阁的人生,被使用着,也被珍视着。   宗三偶尔也会觉得,这样的日子简直如同一场触之即碎的幻境一般不真实。   “跑哪里去了啊!”   “抱歉抱歉,刚刚去拿了点东西,没走,不哭啊乖。”   “才……才没有哭呢!”   一身浅青色长衣广袖,温柔得宛如水中山茶的女子轻轻抚了抚少年的脑袋,温声安慰着他。   棕红色短发的少年神情似有委屈之色,微含水光的眼底,却是不加掩饰的依赖和亲昵。   ——她大概不会知道,自己的温柔就像是一种毒品,一旦汲取过度,那么连离开都会变得窒息。   “大将……今天的衣服很奇怪呢。”   “不好看吗?今天是山姥切国广君选的呢。”   “不,很好看,只是样式好像没见过呢。”   “嗯……用你们的说法来看,这件衣服应该是来自海洋彼岸那个遥远而神秘的国度呢。”   女子笑着将手中的一盘三色丸子递给了后藤藤四郎,摸着他的脑袋笑着道:“拿去给大家分吧,今天出阵辛苦了。”   “是万屋新口味的?”后藤眼眸微亮,仙人团子味道甜甜的很好吃,还能消减疲劳,是以粟田口的短刀都很喜欢。   “嗯,不过三日月殿下似乎不喜欢太甜的团子,明天出阵我给你们准备好便当。”时雨笑着道,“快去吧,小退他们应该都累了。”   看着少年端着盘子跑远,时雨才轻笑着走上长廊,见到偏首望来的宗三左文字,顿时微微一怔。   “宗三殿下,是在赏花吗?”   宗三想了想,觉得或许是这样的,她此时一身青色广袖长裙,鬓发簪花,可不就像是一朵绿色的山茶?   然而他只是抬头看了看天空,樱色的花瓣儿漫天飞舞,梦幻般的美景让天空显得那样高那样遥远。   他轻叹道:“啊……是啊,天空是那么漂亮呢。”   时雨笑着在阶梯上寻了处地方坐下,问道:“还住得习惯吗?缺了什么东西的话请务必跟我说哦。”   “啊,托您的福,我一切安好。”宗三说话的语调,总是带着一点卷舌的绕,吐出的话语也仿佛带着叹息般的轻喃,“……大概,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拂面而过的风都温柔得惬意,宗三唇角带笑,往日里靡丽而妖娆的男子,此时神情竟平静宛如稚子一样。   时雨是见过其他本丸里宗三的模样的,那是一个自视甚高,心中又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刀剑男士。   有着作为“天下人之刃”的傲气,也有作为一个单纯收藏品的不安。   但是这个从暗黑本丸里走出来的宗三左文字,却似乎少了一些负面情绪,更多的时候是湖水般点无波澜的安详。   时雨颔首轻笑:“江雪殿下说想要一套新的茶具呢,宗三殿下需要吗?我一会儿带您去万屋挑选可好?”   “是吗?”宗三微微睁开一双异色的眼眸,轻轻地道,“挑选珍品我并不擅长呢,什么算好我亦不清楚,反正天下人用的就应该不错了吧。”   时雨:……0v0|||天下人用的茶具是什么级别?古董?   #懂了,宗三小公主的意思是最好最贵的。#   时雨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孩子们发零花钱了,不然孩子们买套“天下人”茶具都要来跟她申请,委实是太过拘谨了一点。   山姥切的桌布到底多久没换了?这些糟心的孩子难道都不用换衣服吗?   时雨有些坐不住了,她走到仓库里将付丧神们出阵带回来的小判以及自己储存的甲州金全部取了出来,算了算人头数,准备晚上给他们发零花钱。   于是晚间吃饭时大家便看到搬运小箱子的短刀们和笑得无比慈祥和蔼的审神者。   “给诸君的工资和零用哦,以后每个月都会按时发放给诸君,如果不够用可以跟我申请哦。”   不同的刀,给的钱数目也不一样,成年组给的明显是“工资”,而短刀们拿的明显是“零用”。   对新事物接受相当快速的三日月宗近和新选组等人则是欣然笑纳,时雨甚至一边笑着将沉甸甸的钱袋递给三日月,一边调侃道:   “来,三日月殿下,这是您和莺丸殿下的养老金。”   “哈哈哈是工资,姬君,虽然已经是老爷爷了,但是还不想当空巢老人呢。”   三日月半点没恼,甚至还笑盈盈地应承了下来,爽朗地笑道:“付出多少收获多少,拿了钱,以后就得好好办事呢。”   而莺丸则捧着茶杯,眉眼温和地道:“我倒是不必了,主殿闲来有空,帮我带些好茶回来就好了。”   时雨微微挑眉,道:“啊……万一将来大包平殿下来了,莺丸殿下不给他准备礼物吗?”   于是莺丸火速伸出手将钱袋子勾走塞进怀里,继续神情淡然地品茗。   #只要提到大包平,太爷爷的机动就是无人能比的。#   相比起他们,敬语系的一期一振、压切长谷部等付丧神则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一期一振:“为主殿效力是我们的本分,怎能以此获取酬劳?”   压切长谷部:“主,根本无需如此,只要是主命,我都会为您达成。”   对于一期一振,时雨只是微微一笑:“那就当做是给孩子的零用吧,可以给弟弟们买糖哦。”   对压切长谷部,时雨则道:“那收下吧,长谷部君,是主命哦。”   一举解决弟控与死脑筋。   good job.   大太刀中有着天使的容貌恶魔般战斗力的萤丸接过了钱袋子,比起金小判,他对那个缝了漂亮图案的钱袋子更感兴趣。   对于这柄从暗黑本丸中走出来的大太刀,时雨向来是宠溺万分的,看着他微微亮起的萤绿色眼睛,不由得温声道:“喜欢吗?给你缝了小金鱼哦。”   虽然是大太刀,但是萤丸的外表比很多短刀还要幼小,闻言也是腼腆地笑笑,带点撒娇的鼻音轻轻道:“很漂亮,谢谢主人。”   次郎和太郎这对神刀兄弟,平日里花销其实不小,是以时雨给了鼓囊囊的两个钱袋子给他们。   “嗝,谢谢主人啦。”容貌宛如女子般美艳的次郎太郎抛过来一个媚眼,打着酒嗝欣然笑纳。   比起穿着打扮宛如花魁一般的次郎太刀,太郎太刀才更符合世人对“神刀”的想象,白衣黑裤,容貌俊美,其姿态永远那般洁净肃穆,持重端庄。   只是时雨每次看着他眼角淡淡的胭脂和金色的指甲,都有种满心槽点不知该从何说起的悲伤。   #家里磨人的小刀精都很会打扮。#   #连神刀都涂眼影和指甲油啊。#   “尘世之物。”向来沉默寡言的太郎太刀神态平和,正想吐出拒绝的话,“作为神刀,我等不必……”。   时雨立刻打断了他的话语,道:“您和次郎君的酒钱这个月申请了五次了哦。”   太郎太刀顿时面现微红,居然有几分不知所措的呆滞,半晌,他才敛去了尴尬,无比严肃地接过了钱袋子,认真地道:“承蒙关照,不胜感激。”   #神刀是个呆蠢萌。#   #浅川奈绪发来贺电。#   #都告诉你他是本丸的良心了。#   成年组解决完后转战未成年组合。   听说是零用钱,短刀和胁差则很开心地收下了钱袋子,商量着一会儿要去万屋买团子和金平糖。   然而等打开钱袋之后,众人却发现,胁差之中的笑面青江居然是薪资最丰厚的,足足是骨喰鲶尾的两倍还多。   熊孩子们顿时就不服气了——凭啥这个整天看小黄书的色情中学生能得到主人的偏爱啊!   “哦呀,我居然是最被宠爱着的吗?”笑面青江诧异地颠了颠自己的钱袋子,眼光一斜,便发现自己的钱袋子比“传说中最受宠”的江雪左文字还要多一些。   哪怕明知晓事出有因,但是笑面青江顶着所有或直白或隐晦或阴沉的瞪视,感觉自己的生命简直要在这一片羡慕嫉妒恨之中得到升华。   于是他瞬间嘚瑟了起来,轻佻地道:“我倒是希望主人能够在别的方面疼爱我呢。”   一半以上的付丧神默默地抚上了腰侧的本体刀,拇指一顶刀柄,屋中顿时传来整齐划一的出鞘轻响。   而时雨老奶奶仿佛根本没意识到修罗场蓄势待发,仍然笑意盈盈地解释道:“啊——这个啊,青江毕竟跟大家不一样啊,远征的时候钱会不够用吧?”   嗯?远征?   所有付丧神,包括笑面青江自己在内,立刻开始回想笑面青江出门远征之时的话语。   啊,似乎他经常说的是:“我会尽情享受一番的。”   笑面青江:“……”   全体付丧神:“……”   一片死寂般的沉默之后,新选组的刀剑男士死死憋笑,最终还是没忍住地笑出了声。   和泉守兼定笑得东倒西歪:“哈哈哈哈这是怕你逛花街没钱被抵在那里当拉皮条的吗?!!”   加州清光指着笑面青江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真的是备受宠爱啊哈哈。”   大和守安定弯着眉眼温柔地道:“主人还真是为你操碎了心啊。”   #笑面青江,中伤。#   在一片嘻嘻哈哈的嘲笑声中,笑面青江很快又振作了起来,特别风骚地撩了撩自己青绿色的长发,对着时雨语带挑逗地道:   “主人,与其担心这些,不如换一种方式来爱我,比如说~让青江来温暖你寒冷的夜晚吧~!”   这回全体短刀都默默地拔出了刀。   #近身搏斗可是我们的强项呢。#   #居然敢咸湿主人简直不可原谅。#   #……啊,该复仇了呢。#   然而在一片沉默不语的威胁恐吓之中,时雨老奶奶笑容慈祥地捅出了大太一刀:“啊,青江不用担心,我从现世买了暖宝宝,非常温暖哦。”   整个本丸最怕冷以至于内番一直坚持穿老年人秋裤的三日月宗近立时扭过了头来,脱线地道:“哈哈哈,又是神奇的新兴事物吗?怕冷的爷爷也很想要呢。”   #笑面青江,重伤。#   他不死心地做出了最后的挣扎,打出了一个直球:“或许您可以尝试着拥我入睡,这样会比较有安全感,而且体温会比外物好用很多哦。”   然而撩不动的时雨老奶奶微笑着慢吞吞地回了个真剑必杀,直接KO了一血的青江:“哈哈哈谢谢青江,你真贴心,简直像我的大孙子一样。”   大孙子……   #笑面青江,碎刀。#   一边的三日月宗近以袖掩唇,笑得眼眸弯弯,比天边明月还要璀璨:“哎呀呀,青江君如果觉得一个人睡没有安全感的话,可以和次郎君换个房间哦。”   时雨老奶奶可靠的小伙伴莺丸也笑着补了一刀:“太郎先生和石切丸先生一定会给青江君带来满满的安全感吧。”   被点了名字的两大神刀太郎太刀和石切丸顿时看了过来。   太郎太刀肃穆地道:“需要净化不洁之物吗?”   石切丸温和地接话:“似乎察觉到了污秽的气息呢。”   直面本丸三条组和老年组两大黑恶势力的笑面青江彻底倒地不起。   #被森森的爱着呢,青江君。#   面对笑面青江这么一出标准“婶婶禁撩,违者后果自负”的反面教材,本丸的刀剑们大多采取冷眼旁观的态度来关爱智障。   自家审神者堪称无懈可击,哪怕态度不会如江雪一般冷淡,甚至堪称亲切和蔼,但是全身上下都恨不得把“清心寡欲”四个大字写上。   哼,连气场一米八的药研都知难而退了,青江你居然还想强撩,真是太甜了。   #婶婶是大家的!#   #虽然话是这么说啦,但是自家婶婶的贞操观念强得可怕。#   #连短刀都没有陪睡成功呢。#   发完了零花钱,时雨正准备一会儿带孩子们去万屋走走,谁料浅川奈绪发来了一条消息,却是说了一件有些让人无言以对的事情。   “万屋开启了禁武结界。”   禁武结界——是政府人员用来围剿暗黑本丸刀剑时所使用的特殊术法结界,结界中的刀剑付丧神会被限制封印为最低等级的初始状态,且无法拔刀。   但是这根本不合常理,要知道,万屋是存在于空间裂缝中的一处稳定次元位面。那些分散于不同历史时间点上的审神者可以通过传送阵而抵达万屋,从万屋可以传送到时之政府所在的大本营,所以说万屋的保护可谓是重中之重。   虽说时之政府每过一段都会改变万屋的方位,避免被溯行军追溯到坐标,但是为了保护审神者,他们从来不曾开启禁武结界。   ——毕竟,万一开启禁武结界之后,溯行军利用坐标进入万屋,那无数审神者与刀剑付丧神都会成为案上鱼肉。   “发生了什么事吗?”时雨微微蹙眉,哪怕时之政府对自己的保护结界有十足的自信心,也不应该让所有付丧神在万屋这种杂乱的地方失去战斗力。   浅川奈绪很快回复了消息:“据说是两名审神者在万屋起了争执,最终大打出手,双方的刀剑付丧神练度都不低,最终演变成了一场大混战。”   “被牵扯进去的还有另外几名审神者,其中一人受了重伤,如今还在治疗,据说死亡的可能性极大。”   “为了阻止这场争斗,政府逼不得已之下,才开启了禁武结界,并贴出告示,日后在万屋闹事的审神者一律会被革除职务。”   浅川奈绪的话语仍然有些懒散,闲闲地道:“万一这是溯行军大将的阴谋那可就搞笑了,先确定好万屋的坐标,再让人来闹事,下一步是不是就要突袭了?”   时雨对浅川奈绪这种万事先往坏处想的逻辑也是万分无奈的,只得道:“政府应该有妥当的安排吧,怎么会如此莽撞?”   “我无所谓啦,只是告知你一声而已。”浅川奈绪摆了摆手,道,“……我这,最近来了源氏重宝和一期一振,肝得已经没有我了。”   时雨诧异地扬了扬眉,笑道:“那可真是恭喜了,我还以为你真的要达成一辈子‘差四花太刀全刀帐’成就呢。”   浅川奈绪:“……=血=欧皇给我闭嘴,我有MVP狂魔,人头狗萤丸!我还要什么四花太刀,哼!不稀罕!”   “哦。”时雨无比冷漠地补上一刀,“三月殿下呢?”   浅川奈绪:“……我们有缘无分,你要知道,我上任审神者第一天,就梦见三日月对我说‘你尽管去5-4,捞到算我输’。”   青木时雨:“……哦,那还真是个悲伤的故事呢。”   #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心疼。#   “最近时之政府说收集道了了很多刀剑,而且听说大阪地下城也快要开启,我们家的草莓尼桑现在每天疯狂出阵,就等着上任一期挖弟机呢。”   浅川奈绪焉嗒嗒地吐槽着自家的熊孩子们:“源氏重宝啊、物吉贞宗小天使,大阪地下城开启之后会出现博多藤四郎,织田信长的短刀不动行光也被收纳了。”   “不久之后似乎还要出一振新的天下五剑呢,目前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不过大家猜是佛刀的可能性比较大。”   时雨微微一怔,不等她回过神来,浅川奈绪又叹道:“……我说你啊,随便锻几把刀应该很快就能集齐全刀帐的吧?怎么就还是放不下呢?”   “怎么会放不下?”时雨轻笑着道,“只是……真的不喜欢锻刀而已。”   上任审神者至今,她也不过锻刀三次,于她而言,并不是放不下过往,只是觉得这项活动不再有意义了罢。   “随便你吧。”浅川奈绪也不去问为什么,她们两人都有太过漫长的过去,悲伤的也好,痛苦的也罢,都是她们能背负的,无需他人来插手。   “你上次跟我说你接手了暗黑本丸,我还吓了一跳,哈哈哈一下子全刀帐的感觉如何啊?”   “还没全刀帐呢。”时雨想了想,道,“原本似乎还差一振四花太刀就能全刀帐了,但是现在又出了那么多新的刀剑,所以离全刀帐还是有些距离的。”   “还差一振四花?”浅川奈绪微微一怔,有些不可思议地道,“你居然还差四花?我擦哪振刀这么欧?欧到你都捞不到?”   青木时雨无奈地道:“我也就锻刀会……推图的话掉落几率还是很正常的。莺丸、江雪和一期都已经到了,似乎差一振叫鹤丸国永的刀。”   浅川奈绪顿时沉默了,良久,才干巴巴地道:“……哦,我觉得你还是别捞到他比较好。”   “嗯?”时雨疑惑地哼出了一个气音,有些不明所以。   “=血=你闭嘴,像你这么无原则的溺爱孩子,那只爱捣蛋的鹤球会上天的,阿西吧——!”   然而这种事情向来是怕什么来什么的。   第一梯队出阵归来后,一期一振才眉眼含笑地鞠躬行礼,献上了一振金色刀柄带鹤纹的太刀。   然而这个付丧神的出场比所有刀剑都特别,在时雨输入灵力之后,他白衣翩飞地从半空中跃下,仿佛从出云帝国降临而来的神明。   ——白衣胜雪,金眸圣洁,他身姿清贵优雅,恍若云中仙鹤。   然后——   “哇!哈哈哈哈……吓到了吗?”   时雨老奶奶冷不丁地被抱了满怀,没比她高多少的少年付丧神猛地凑近,一时间还真的吓了她一跳。   时雨微微怔然的神情似乎让这贵公子般的少年感到了愉悦,他嬉笑着放开她,道:“哎呀呀,抱歉、抱歉!因为能出来外面实在太高兴了哈哈!”   “我是鹤丸国永哦,有没有被我的突然出现吓一跳啊?哈哈哈,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青木时雨:“……=v=……”好像,有点明白奈绪的话了呢。   #药丸,最熊的孩子下凡了。#   ——鹤丸国永,参上! 第二十一章 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似乎三日月殿下第一次来万屋呢。”时雨微微偏首看向走在自己身侧的男子,对方唇角含笑,连眼眸中弦月都显得格外的温柔。   听见时雨说话,他也偏首看来,绝世的姿容美丽得近乎虚幻,似水中花月般渺茫:“是的呢,到底是老人家了,以往都不太爱出门呢。”   三日月宗近的容貌气度世所罕有,仿佛从平安京时期走出的贵族公子,更别提其五花太刀的尊贵身份,一时间引来不少羡慕的注视。   三日月宗近似乎很习惯这样的瞩目,依旧眉眼温淡笑意盈盈的模样,也不知晓是真的从容还是太过于脱线了。   “鹤丸殿下刚来本丸,需要把必需品买齐呢。”时雨看着清单,除了被褥水杯等生活用品,还有出战要用的御守,琳琅满目,可谓细致入微。   “哈哈哈,其实让他自己出来买也行的,姬君何必操心这么多呢?”三日月笑着道,“他可不是孩子了啊。”   时雨颔首,会心一笑:“……三日月殿下是在报复鹤丸殿下昨天趁您沐浴的时候将您的衣服给偷走吗?”   三日月宗近以袖掩唇,轻笑:“老人家不会为了孩子这么点恶作剧就生气的啦。”   ——刚刚还说某刀不是孩子的呢?   #真是善变的老人家。#   时雨和三日月宗近之间的相处模式一直有种敬老院孤寡老人惺惺相惜的奇特氛围,饶是一人一刀容貌出众无比般配,也愣是看不出半点暧昧旖旎的色彩。   浅川奈绪远远看着这么一出“孤寡老人相互扶持”的神奇场景,差点没自戳双目。   #瞎了宝宝的钛合金狗眼。#   “主人在看什么呢?”大和守安定提着袋子走过来,就看到自家主上双手抱胸,神情复杂,一副伫立山巅独孤求败的造型站在街上,任狂风拂面。   浅川奈绪保持着站在冰箱之上又高又冷的姿态,深沉地道:“我在看一个少女心死绝的女子的陌路。”   #竖起了注定孤独一生的flag啊吾友。#   “主人想要谈恋爱了吗?”大和守安定眼眸一弯,笑得无比清纯,蓝盈盈的眸子澄澈如同无垢的天空,“要优先考虑我哦,虽然难用,但是自认是好刀呢。”   浅川奈绪直视前方,不为所动,更加深沉地道:“遇到你们之后,我就抬手把自己的少女心给打死了。”   #就是如此冷酷无情无理取闹。#   浅川奈绪也没有想到居然这么巧会在万屋遇见时雨,要知道每一个审神者本丸的空间坐标都是一个秘密,彼此想要相遇,当真需要运气。   对浅川奈绪来说,青木时雨其实是她最后的一张底牌,她相信对于时雨来说,她也是如此。   遇见了还是去打个招呼吧,浅川奈绪这般想着。   然而浅川奈绪在迈步的那一刹那,忽而觉得脑袋一空,时间似乎霎时停止,唯有仿佛玻璃破碎一般的声响,格外清晰地在脑海中回荡。   浅川奈绪和时雨都猛地抬起了头。   下一秒,万屋的天空仿佛破碎的玻璃镜一般层层碎裂,露出布满星辰的天幕,在骤然惊起的尖叫声中,暗堕的黑暗气息如同洪水般从天空中倾泻而下。   在漆黑的烟雾中走出扭曲而畸形的士兵,怪物般的尖角,闪着红光的眼眶子,森白的骨链,以及那闪烁寒芒的刀。   ——这或许是最糟糕的情况了,在所有刀剑付丧神都笼罩在禁武结界之中的情况之下。   “沃日!!!”浅川奈绪一把将大和守安定拉到自己的身后,大声喊出时雨的化名:“梨奈——!!!”   噌的一声轻响,雪亮的刀刃划破长空,似一道匹炼的惊梦,雷霆惊蛰般的砍在溯行军入侵的缺口之上。   澎湃的灵力汹涌而出,仅仅只是一刀,便让空间霎时扭曲,转眼便将打前阵的溯行军们化为了飞灰。   一片惊慌的嘈杂之中,沉静稳重的女子声音霎时在整个万屋的上空回响:“分散撤离,迅速传讯给时之政府,尽快关闭禁武结界。”   好在审神者们虽然大多年轻,但是也算得上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佼佼者,在片刻的慌乱之后,很快便有人带着付丧神迅速赶往政府传送阵的方向。   “尽量朝西南方向汇合,若有阻碍则聚合战力,独守一方,武系审神者尽量援助一下文系审神者。”   时雨利用灵力将自己的声音传播四方,说完这句话,她这才从屋顶上跃下,银杏叶的羽织送给她一身的利落潇洒。   浅川奈绪和青木时雨之间的配合堪称默契无间,但是此时也已经来不及了。   “西南、北方、东南、东北、西北方向都出现了缺口!敌方人数众多,不可估量!平均等级约莫在78级以上!”   浅川奈绪飞速跑到时雨的身边,她一双漆黑的眼眸在一刹那间闪过无数密密麻麻的数据和代码,却被掩盖在夜色一般暗沉的眼眸中。   此时的缺口处还在源源不断的出现溯行军,有审神者被付丧神们护持着朝这个方向赶来,但是双方一旦正面对上,必然伤亡惨重。   “让孩子们都先回去!”时雨牵过三日月的手,将他朝着有建筑物掩盖的地方推,无视了四周审神者和付丧神们瞬间诡异的目光,从容不迫地指挥道,“武系审神者站到前头来,文系审神者调度一下孩子,尽量不要和溯行军正面对上,前往传送阵,先将孩子们送回去。”   审神者们也心知这种情况之下,先保住被限制了战斗力的付丧神们最为要紧,便也秩序井然的开始动作了起来。   然而不管是审神者还是付丧神,都心知肚明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但是理智上能认同,情感上却远远做不到。   三日月转身一把握住了时雨的手,弯眸浅浅一笑:“让姬君独自一人在前方战斗,身为刀剑的我们却躲在一旁,这可是毕生的耻辱呢。”   时雨方才劈出的一刀导致空间一时扭曲,但如今逐渐稳定了下来,暗堕的气息又源源不断的汹涌而至。   时雨没有说话,她环视一周,却发现所有的刀剑付丧神都不为所动,目光坚定,亦或是态度如山地将审神者们护在身后。   ——来不及了啊。   时雨双手捧起三日月的双手,宛如铲屎官握着主子的手一般,肃穆地道:“三日月殿下,您有直男癌吗?”   “诶?”三日月高洁如月般的神情转眼敛去,一歪头露出脱线的疑惑笑,“直男癌?”   浅川奈绪看着这一幕,嘴角顿时一抽,时雨却严肃地道:“如果被女孩子保护,您会羞愧到剖腹吗?”   “哈哈哈,怎么会呢?姬君强大也是我等的荣耀啊。”三日月宗近显然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不对劲之处,只以为时雨还想劝他走,“只不过我们……”   他话音未落,时雨已经猛地一矮身,将他双腿一抄,打横抱了起来:“那就行了,与我一同奔赴战场吧。”   ——神TM公主抱。   围观审神者:“……!!!”   围观付丧神:“…………………………!!!!!!”   浅川奈绪:“……(ノへ o* )我就知道会这样……”   显然遇上这种没吃药的主君,三日月饶是天下五剑之一的绝顶神性,那也是一脸懵逼的。   “等等,姬君——”   不等他把话说完,时雨已经踩着木屐猛地翻上了屋顶,朝着不远处的缺口冲去,其速度之快几乎将四周的风景拉成了残影。   浅川奈绪:“……机动值75……穿着马乘袴踩着木屐都能跑出这等机动值,我也是服气。”   全场一时鸦雀无声。   片刻后,才有仿佛刷弹幕一般的吐槽流水般的划过,硬生生将严肃危机的气氛打了个破碎。   “啊,好辣眼睛,但是居然毫无违和感。”   “这套羽织……好像是上次那个被人错认为刀剑的婶婶。”   “真帅啊……不愧是万屋看板娘看板郎的结合体,果然男友力十足。”   “喂……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还不快跑是要作死啊!”   “你们居然还在聊天!大俱利问号!我觉得我已经不认识这个世界了!”   “卧槽!前面说大俱利问号的别走!黑我家俱利坊!欧吃伞!!!”   “大俱礼根本不用黑他本来就很黑啊!”   “妈哒妈哒!谁去支援一下那个婶婶!妈卖批的我为什么是个文系!”   “这里这里,我这就过去,话说美救美人能不能揽姬啊?”   “揽你妹夫,别一会儿被那个婶婶给救回来,那就真是醉了!”   街道上一片杂乱无章的脚步声,武系审神者带着生存值和打击值高的太刀大太刀等付丧神朝着缺口处赶去。   “啧,不能让她一个人啊。”浅川奈绪挽出自己的袖刀,她虽然不是什么纯武系的审神者,但是不拖后腿还是能做到的。   然而还没跑出多远,已经被大和守安定拦腰抱了起来。   容貌清纯秀丽的男子挑眉一笑,竟隐隐有几分魔王般的气息:“你这点机动值还是别操心了,我带你过去就好了。”   浅川奈绪顿时被鄙视了一脸,想到自家好友和自己的反差,简直心塞得差点没梗塞而死。   她猛地一翻身爬到大和守安定的背上,举着袖刀,冷哼道:“皮皮虾,我们走!”   然而大和守安定到底不是梦幻坐骑长谷部,是以浅川奈绪尚未赶到现场,便看到那划破长空的惊艳刀光,和仿佛潮水般汹涌而来的溯行军。   那流光般长影切入黑暗,却还未焕发自己的光彩,便被黑暗所吞没。   “梨奈!”浅川奈绪大喊着,便见那人回过头来,向来温淡如水般的眉眼有一丝凝重之色,浅浅的砌在眉梢眼角。   浅川奈绪微微一怔,她侧首看去,大量的数据在她眼底一掠而过,掀起她心中埋葬的惶恐。   ——那时空深处闪烁着的雷光,该不会是……?   “检非违使。”   时雨的声音清晰的传来,那双眼睛平静而黑,仿佛将要下雨的天幕。   她站在空间的缺口处,暗堕气息掀起的狂风刮得她的羽织猎猎作响,却动摇不了她宛如青竹般挺拔的背影。   “敌军大将,真是不简单的人啊。”三日月宗近平静地看着空间裂缝中的雷光,哪怕到了这等境地,他也仍然平静从容。   “借助两方交战碰撞而出的灵力,引来了这么多的检非违使啊。”   “是要将时之政府也一网打尽呢。”   空气仿佛被倒进了一大罐粘稠的胶水,呈胶质状的气息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暗堕的气息和灵力相撞,化作了灰色的烟气,在空中下起了雨。   在这样的雨中,心仿佛也一点点的冰冷了下去。   “别担心。”   黑色的火焰中似乎亮起了青色的萤火,女子平静而温柔的话语,一点点地将那绝望抹去。   “往后退吧,我会保护你们的。”   震耳欲聋的虎啸声撕破苍穹,身披盔甲的白虎在半空中跃下,女子一身白衣胜雪,肩负铜盔,头带长缨,持弓而立,意气风发。   她挽弓,开弦,灵力高度压缩聚合,凝成一只箭矢,因灵力而狂乱的风拂得她衣服上的璎珞金饰叮当作响,仿佛战场上一曲昂扬的悲歌。   红绸挽着墨发,在空中纷扬,似边塞的孤雁,久不归乡。   箭矢脱弦而去,流光刺破黑暗,裹挟着浑厚的灵力,发出噼里啪啦爆裂而激荡的声响。   无数的符咒化作锁链,将半空中的缺口暂时封印了起来,而那些刚刚从缺口中冲进来的溯行军,被咆哮着的巨大白虎拍成了粉碎。   这透支了大半灵力的一箭让女子的面色微微惨白,她放下长弓,手指却因为弓弦而划出了血。   “快走吧。”她再次轻轻推了推三日月的肩膀,哪怕双手颤抖到抬起都困难,但是她的神情仍然如水般平淡,“封印了一个缺口,也只是拖延时间罢了。”   五个缺口,如今封印了一个,也不过是能让西南方向的付丧神和审神者有时间撤离罢了。   时雨的目光移向浅川奈绪,轻声道:“能找到禁武结界的设立点吗?”   浅川奈绪从大和守安定的背上翻下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道:“我在找,根据笼罩的范围来看,应该在万屋中央的位置。”   “是吗?”时雨抬头望着远方,她一招手,那白色的巨虎便灵巧地跃到她身边。   时雨翻身而上,浅川奈绪甚至不用她提醒,便立刻也爬到了白虎的背上。   “姬君!”   “主人!”   彼此的付丧神都喊出了声,大和守安定那双澄澈漂亮的蓝眸甚至微深,略带阴郁的色彩似梅雨的前调。   “家里的孩子就承蒙三日月殿下照顾了。”时雨回头微微一笑,仍然带着岁月静好般的温柔。   “嗤,别听她瞎说,死不了的。”浅川奈绪极度凶残地一巴掌拍到时雨的背上,微抬着下巴,眼神复杂地道,“……我真的不喜欢这种孤胆英雄的剧情啊。”   “白痴安定,一会儿禁武结界开了之后,要把他们通通首落啊。”   随即不等他们挽留,白色的巨虎已经咆哮着飞奔离去,留给他们的只是女子墨发飞扬的背影。   ——似一杆不折的旗帜。 第二十二章 手癌是病不治不行   万屋的天空一片灰暗,灵力和暗堕之焰相互碰撞,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烟火气,恍惚间有种连肺都要烂掉的错觉。   白色的巨虎恍若闪烁的极光,在街道上穿梭而过,落地时踩起水花朵朵。   时雨微微收紧下颚,线条漂亮的薄唇抿得笔直,眼神沉静而凉。   “禁武结界只针对尚未暗堕的付丧神,束缚或切断审神者的灵力供给,是他们保持在最低等级的堪堪足以化形的状态之下。”   “这种研发出来专门对付濒临暗堕付丧神的结界极其容易被摧毁,笼罩范围极广,所以一般会被存放在高处。”   “万屋中央的塔楼,其方位正合四方五灵,可唤森罗万象,正好将灵扩展到最大的范围。”   浅川奈绪的声音带着点轻喘,分析大量的资料让她的身体有些承受不住,雨水落在身上肆肆的凉,分不清究竟是自身的不适还是外在温度的冰冷。   “高塔……根据万屋方圆的半径计算,你的箭……能抵达那样的高度吗?”   “很难。”时雨的声音平稳到甚至可以称得上冷淡,理智到近乎无情,“受风力、湿度、高度、以及如今灵力和暗堕之气碰撞而高度压缩的空气密度影响,在不解开封印的情况之下,我的灵力也将近告罄,顶多方才的那一箭再加三分的力道。”   浅川奈绪眼眸微眯,注视着越来越近的高塔,低声道:“不行,做不到。”   “那你现在就要开始想了。”时雨一挥缰绳,白虎便长啸一声,猛地加快了速度,“想想事情结束之后怎么糊弄过去。”   万屋并不大,很快,她们就已经靠近了万屋的中央地带,时雨挎着弓,一手挽着太刀,雪色广袖下露出来的手腕,纤细宛若欲折的琼花。   她手起刀落,那些出现在她视野之中的溯行军便在凌厉而耀眼的刀光之中化为了碎片,她甚至来不及看一眼那些被她救下的审神者,只是一昧地朝前奔去。   距离近了,反而听到了嘈杂的人声,甚至还有一声声惊恐的呼唤,几近肝肠寸断的呐喊。   “结界在高塔上,没有政府的指令就只能强行破坏了!”   “把那敌短刀干掉!别让他靠近高塔!已经有付丧神上去了!”   “不——!骨喰你给我下来啊啊啊!!!太危险了!你下来啊——!!”   “你冷静点!胁差里只有骨喰的机动值最高,他——”   白色的巨虎几乎是从天而降,溅起一片水花,四周身穿巫女服的审神者惊叫着后退,立刻便有付丧神将她们护在了身后。   时雨勒紧了缰绳,坐在一人高的虎背之上居高临下地扫来凌厉的眸光,须弥,她猛地抬头朝着高塔上望去,雨水顺着她线条姣好的轮廓滑落,在下巴处凝聚,因为这一个抬头的动作而坠落。她目光如刀,神情也似乎染上了这雨水的冰凉,再没有温宁柔和之色。   她翻身而下,白衣轻铠,宛如刚刚从战场上走下来的女将,四周的审神者看出她似乎是个武系审神者,不由得微微松了口气。   ——然而情况十分不妙。   高塔之上,一身军装的银发少年已经借助四周的建筑作为台阶,爬到了高塔一半的高度上,并且还在继续向上。   少年的状态很不好,一身笔挺的军装已经有好几处刀伤了,雨水打湿了他的发,让他清透如水晶般的容貌呈现出欲碎的脆弱。   他速度很快,动作很利落,完全看不出后继无力的现象,但是在他的身后,却追着几柄化为森森白骨的敌短刀。   “骨喰——!!!”一名被人死死压制住的少女声嘶力竭的哭泣着,声音尖锐得几近刺耳,“你回来啊!骨喰!!骨喰——!!!”   少女哀戚的悲鸣似乎穿透了厚重的雨幕,传到了少年的耳中。   他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滞,但是下一刻便毫不犹豫地继续往上,笔挺宛如雨中的青竹。   但是只是这么一瞬间的时间,那白骨敌短便宛如一条滑鱼般猛蹿而上,口中衔着的短刀嚓地一声砍在少年的身上,爆开了大片花般的血雾。   “卧槽啊啊啊——!!!”浅川奈绪没忍住惊叫出声,她猛地一推时雨的背,大声道,“救刀啊啊啊!!!天大的事情我都给你兜着!!!”   然而时雨早就见势不妙地拉开了换装页面,正在查找最新出的“天空哨兵”套装,但突然被浅川奈绪这么一推,伸出去的手顿时就偏了方向。   仿佛衣袂破空之声,仿佛鸟儿舒展羽翼的轻响,炽白的光芒仿佛天堂之门被推开了一角,从中流露出一线的圣光。   似荆棘鸟临死之际最后一声清丽的啼鸣,乍然撕破青空,撕裂阴霾重重,是神明伸出的手,拂去了明珠上绝望的阴翳和尘埃。   缓缓舒展而开的洁白羽翼,白羽与雪缎织就的羽衣,少女金色的发宛如裁剪的阳光,苍空般美丽的眼眸里,是渺远而包容的慈悲。   付丧神和审神者都不清楚方才发生了何事。   但是当那宛如西方神话中神明使者般的女子出现之时,那两对舒展而开的羽翼仿佛笼罩苍穹,能将这污秽的雨都尽数遮去。   ——多么美丽的,如白鹤般的羽。   沐浴在四周一片震惊到眼球脱眶的注视之中,时雨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手指摁下的那一套套装。   ——【夏沫海歌之瀚空之羽】   ——【故事套装:纪念海洋与天空的相遇】   #还有比这更尴尬的事情吗?没有了,我也很绝望啊!#   #巴拉拉小魔仙,咒语一呼喊,就展开正义的一战!嘿呀!#   #不要怂,正面杠!不要哔哔快点上!#   #手癌是病,不治不行#   #其实我是新世界的卡密萨玛,信我吧!#   #现在申请倒带重来还来得及吗?#   #暗堕成为溯行军改变历史吧!#   时雨的心中几乎是在一瞬间闪过了暗堕这样诱人的想法,然而来不及等她实行,重伤的骨喰藤四郎便已经从高塔上摔下。   时雨轻叹了口气,如今换了这幅装束,哪怕是叹息都宛如神明的垂怜般圣洁高远。   她两对羽翼猛然一振,整个人便腾空而起,朝着高塔的方向爆射而去,雪白飘逸的羽衣在空中甩出一个漂亮弧,金发在阴翳的天空下划出了最璀璨明亮的一笔。   她如一道白色的闪电,快得甚至在空中拉扯出了道道残影。   遭受到重击的骨喰直觉得眼前一黑,紧握住石壁边缘的手瞬间失去了力量,整个人重重坠下。   失重感袭来的瞬间似乎听到了主君竭嘶底里的尖叫,骨喰忽而便想起了那汹涌而来的火焰,吞噬掉了一切,吞噬掉了他的记忆。   ——不,这份记忆,请不要夺走。   一声凰鸟飒然的轻响,骨喰直觉得自己猛然砸进了一个温软的怀抱里,甚至那人因为他从高空中落下的力道而被撞得往下一坠。   骨喰下意识地拽住了手头边可以握住的东西,那一缕从指间流泻而下的发,仿佛透指而过的阳光般明亮耀眼。   苍蓝色的眼眸静静地凝视着他,是伫立九天之上的神明,也似长姐温和的安慰。   骨喰听见了她的声音,沉静平淡,如烟般渺远温宁:“还有力气吗?”   骨喰唇角挂着一丝血迹,听闻这话有些微微愣怔,却还是老老实实地点头。   时雨将被自己公主抱抱着的少年微微举高,眼神淡漠地扫向不远处扑来的敌短刀,平静地道:“那你抱紧,我一会儿带你上去。”   骨喰不愧是机动值最快的胁差,在察觉到眼下情况不妙的第一时间,他就迅速调整自己的动作,紧紧抱住时雨的腰身和脖颈,让她能空出双手对敌。   时雨左手猛然一握,冰蓝色的火焰在她掌心中燃烧,拉伸、延展、化作冰晶,几乎是在一刹那的时间内变成了一柄长弓的模样。   ——【荧光之灵.弯弓饮羽:树之精灵王子克洛里斯,幽夜颂唱人的武器,木精灵始祖所铸,因使用者的内心而产生变化。】   ——【克洛里斯的冰焰长弓:长弓在他的泪水下觉醒,射出的箭矢穿过时空。当大地开满花的瞬间,他仿佛看到芙萝拉还站在花海的中央,宛如初见。】   时雨挽弓,拉弦,她的目光穿透了时间,穿透了空间,几乎在刹那间回到了过去转瞬的永远。   那人在时光的尽头翩然回首,与她遥遥相望,那山上不化的风雪亲吻着他的衣袂,模糊了他沉静温柔的眉眼。   时雨嘴唇微动,那人的名字就噙在唇边,最终,却还是没能说出口。   流光般的箭矢离弦而去,摧拉枯朽般可怕的灵力转眼将暗堕的敌短刀碾成了灰烬。   时雨双翼一振,抱着怀中的少年,迎着风雨,直达高塔之顶。   踩在冰冷的岩石之上,时雨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光裸的脚踝,将怀中的少年放了下来。   紫水晶般剔透美丽的少年刚一落地,便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身,笔挺的身形同他一身军装相互辉映,便是此时无比狼狈,也掩盖不了他利落飒爽的气质。   时雨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家的孩子,微微一顿后便平静地收回了手。   结界被绘制在巨大的神龛里,一层又一层的符纸,一道又一道的令咒,散发出诡异而又庄严的气息。   时雨看着神龛四周散发出来的灵力,不由得微微一怔,身旁的骨喰无法拔出本体的胁差,握着一柄普通的打刀,准备强行闯进去。   时雨一把拉住他的手臂,见他似有疑惑地望来,只能叹息着解释道:“没用的,这个神龛无法被破坏。”   “压制付丧神的令咒多达上千条,复杂难辨,层层相扣,你若是一刀砍下去,那么唯一的结果就是被令咒爆发的灵力给摧毁。”   “无怪乎政府能以这个结界压制无数的付丧神,如今看来,布下这个结界至少要十名血脉相连的阴阳师或巫女共同绘制符咒,并且请下真神之力。”   “想解开这个结界,必须由十名阴阳师或巫女一点点地解除禁咒,强行破除,只会让它炸裂出摧毁性的力量。”   骨喰套着深灰色手套的手不由得微微一紧,他那双紫水晶般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平板的道:“我破碎之前是否能将他们摧毁?”   “你做不到的。”时雨的声音淡漠,站在万屋的最高处,倾盆而下的雨水湿透了她金色的发,就如同此时两人心中挥之不去的沉重之意,“而且你这一刀下去能否破开神龛另说,万一破开了,数千条符咒一同爆炸,万屋虽不说转眼破碎,但毁掉一半还是有的。”   “但我等不能束手待毙。”少年的声音清亮平板,仍然是惯来面无表情的模样,但是扣在刀柄上的手却用力到骨节轻颤。   时雨静静的看着他,半晌,才偏首,温柔一笑:“啊,我知道。”   时雨叹息着从系统中取出【刺客信条】套装中的【利刃】,反握在手中,手指轻轻拂过锋利光亮的刀刃。   “事情结束之后,一切都麻烦你了,孩子。”时雨笑靥温暖,那一份亲昵的宠溺,让骨喰藤四郎意识到,她的本丸中应当也一柄被爱着的骨喰的。   ——事情结束之后?……什么意思?   骨喰来不及询问,就看到女子手腕一转,狠狠地将刀刃刺进了自己的心口。   骨喰瞳孔骤缩。   然而下一秒,整个世界的时间似乎停止了刹那,有玻璃破碎的声响清晰的响起,随即耳边响起飒飒的风声,灵力宛如海洋倾塌般疯狂的倒灌入少女的身体。   她身上奇怪的服饰逐渐消失,那两对纯白的羽翼也在空中破碎消散,逐渐幻化成了红白两色的巫女服。   那种重大祭祀之上才会穿的巫女服,白衣绯袴,红线缠衣,别有种圣洁端庄,绘着鹤松文的千早,前天冠,神乐铃。   ——宛如神装。   她缓缓地睁开眼眸,纯金色的眼仿佛黄金的酒酿倒入其中,酝酿着几乎让人神魂俱颤的神性。   高位之神悲悯的温柔。   ——“我会守护你,守护你每一次轮回转世,无人可害你性命。”   ——“哪怕化作天边的微风,化作夏日雷雨,哪怕是此身破碎,成秋日的枫桦,成冬日的冰凌。”   ——“……亦,永生不离。”   骨喰能感觉到,那份封锁着他力量的束缚在剧烈地震颤着,他的力量在不停上涨,似一种奇异的增幅。   他看到那个女子缓缓站起身,刺透心脏的利刃在神力的碾压下破碎。她抬起手,神乐铃发出一声清脆的嗡鸣,她看到她扬起手,五指舒张,随即猛然一扣。   那缠绕在灵魂深处的枷锁,就此碎裂。   万屋四面八方突然传出了利刃出鞘的声响,几乎是刹那间局面翻转,喊杀声震天。   神明的力量幻化成了护盾,庇护着所有的刀剑,不让暗堕之气侵袭他们分毫。   ——仿佛神祗在守护着他的子民。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充:请大家看过来~!好的,作者醒了,给大家补充一下这一章的解说。】   有亲说觉得套装的解释哪里有点尴尬,嗯,现在说一下,本章出现了两套衣服和一件荧光之灵(附加属性的装饰物品),第一套衣服是鸟人套,没啥好说的,第二套衣服的巫女服不是奇迹暖暖的,而是婶婶的“神眷衣”,婶婶曾经是白月光的巫女。   克洛里斯的冰焰长弓,克洛里斯射出箭矢时曾经看到了自己死去的挚友,所以我这里加了二设,冰焰长弓可以“唤醒人内心深处最深刻的记忆”。   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将冰焰长弓的解释写出来的原因。   然后是婶婶戳了自己一刀的事情,大家必须注意的是,我“——”这个符号的后面一般都是心理活动和回忆。白月光的那三句话是时雨在回忆过去,联系上下文,是白月光在时雨的身上留下了神明的烙印,一旦她在轮回转世之中“非自然死亡”,那么就会触发神明的力量,所以婶婶想要救人,反手戳了自己致死的一刀。   白月光是二次元人物,但是我加了大量的二设,所以大家不用太抓心。   以上。 第二十三章 药不能乱吃   “你说这事怎么办?啊?要不是你们设那劳什子的禁武结界,至于闹到这种地步?”   “浅川小姐,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也很抱歉,对于你们的损失我们也愿意赔偿,只是那天……”   “那天?那天怎么了?要不是她保护你们,如今至于落得这样的下场?啊?你们还有脸说了?!!这么快就落井下石不怕被人骂死?!”   “真的非常抱歉!我们无意深究审神者的秘密,只是……”   “只是?没有什么好只是的?让的那什么神宫寺家族给我滚远点!合着天下间除了他们家,别人就都不能修神道了?!!”   “不不不,这当然可以!只是神宫寺家听闻出现了一位大而无私愿意承受神降的巫女,所以想要一见而已!”   “见?见什么见?!没看到她现在半死不活只差咽气了吗?!我是来拿赔偿的,不是来跟你们胡扯的!把资源交出来!”   派来交接的政府人员一阵头疼,虽然早已经想过这件事情不好办,但没想到居然如此难缠。   这样想着,又对那坚持要见人的神宫寺家族有些碎碎念念,说白了这次万屋出事源于神宫寺家的禁武结界,他们设立的万屋防护结界还被溯行军给击碎了。如果说禁武结界还情有可原,那防护结界的破碎可就有些难以交代了,最终力挽狂澜的人居然还是一不知名的审神者,可不就让人尴尬了?   由于溯行军发动战争快如雷霆,是以审神者的选择可以说范围极广,海纳百川,不是人类的存在也有不少,时之政府对于各种稀奇古怪的技能已经习以为常了。   不过根据录像来看,临场换装这种技能还是第一次见的,又不是美少女战士,说变身就变身啊。   对此,浅川奈绪振振有词:“这是神明赋予的技能,你有什么好说的?翅膀?翅膀那也是神明给的,有意见?有意见去问人家神明为什么要给这种技能啊!”   浅川奈绪油盐不进,作为当事人的青木时雨重伤,如今还处于深度昏迷之中,神宫寺派人想要去探望一番,都硬生生被付丧神们打了出来。   青木时雨救了整个万屋的付丧神和审神者,如此风口浪尖之上,无数双眼睛盯着政府,安抚都来不及呢,要不是神宫寺咄咄逼人,他们又如何会如此作为?   也不知道神宫寺是在执着什么,但青木时雨为了救人捅了自己一刀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要不是庇护她的神明慈悲,她如今可真的是死了。活下来的审神者和付丧神们哪里能不护着她?政府要是玩什么过河拆桥的把戏,只怕不等溯行军来犯,他们就自寻灭亡了。   无可奈何的时之政府只好打道回府,舌战群儒的浅川奈绪不屑的撇了撇嘴,神宫寺会这么闹,跟某个人渣总是脱不开关系的。   没有继承人,跟世家合作说要联姻,结果血脉连线一断,连女儿都拿不出来,估计也是狗急跳墙了。   虽然不知晓他们从哪里知晓时雨的存在的,但是小心谨慎总不会错的。   想到这,浅川奈绪不由得一叹,也是她傻,竟真的朝自己的心口捅了一刀。   三日月宗近和大和守安定赶到现场时,骨喰正背着灵力耗尽的时雨从高塔上下来,虽说无性命之忧,但命都去掉半条了。   之后骨喰那个实诚的孩子还面无表情的把她自捅一刀的事情给说出来了,浅川奈绪当时站在三日月宗近身边都觉得背冒冷汗,恨不得自己是个聋的。   三日月宗近平日里笑呵呵的十分脱线,一旦面无表情起来,简直能吓得人腿都软了。   时雨到底算是死过一次,和本丸付丧神的灵力契约全断掉了,便是之后三日月宗近将契约重新续了起来,那也是断过一次了。   一般来说,除非审神者卸任或者死亡,契约是不会断裂的,失去契约的付丧神如果长久没有灵力的补充,那么最终下场也不过是变回本体亦或者暗堕罢了。   奈绪当时候站在万屋高塔之下捉急,想到即将赶来的大批熊孩子,绞尽脑汁才想出了一个帮时雨逃避责任的方法。   她将自己农场里产出的植物用加工厂制成了饮料,给时雨灌了下去,一瓶疗伤,一瓶能使人睡个四五天而不致死的,还有一瓶……   想到那一瓶药水的效果,奈绪顿时觉得头疼不已,心想到头来可别收不了场才是。   走进时雨的本丸,发现这里竟然还是落英缤纷的春日美景,不由得暗自叹息一声,想来时雨的灵力出现了问题。   她往日里总说,春夏秋冬,四季轮回,就如同人的生老病死,吃喝坐卧,只有变化,才能算是活着。   如今外头已是夏日时分,依她的性格定然会让四季同步,如今却重回春日之景,定然是无力控制了。   “审神者大人。”   浅川奈绪回过头来,便看见时雨家的小今剑正仰着头,红彤彤的眼睛凝视着她,带着点悲伤和担忧地道:   “是不是又有人来找事了?主人到底什么时候能醒呢?”   浅川奈绪知道时雨本丸中三条家的除了三日月宗近以外,全部都是从暗黑本丸里走出来的,比起原本本丸里的付丧神,他们对此会更加不安。   ——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幸福与安宁,难道要就此失去吗?   ——主君这么好,再没有比主君更好的了。   ——除了主君,其他的人类都不可信。   浅川奈绪有些烦躁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蹲下身,看着面前漂亮的小男孩,认真地道:   “虽然你们不是我的刀,照理来说,我是没有什么资格对你们指手画脚的。”   “但是我向你们保证,我会尽我所能的处理好一切的。”   “而你们的主君既然活了下来,那就拜托你们多信任她一点吧。”   今剑被她说得眼角微红,扁了扁嘴,到底是有些委屈的道:   “……可是主君差点死了……”   之后政府调出的录像,他们都是有资格查看的,他们的主君微笑着,从容的面对一切的危险,那样强大,那样温柔。   ——但是却那样决绝的一刀刺进自己的心脏,难道是要丢下他们一个人走?   这样想着,今剑想起那曾经暗无天日的生活,惶恐到眼角盈泪,竟是微微颤抖了起来。   浅川奈绪有些为难的摁住小男孩颤抖的肩膀,叹息道:“她也是为了救你们啊,万屋这么多付丧神和审神者,她做不到见死不救呢。”   今剑红着眼眶,有些执拗地道:“主君只要保护好自己和三日月就够了,又何必管他们呢?”   这个孩子……   浅川奈绪有些无言,知晓以对方过去来看,这样的性情才是正常的,便笑着道:“你们主君肯定会好起来的,今剑就不哭了,不然她醒来可是要担心的呢。”   “……嗯。”今剑喃喃地低语,轻声道,“可我现在就很担心啊。”   奈绪没法子了,时雨对待孩子总是温柔而宠溺的,她却没有那么好的耐性,只得站起身举手投降道:   “好吧,你带我去看看她,我告诉你她什么时候能醒成不?”   浅川奈绪话音未落,那边屋内却传来了喧哗之声,药研的声音清晰的传到了奈绪的耳中:“大将!”   奈绪心里头顿时咯咚了一下,莫不是药效相冲出了什么差错?   这样想着,她立刻朝着内室跑去,今剑速度比她更快,仿佛长了羽翼一般冲了出去。   “怎么了?梨奈她——!”   浅川奈绪猛地冲入和室,然而等看清楚室内的情况时,却整个人都傻眼了。   榻榻米上的被褥已经被掀开,白色的女子寝衣散在被窝里,从衣服套头的地方钻出来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浅川奈绪冲进来,那小脑袋便傻呆呆的抬起了头,一张眉目如画满含稚气的脸蛋,清纯漂亮至极,让人不禁期待长大的她将是何等的人间绝色。   不是换装系统给予的妆容,不是时常更换的不同的容貌——那是属于“青木时雨”这辈子的,真真正正的容颜。   那个年岁不过三四岁的孩子抬了抬手,寝衣的袖子把她的小短手盖得严严实实的,她却还是很用力很高兴的挥了挥。   “咿呀——”   奈绪顿时眼前一黑,心头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完蛋了,神经病还吃错药了。 第二十四章 可以,这很和睦   本丸大广厅里,难得在晚饭之外的时间内聚齐了所有的刀剑男士,这些天,因为审神者的昏迷不醒,远征以及出阵的任务皆被放下了。   听闻审神者醒来,刀剑们齐聚一堂,此时齐齐注视着上座,厅堂内死寂一样的安静。   浅川奈绪坐在右座上首,以手扶额满脸崩溃。   馒头一样大的小手撑开,能清楚的看见手背上五个可爱的小肉坑。   那手太小太稚嫩,骨节亦不够灵活,以至于握着勺子都显得格外笨拙。   那一身红白双色巫女服的女娃娃宛如雪做的团子,此时正抿着嘴,顶着一张包子脸正襟危坐的拿着勺子,挖着蛋羹往嘴里塞。   “事情就是这样。”   浅川奈绪一脸崩溃,如此解释道:   “因为吃错……我是说灵力出了问题的原因,所以导致她身体出了点问题,虽然还记得一些东西,但是脑子大概不太好使……”   说脑子不好使大概还是轻的了,时雨目前的状况,几乎可以说是强行将一个成年人的思想压缩成一个孩童。   很多事情她记得,但是却并不能理解。按理来说,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多,思想也会变得成熟,没有道理记得那些过去,思想却还天真单纯。   但是时雨如今记得自己的身份,记得自己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却会像个孩子容易分心,娇气,爱撒娇,爱玩闹。   但是这样的情况却又比浅川奈绪想象中的要好一些,多少不用担心时雨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将过去和名字给泄露了出去。   而时雨家里的孩子向来乖巧体贴,应该会好好照顾她的……吧?   “光忠!我要吃团子!花见团子!要吃!”   时雨拽着烛台切光忠燕尾服一样的衣角,仰着小脑袋萌萌的看着他。   烛台切光忠立刻露出一副被萌得受不了了的慈爱之笑,斩钉截铁地道:“不行,主人,会蛀牙的。”   时雨一脸懵逼的看着他,倒是没有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乌溜溜的大眼睛一转,就朝着一旁的大俱利伽罗扫了过去。   大俱利伽罗,与烛台切光忠同为伊达宗政的爱刀,(划掉)皮肤黝黑的非洲六天王之一(划掉),性格孤僻,口头禅是“不想跟你们混熟”、“我一人足矣”。   这样一位毫无亲和力的付丧神,在时雨的记忆中却是一个相当可爱且心软的孩子,虽然不知晓为什么会留下这样的影响,但是幼生期的脑子只会遵守本能。   “大俱利!陪我去万屋买团子好不好?”   时雨小团子迈着小短腿跑到大俱利伽罗的身边,脚步一顿,抬起手,踮起脚,学着记忆中的动作拍了拍坐在小几边大俱利的肩膀。   “……不想跟你混熟!”大俱利宛如触电般的偏了偏身子,猛地扭过头,语气冰冷生硬地道。   说完他心中微恼,现在的审神者可不是以前那个温柔稳重的女子,而是一个孩童,他这般说话,肯定会吓到她的。   这般想着,心里又有点泄气,肯定会被讨厌的吧——也罢了,反正他总是一个人。   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一睁开眼,却看到一张粉团子似的脸蛋凑到了自己的面前,清澈的眼睛宛如含了水,睁得圆溜溜地看着他。   大俱利伽罗顿时就炸了。   “你!你别靠那么近!”   “噫!大俱利!去嘛!我给你买苹果糖哦!”   “让我一个人待着!”   眼看着大俱利伽罗已经脸色涨红到黝黑的皮肤都遮挡不住的地步了,坐在大俱利身边的鹤丸国永忍不住伸手,将气鼓鼓的小团子捞了过来。   鹤丸国永刚来的第二天,审神者就出了事,但是没少在其他付丧神口中了解审神者的事迹,他对于自己的主君是存了几分好感的。   审神者出事昏迷的那几天,他还暗嘲自己是否命中克主,否则换了这么多任主人,一始而终的寥寥无几。   此时抱着软包子一样的小娃娃,鹤丸国永忽然就笑了。   “主人啊,你为什么缠着小俱利呢?小俱利看起来很好说话吗?”   顶着大俱利想要拔刀的可怕目光,鹤丸饶有趣味的问道。   猛然被抱了起来的幼婶有些慌乱地按住了鹤丸的手臂,听见这个问题,歪了歪脑袋,掰着手指头细声细气地道:   “大俱利是个——好.孩.子~!虽然每次都说要自己一个人,但是跟大家都配合得很好。马当番的时候说不要照顾别人的马,但是他从来没有偷懒过嘛,马儿都被照顾得很好~!明明受了伤却总是说自己不必治疗,把手入室让给别人。还有……还有很多……反正大俱利是个好孩子——!”   说完,还伸出小短手摸了摸鹤丸的额头,看着他微微愣住的模样,努力露出一个老奶奶的慈爱微笑:“鹤丸也是好孩子,大家都是好孩子。”   ——哪怕他来的第二天,审神者就命悬一线,但是却没有丝毫的负面情绪留在审神者的心中。   ——哪怕强大的心灵被压抑成幼弱的孩童,她却依然真实地展露温柔与包容。   鹤丸国永感觉到那摁在额头之上软绵绵的力道,却像摁在他心脏上一般,让人觉得心口酸软。   他低低地呢喃道:“哎呀,这可真是吓到我了。”   整个大广厅中的气氛忽然变得格外温暖,连前阵子因为审神者伤重而带来的压抑都一扫而空。   浅川奈绪默默地捂住了脸。   #你们居然都没觉得一个奶娃娃摆出老奶奶的姿态有什么不对吗?#   #她的意思是大俱利嘴硬心软好欺负,你们真的没听出来吗?#   #一个毛孩子懂个球啊!#   唯有三日月宗近看出了真相,此时坐在左座上首,以袖掩唇,哈哈哈笑得脱线无比。   “真是狡猾的姬君呢,这样一来,竟是不好责备姬君肆意妄为,不爱惜自己了呢。”   幼婶没听懂,但她还记得三日月以及喝茶丸都是自己的小伙伴,于是非常欢快的发出了邀请:“三日月殿下,吃苹果糖吗?”   三日月倒是没有拒绝,作为究极自我主义的老爷爷,他对于一切都适应良好。   对于审神者变小一事,最开心的莫过于孩子体型的短刀和萤丸了。   “呐呐呐,我带你去买金平糖。”萤丸牵着幼婶的手,用那特有的绵软嗓音轻声道。   “哈哈哈大将现在变成小不点了,不过也超可爱!”后藤伸出手捏了一把幼婶的小肥脸,两手夹着她的脸蛋使劲揉搓。   “后藤哥!不得对主殿无礼!”妹妹头的前田一把冲过来将自家愚蠢的阿尼甲推到一边去,看着自家审神者红彤彤的脸蛋,愧疚的道,   “非常抱歉,主殿!会疼吗?让我随行,护送您去万屋可好?”   本丸闺蜜,妇女之友的乱藤四郎以及次郎太刀关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好不容易变得这么可爱,果然还是要好好打扮一下的吧?”   见本丸闹哄哄的一片,围着自家好友的付丧神都相当“友好”,浅川奈绪再次深深地扶住了额头。   #三年起步,最高死刑。#   #快住手,我要报警了。#   #警察蜀黍,就是他们这群付丧神!#   “这状况大概等她自己调理回来就会恢复了,这段时间就劳烦你们多费心了。”   浅川奈绪一脸心累的对着较为靠谱的一期一振和药研如此说道。   “保护主君本就是我们的使命,就交给我吧,我会好好照顾主君的。”一期一振笑容温和,如此说道。   “审神者大人就放心吧。”药研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十分沉稳地道,“风雅的事情虽然不懂,但是照顾弟弟我还是很擅长的。”   浅川奈绪:……TvT但愿如此吧。   浅川奈绪前脚刚走,后脚熊孩子们就开始闹腾了。   “主君换身可爱的衣服!”   “不!军装!军装大法好!”   “闭嘴!公主裙才可爱啊!不然和服十二单也行!”   时雨被吵得头昏脑涨,被拽来拽去险些摔到地上去,一边的小夜看不过去,伸手拉了她一把,护着她朝着最安静的左文字角落走去。   然而时雨小短腿迈了几步,就跟汤圆似的滚到了蒲团上。   原本端坐一方,垂眸不语的江雪忽然伸出手,及时护住了桌角,没让幼婶当真一头撞上去。   坐在他身边的宗三左文字则一把将幼婶抱了起来,动作轻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用他特有的语调叹息着道:“您这般模样,可有失天下人的风范了呢。”   江雪淡然的收回手,合掌念了句佛语,颔首道:“今天又是和睦的一天呢。”   幼婶呆兮兮的在宗三怀里抬起头,正对上宗三那一双异色的眼眸。他唇角含笑,眼中染着浅浅的空洞和绝望,有着吸引人入魔的魅力。   幼婶挠了挠小脑袋,一锤定音道:“今天穿跟宗三殿下一个颜色的!”   宗三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怀里幼小的婶婶忽而溢出萤火一般温暖和煦的光,直到光芒散去,竟是换了一身装束。   面对自家审神者的神奇能力,宗三并没有表现出诧异之色,但是当他看清楚审神者的着装时,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幼婶一身粉嫩粉嫩的毛绒服饰,粉色和白色两相交织,毛绒边的粉色小裙子,蝙蝠袖斗篷衣上缀满了雪白的小毛球,针织棉袜,白色小高跟。   她一头白发的长发垂至腰间,在发尾处扎成了两个小小的铃铛,头顶缀着毛茸茸的猫耳,就连手上都套着两个粉白色的猫爪手套,系着红丝带的铃铛。   眼睛变成了金蓝两色异瞳,配上她如今的打扮,当真是宛如猫儿一样可爱。   ——哎呀呀,这可真是太犯规了。   时雨一脸安然地窝着当主子,直接爆了必杀一击,萌空了所有付丧神的血槽。   于是在大家都没有意见的情况之下,总算可以安心的出门了。   #没有什么是奇暖不能解决的。#   #如果有,那就再换一套。#   #可以,这很(划掉)江雪(划掉)和睦。#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的套装是【福祉灵猫】,总而言之,是一套非常少女非常粉嫩的衣服。   穿在小萝莉的身上有可怕的增幅作用。 第二十五章 你们这些磨人的小刀精   审神者要出门,身为近侍的付丧神自然要跟随,更别提如今的审神者如此稚嫩年幼。   让审神者的小短腿一点点的迈,走出本丸都要不短的时间,更别提去万屋散步了。   那么,由谁来抱着审神者走,就成了如今需要商讨的问题。   “骑在我的肩膀上,你是想要凌驾于我曾经的主人之上吗?”   宗三用着那特有的宛如叹息般靡丽的语调,如此这般对着坐在自己肩膀上,抱着他后脑勺的幼婶如此说道。   幼婶短短的小手套着猫爪从后头环过,圈在宗三的额头上。两条小短腿架着宗三的肩膀,宛如糯米团子一般整个人牢牢的黏在宗三的粉发上。   一身粉白色的毛绒小短裙,她侧着脑袋将花见团子般柔软的脸蛋瘫在宗三的发顶,异色的眼眸圆滚滚的,就像一只幼小粘人的猫。   ——颜色还相当和谐,远远看着就仿佛宗三戴了一顶猫耳绒毛帽。   大概这造型有些可笑,但是这阻止不了付丧神们一边被萌得心肝颤抖一边不甘心地道:   “主人也可以趴乱头顶上的哦,宗三殿下和主人顺色了,而且那么高,看起来不是那么可爱呢。”   “哈哈哈,爷爷不会顺色哦,姬君要不要试试,到爷爷身边来?”   “阿鲁金喜欢高高的?我和哥哥都很高很高哦。”   然而幼婶只是抱着宗三,一脸好奇的问:“为什么是凌驾在旧主之上?宗三讨厌我吗?”   面对孩童直白的询问,宗三左文字微微一顿,却是叹息着道:“只是被折断了羽翼的笼中鸟无谓的感慨罢了……开个玩笑。”   “笼中鸟?”幼婶埋在宗三的粉发上就是一顿乱蹭,“我有很多翅膀,宗三殿下喜欢蝶翼呢还是鸟羽呢?喜欢机械羽翼呢还是恶魔翅膀呢?”   宗三左文字:“……不需要,谢谢。”   幼婶想了想,又道:“对了,山姥切国广君总是披着桌布,我这里也有很多斗篷啊!换上一定很好看的!”   说完粉团子一样的手上就拽了一条做工精致的黑色斗篷出来,走在后头的山姥切国广看着那漆黑斗篷的内部闪烁着耀冠寰宇的星光,忽而冷汗直下。   山姥切国广:“……我也不需要。”   幼婶收起斗篷委屈的扁了扁嘴,嘀咕道:“一会儿要一会儿不要的,你们这些磨人的小刀精。”   磨人的小刀精们:“……………………”   时雨瘫在宗三的脑袋上简直想睡觉,悠闲得忍不住翘了翘尾巴。   周围瞬间恢复了安静,付丧神们面面相觑,盯着那甩来甩去的雪白色猫尾,陷入了深深的震惊中。   ——在、在动耶……   五虎退抱着小老虎,笑容格外羞涩腼腆,嗫嚅的喃喃道:“……真的变成猫了呢,真……真好。”   萤丸抬着头,看着那甩来甩去的猫尾,手痒痒地很想揪一下。   #然而这个身高差注定是一件让人悲桑的事情。#   #手合场见吧你们这群混蛋。#   虽然智商已经掉了一地但是还勉强有点危机意识的幼婶当然不会选择让自己陷入被短裤包围的风险之中。   而三日月宗近性格温柔脾气慈祥带着迷之老人家的气场,还会把工资当零花钱给短裤们发零食小点心,幼婶不想实验自己会不会也被哈哈哈的送去虎摸一下。   嗯,还是宗三和江雪最让人安心了=。=   #左文字一家全是小天使。#   #宗三一八九好有安全感。#   万屋经过一段时间的修缮,如今也渐渐热闹了起来,到底审神者也好刀剑也好,早已有了身在战场上觉悟,恢复起来也相当迅速。   更何况这次的突袭损失确实不大,因为传讯及时的缘故,撤退也相当井然有序,最后的反击也不算慢,审神者中只是有不小的损伤,倒是没有人死亡。   而能当近侍跟随审神者来万屋的,也大多是身经百战的付丧神了,面对危急情况,反应相当训练有素。   ——只是伤亡到底是难免的。   如此算下来,受损最严重的竟是时雨,不仅死了一次,还留下不小的后患。   万屋青石铺就的路面还染着硝烟的气息,街道的两旁摆满了鲜花,祭奠那些不幸牺牲的付丧神。   时雨趴在宗三的头上,安静的注视着那些花束,有些恍惚,却没有悲伤。   ——那些被爱着的记忆,会随同力量一起,回馈给那些真正的神明吧。   ——痛苦和悲伤无法带走,但是那些幸福的哪怕是浸满了审神者泪水的回忆,却是会被接受的吧?   “大将,在想什么?”药研抬起头,笑着对上她一双含了云烟般飘渺的异瞳,神情温柔。   幼婶歪了歪头,樱粉色的发丝擦过她的脸颊,窸窸窣窣的痒意让她忍不住收回一只手挠了挠,糯声道:“在想我死了以后。”   “我能留下一些什么。”   这个话题太过于沉重了,以至于药研忍不住微皱眉头,但是对上幼婶那双干净的眼眸,他就知晓——她只是在单纯的思考这个问题的字面意思罢了。   药研听见平野喃喃的道:“人类为什么不能被重新锻造出来呢?”   一向温和且宠溺着审神者的前田也冷了面色,硬声道:“人类真是麻烦,总是会擅自死掉。轻易说出永远,却一直没能做到。”   ——是啊,为什么不能永远在一起呢?   ——明明已经决定了,要永远跟您在一起的。   ——早就说过了,哪怕化作魂魄,也要守护你的。   时雨抱着宗三的手忽而一紧,她下巴抵着宗三的发顶,睁得大大的异色眼眸,忽而就流下了泪来。   记忆中的她从未对这些孩子们说过“永远在一起”这样的话。   因为曾经对那人说过这样的誓言,最终也不过化作了晴空之下的一粒沙。   身为幼童,总是比成年人更加情绪化。   如果漫长的时光能将思念化作寂寞,能让伤口结疤。   那此时此刻被揭开,无论如何都是痛的。   付丧神们根本没想到审神者会突然哭了起来。   声嘶力竭的,带着大厦将倾一般的悲伤。   仿佛控诉一般的哭喊着道:“你们神明也全是骗人的!”   ——永远简直像是一个美好却荒诞的笑话。   付丧神们顿时全都慌了,一个接一个的凑上去将宗三左文字围了个水泄不通,好言好语的安慰着。   幼婶死死扒着宗三不肯被人抱下去,将他那一头粉色的发挠得凌乱,直到江雪左文字看不过眼,动作轻柔地掰开她的手将她抱过来,幼婶才止了眼泪。   江雪左文字抬手抚上她的额头,缓缓地道:“永远与否,每个人心中的答案都是不同的。”   “许诺的永远,只是在生命结束的那一瞬间罢了。”   幼婶没听懂,但是她知道那个长大了的自己虽然悲伤过遗憾过,却也不是不幸福的。   而她虽然很多事情不懂,但也知晓向来沉默寡言的江雪是在安慰他。   于是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幼婶的座位从宗三左文字的肩膀换成了江雪左文字的肩膀。   如果说前者还能勉强让人赞一句猫耳美人的诱惑的话,那么后者就完全是让人恨不得自戳双目了。   然而江雪神情恬淡,对自己现在这雷人的造型一点意见都没有。   幼婶要吃苹果糖。   但是这种糖果一般出现在祭典上比较多,平时想买还是有点困难的。   江雪左文字顶着一只猫一路走来,哪怕气氛沉重,也挡不住那些审神者们的目瞪口呆。   藤原咲带着伤重刚好的骨喰出来购买事物,远远的就看见那一位前辈的三日月宗近。   虽然她上任审神者的时间比那一位要长,但是那一位在万屋立下的功勋,只是一句“前辈”都已经显得谦逊了。   她甚至顾不得自己手中方才还想着要细细品尝的雪媚娘,一口气塞进嘴里咀嚼吞下,便拉着骨喰朝着那个方向跑去。   “三日月殿下!”   三日月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这个称呼是在叫自己,因为万屋之中的三日月虽然少,却并不是没有的。   直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三日月才后知后觉的回过头,看着那个牵着骨喰藤四郎就朝着他跑来的少女。   当日情况如此严峻,三日月宗近对这个审神者并没有太大的印象,但是对于这一位骨喰藤四郎,却是印象不浅的。   毕竟当时自家姬君的行为,也实在是让人难以忘怀。   三日月拢袖微微一笑,新月印在他的眼底,透着朦胧的优雅与柔和:“哎呀,是另一位姬君呢。”   “三日月殿下,还有诸位,上次之事,实在非常感谢!”   少女弯腰,从其姿态到其眉眼间的神情,都不难看出这是一个性格认真的少女。   “非常感谢前辈的相救,否则……否则……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总而言之,请允许我当面答谢前辈!”   藤原咲其实有收到消息,说前辈的身体出了不小的问题,甚至连带着灵力也有了变化,一直昏迷不醒。   毕竟那位前辈是己身为祭,召唤了神临。   而作为受过她恩惠的审神者之一,于情于理,都应该对她说一声感谢。   除了这个原因以外,藤原咲心中还有意思细不可查的仰慕与憧憬。   那样一位强大的、冷静理智的,甚至那样品性高洁的审神者,比起当时只能哭泣的自己,是何等的让人向往呢?   ——若我也能成为如那位前辈一样强大可靠的审神者,那就好了。   正回想着当时飞翔在万屋天空之上女子的英姿,耳边却突然传来一个软软糯糯好似刚出炉麻薯团子一般的声音:“你找我呀?”   藤原咲和骨喰下意识的抬头,就看见那戴着可笑毛绒猫耳帽的江雪左文字微微偏首,头顶上的猫耳动了动,随即,一个小小粉团子一样的孩子冒出了头来。   幼婶看着一脸懵逼的少女和那忍不住微微睁大了双眼的骨喰藤四郎,突然弯眼一笑:“呐,你们知道哪里有买苹果糖的吗?”   强大的、可靠的、冷静理智的、无所不能的审神者。   藤原咲突然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QAQ   #这个负心的世界。# 第二十六章 新刀微微一笑   幼婶最终还是吃到了心爱的苹果糖。   那是糖果店的老板为了感谢她的壮举而特意熬糖当场制造的,并且还免费赠送了所有的付丧神一人一根苹果糖。   幼婶拿着糖果,非常开心的对糖果店的老板挥手道别。   萌杀了全场。   藤原咲看着自己仰慕的前辈笑得眉眼弯弯地拿着苹果糖朝她挥手,顿时微微红了脸颊。   ……想,想撸猫。   “前辈从武系审神者变成了萌系呢,杀伤力一如既往。”藤原咲手里也拿着一根幼婶友情捐赠的苹果糖,感慨地舔了一口甜蜜的味道。   “请注意牙齿的健康。”骨喰藤四郎面无表情地一口啃掉半个苹果糖,相当不解风情的说道。   “知、知道了。”藤原咲捂着心口,默默地掏出从现世带来的手机,将骨喰吃苹果糖的历史性画面拍摄了下来。   ——感谢前辈的苹果糖。   “主人很喜欢吃苹果糖吗?”   加州清光捻着一只苹果糖,凑到嘴边舔了舔,苹果糖鲜红的颜色美得剔透好看,衬得他清秀的容颜越发可爱了起来。   他身侧的大和守安定同样举着一支苹果糖,容貌堪称清纯秀美的少年拿着这样童趣的糖果,居然半分违和感都没有。   幼婶一只手拿着苹果糖,一只手小心翼翼的环着江雪的脑袋,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就扯到了对方的头发。   如果江雪跟骨喰鲶尾一样有呆毛就好了。0v0   这样揪着就不用担心会掉下去了。   #快醒醒吧,呆毛是碰不得的。#   #呆毛才是本体,拔掉会黑化。#   #江雪小公举长呆毛还能看吗?#   “不喜欢吃苹果糖,但是喜欢苹果糖。”   幼婶孩童似的逻辑无法正确描述出那样矛盾的想法,她轻轻挥舞着手中的苹果糖,认真地道。   “我第一次去祭典的时候,有人给我买了一根苹果糖。”   之后对此一直念念不忘。   加州清光倒是不疑有他,只是觉得自己的主君实在念旧,会问这么一个问题也只是好奇那样的女子居然也会像小女孩一样爱吃苹果糖。   虽然她现在的确是个小女孩没有错啦。   但是她往日里那般清浅温宁的模样,实在不像是会喜欢苹果糖的人啊。   在万屋兜兜转转了一圈,收获了不少答谢的美食以及少女审神者的星星眼。   幼婶拿着苹果糖却不吃,离得远了还能听见少女们兴奋的窃窃私语,百般无辜的瞪大了眼睛歪了歪头。   她偏首朝三日月看去,略带疑惑地道:“三日月殿下,可萌可帅可美是什么意思呀?”   三日月宗近笑意盈盈地道:“哈哈哈,就是姬君很受欢迎的意思呀。”   “哦。”幼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绞尽脑汁地思索了半晌,又问道,“那‘可爱,想日’是什么意思呀?”   加州清光一个刹车不及,苹果糖全糊到了山姥切国广的床单上。   宗三步伐一顿,跟在他身后的小夜顿时跟糯米团子似的糊在了他的小腿上。   药研藤四郎忍不住一巴掌拍到自己的额头上,掩盖住自己有些失态的表情。   #这是何等的卧槽。#   #三斩起步,最高真剑必杀。#   三日月宗近唇角带笑,略微思索的片刻,忽而笑道:“是耍流氓哦。”   “以后如果有男子对姬君这么说话,姬君就糊他们一脸苹果糖哦。”   结局是幼婶塞了爷爷一嘴的苹果糖。   #不爱吃,就是爱看。#   #看完了就塞别人一嘴糖。#   #奇怪,这个习惯是怎么来的?#   回到本丸后,烛台切光忠温柔地抱起幼婶,一边老妈子似的跟她说着晚餐的菜单,一边跟她说了一件在他看来无关要紧的小事。   时之政府将补偿的资源一同送了过来,并且还送了一振尚未开封的刀作为这次万屋事件的谢意。   当然,随同而来的还有一位神宫寺家族的巫女,照旧被他们拒之门外。   “新刀?”幼婶趴在烛台切光忠的肩膀上,跟一边绕着光忠团团转还喊着“让我抱一下”的鹤丸互瞪眼。   根本无暇顾及新来的小伙伴,幼婶鼓着软绵绵的包子脸,扯着嫩嗓子大声地道:“鹤丸你不能再欺负小退了,这样是不对的!”   鹤丸一脸无辜的看着,只要不恶作剧,他的外表就如同光风霁月的美男子一样:“我没有啊,才不是我做的呢。”   “你不打自招!”幼婶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指去挠鹤丸的额头,看着他嘻嘻哈哈哈的模样,生气地道:   “你上次趁着三日月洗澡偷他的衣服我就不说啦!还有趁歌仙把洗好的衣服拿回来的时候吓他害得他把衣服掉进了水里,这些都算啦!”   “但是你怎么可以把莺丸的茶倒在小退的床单上骗他说是他尿床呢!”   “你知道莺丸的茶有多贵吗?老人家辛辛苦苦泡的茶你怎么能就这么浪费掉?”   “你知道歌仙洗衣服有多辛苦吗?染上了茶渍会很难洗的!”   “你知道小退出阵有多努力吗?你怎么还能把人欺负哭?!”   幼婶的小短腿被光忠抱着,上半身探过光忠的肩膀,半趴在鹤丸头上。   一个高难度危险的动作。   鹤丸笑眯眯的伸出手掐住幼婶的腋下,护着她不让她倒栽下去。   手上一个用力,就强行将幼婶从烛台切光忠的肩膀上撸了下来。   他趁着光忠还没反应过来,立刻抱着幼婶撒腿就跑:“哈哈哈光坊你快去准备晚餐吧,带孩子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烛台切反手一个漏勺就砸了过来,伴随着一声相当不帅气的怒吼:“鹤丸殿下!不得对主君无礼啊!”   然而鹤丸就如同折纸的魔性鹤一样放飞自我。   “一期哥带你回来的,你不能老是欺负他的弟弟,知道吗?”   幼婶软绵绵的小手摁在鹤丸的额头上,软糯糯的嗓音带着说不出的老气横秋。   鹤丸敛眉垂眸,微微低头让幼婶的手可以摁到他的额头,兀自低笑道:“生活总是需要一些惊吓和意外的,不然心会先于身死,那可就太无趣了。”   向来调皮捣蛋,少年模样的付丧神,唯有在说这句话时,才会流露出几分与其外貌所不相符的沧桑。   然而幼婶只是摸了摸他的额头,摸了摸他的发,没有多说什么。   曾经作为陪葬品的那一段漫长岁月,刃生就宛如一潭死水,点无波澜,几乎令人心灰。   好不容易获得了生命和自主能力的现在,无论如何都要让生命精彩起来。   也希望别人的生命能因自己而精彩。   ——不过果然还是稍微过分了一点点呐。   鹤丸笑着揉揉幼婶的脑袋,被她不满地拍开了手,然后反揉了回来。   鹤丸乖乖低着头给她揉毛,微笑着想道。   ——大概是因为,这一次的主人是个太过于温柔了吧。   “作为惩罚,你今晚要吃两倍的青椒哦。”   “诶诶诶?能吃两倍的肉吗?青椒我真的不喜欢。”   “不管,不然怎么叫惩罚呢?”   ——呐,连惩罚都这样的温柔呢。   “对了,新刀放在锻刀室里,现在要去看看吗?”   鹤丸捏着幼婶的小肥脸,这般问道。   “新刀?”幼婶这才迷迷糊糊地回想起来光忠跟自己提过的事情,有些好奇地道,“是什么刀啊?”   “不知道呢。”鹤丸抱着幼婶朝着锻刀室走去,一边道,“似乎是还未出现的刀,政府将第一振送过来了,作为答谢呢。”   幼婶听着觉得甚是有趣,便也不反对鹤丸朝着锻刀室走去。   政府送来的是一振太刀,刀身短,长度也就比胁差略长些许,刀鞘是淡金色的,有种古拙的华丽。   “这是太刀?”幼婶看着架上的太刀有些不知所措,“好像跟三日月殿下不太一样……”   鹤丸国永也是一脸懵逼,他左看右看,疑惑的道:“……上半部分是直刃,下半部分略弯,这是什么时期的刀啊?”   两人看了半天也不知所以然,泯灭在历史洪流中的刀实在太多了,根本猜不过来。   “召唤来看看吧。”鹤丸国永跃跃欲试的怂恿道,“没准会是一个天大的惊吓哦~!”   幼婶想想也是,便伸出手,轻轻的握住了刀鞘。   灵力如洪流般涌入刀身,哪怕在如今灵力被束缚的状态之下,依旧纯净而浑厚。   似乎有黑色的鸦羽从空中掉落,幼婶只觉得掌心中冰冷的质感被柔滑的布料所替代。   黑与红交织的长摆,毛茸茸的小球轻蹭着她的脸蛋,冷冽的风裹挟着清雅的香气,古拙而厚重,似暮鼓晨钟,温厚如山。   幼婶还没回过神,便被人一把抱了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少年邪气妖冶的容颜,两边眼睛下方都点着黑痣,皮肤惨白,红影妖娆。   高束的姬式马尾宛如刀锋,那唇角微微带笑的模样,昳丽诡谲,就像乌鸦童子,令人无端心悸不安。   “吾名为小乌丸。名字中虽有小,但此为谦虚。过去在意味着上和大相关的词上会故意用小来表示。”   “吾小乌丸处于日本刀与直刀之间,如同日本刀之父。”   “与外敌战斗乃是吾之命运。即使历经千年,也未曾改变。”   “哦呀。”少年伸出手,对着幼婶的小脸蛋就是一揪,“这次的主君真是小得出人意料呢。”   “简直……像为父的女儿一样。”   幼婶:“……0.0”   鹤丸:“……=口=”   小乌丸动作相当自然地将幼婶单手抱在怀里,目光平淡的移向一边目瞪狗呆的鹤丸国永,笑起来的模样格外邪气凛然。   “孩儿看到为父似乎很惊讶呢,真没想到刀还能有化为人形的一天?”   “不过这幅样貌……呵呵,可不能以貌取人呢。”   小乌丸的外貌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模样,但是其气场之凌厉,竟是一时间压得鹤丸说不出话来。   白色的鹤,黑色的鸦。   哪怕是微微仰头注视着他人的模样,小乌丸依旧神情从容,几可傲视天下。   “那个……”鬓边鸦翅般的发被轻轻拽了下,小乌丸微微偏首,就对上了一双干净澄澈的眼眸。   那个软软糯糯仿佛麻薯团子般玉雪可爱的女孩,语气嗫嚅地道。   “……小乌丸殿下。”   “你……裤子好像破了个洞诶……”   鹤丸国永:“……噗……”   ——不行,憋住,不能笑。   #鹤丸国永,轻伤。#   小乌丸根本不扭头去看那内伤到蹲墙角的鹤球,器量极好的他只是微微勾唇,似是宠溺似是慈祥地一笑。   “此乃平安京时期的服饰之一,因为那个时期诞生的古刀,所以下意识化形成这样的服饰了呢。”   “倒是主人哟,如此幼小的你,也要承担与外敌战斗的重担与使命吗?”   幼婶没听懂,小拳头抵在脸颊边微微蹭了蹭,软绵绵地道:   “我不小了,只是不小心变小了,将来还会长大的。”   仍然是这样逻辑不清不楚的话语。   因为要迎接新伙伴,所以晚间特意准备了宴席。   这几乎是这个本丸约定俗成的条例了,只要有新的同伴加入,总是难免要籍由这个机会好好热闹一番。   但是当知晓新伙伴居然是日本刀之祖时,所有的刀剑都陷入了谜一样的沉默。   #并不想要给自己找一个爹。#   #一大把年纪了能不能不要排辈分。#   #时之政府根本就是在搞事情吧?#   “所以,主人原本并非孩童之身?只是因为舍身祈求神降,才会变成如今这般软弱无力的模样?”   小乌丸坐在席间,一手端着酒盏,仍然是唇角带笑的妖冶模样。   “的确如此,因为自裁而呼唤高位神明降临己身,几乎可算是在忘川徘徊了一次。”   石切丸唇角温和的笑意微敛,眸光也微微黯淡。   “我们本不是这个本丸里的刀剑,原主也并非是一位合格的审神者。但是如今的主君,无论如何都是一位好孩子呢。”   “人类真是神奇,有人会活得那样的不堪,将不可一世的傲慢付诸于世,会因为他人的痛苦而欣然愉悦。”   “但也有人会如此无私,宁可舍弃生,也要挽救死。”   “会有人毫不爱惜刀剑,甚至不将已经化为人形的付丧神性命当一回事。”   “但也有人会舍弃自己的生命,只为挽救更多刀剑免于破损的命运。”   “成为主君的力量,在战场上破碎,本是刀剑的职责与使命。”   “但是作为被保护着的人类,居然也有一天会反过来保护刀剑。”   “……真是,不可思议呢。”   “为父对孩儿们的故事兴趣不小。”许是因为太过于古老的缘故,小乌丸的话语总是带着几分古老的韵味。   “但往昔正如朝露向阳,转眼消散,唯有守望未来,才是成长。”   他轻笑着摇着酒盏,动作不经意间便带出几分平安京时期贵公子的优雅气度,绫罗丝竹包裹出来的秀逸之美。   幼婶似有所觉,微微的回过头来,朝着小乌丸的方向微微一笑。   小乌丸看着小女孩稚嫩的身影,忽而轻笑出声,噙着唇角的一抹弧度,朝着审神者的方向高高举起了酒盏。   “敬,高洁。” 第二十七章 晒干还是阴干呢   自从小祖宗来了本丸之后,已经快要上天的熊孩子们又老老实实的落回到了地面上。   内番不再加零,因为小祖宗会拿着小树枝微笑着“守望”后辈。   出阵不再怠惰,因为给小祖宗捞经验没人敢划水。   就连鹤丸国永都没胆子再对短刀下手了,一旦短刀去跟“父上”告状,他分分钟就会被父上相约手合场。   #父上教你做刀。#   没办法,谁让他来本丸的时间跟小乌丸差不多,等级也相差不远呢?   就连幼婶,每天也要面临“主人哟,就让为父看看你的(划掉)成绩单(划掉)实绩吧”这样可怕的场面。   然而小祖宗区别待遇也是一套一套的,对儿子心狠手辣,对女儿只要她眨眨眼睛卖个萌,立刻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塞颗糖过去。   至于“(划掉)成绩单(划掉)实绩不好看都是儿砸的错”这种偏心到极点的观念更不在少数,回头就更加努力的鞭打子子孙孙。   幼婶几乎要被宠成了小公主。   当小乌丸牵着幼婶,跟三日月、莺丸以及石切丸一起在长廊下喝茶时,简直可以凑一张“五代同堂”。   不过另外几位杯子里装的是茶水,只有小乌丸杯子里的是酒,幼婶杯子里的是桂花蜜糖水。   小乌丸牵着幼婶去万屋买糖的时候毫无意外地被人围观了,面对大家好奇的打量,小乌丸表现得十分淡定,一派长者之风。   “是小乌丸殿下,是……”幼婶呆呆的想了半天,却还是捋不清楚本丸里的辈分关系,只能拿年龄最大的小伙伴来当表率,“是莺丸和三日月殿下的父亲。”   围观路人顿时纷纷露出日了狗的表情。   面对这样直白的怀疑,外表只有十三岁少年人模样的小乌丸只是唇角一勾,眉梢微挑,睨着红影妖冶的眼眸,邪气凌然地道:   “可不能以貌取人呀,小姑娘们,为父也是会因此而烦恼的。”   话音刚落,还伸出修长有力的手,轻轻捏了捏蹲在自己面前满脸慈爱的审神者的脸蛋,在对方一脸懵逼的表情之中邪肆地赏了个父爱如山的脑瓜崩。   #矮怎么了?矮也是你爹!#   #小是谦称懂不懂?!#   #不是爹也是你小.祖.宗!#   于是新刀跟药研藤四郎一样是“短刀身大太刀心身高一米五气场三米八”的消息不胫而走。   小乌丸微笑着用关爱(划掉)智障儿童(划掉)天真晚辈的慈爱眼神凝视着世间百态。   #时之政府真是不拘一格降人才呢。#   时雨的灵力在逐渐恢复,本丸里的风景也换做了夏季,开始变得燥热了起来。   三日月也换下了那被无数审神者吐槽了许多次的老年人连体毛衣,每天就拿着团扇坐在走廊下哈哈哈地笑看鹤丸搞事。   天气虽热,院子里却有一口池塘,审神者的灵力支撑着结界,也并不担心会有蚊虫的困扰。   短刀们从万屋抱回了好几个西瓜,准备舀荷塘里的水冰镇一下,然后来玩夏天常玩的游戏打西瓜。   鸣狐蒙上了眼罩,手中握着竹刀,脖子上围着的小狐狸尖声指挥道:“呀呀呀,向前,向前,向前!鸣狐!歪了!往左往左!等等不是这边!”   “呀呀呀!鸣狐不能砍!呀呀呀!那是三月殿下的脑袋,不是西瓜!!!”   蹲在一边拿水冲西瓜的三日月宗近一回头就看见鸣狐险险移开那快砍到他脑袋上的竹刀,脖颈上围着的狐狸急得对他一头卷毛又抓又挠。   鸣狐沉默地移开竹刀往旁边挪步,精准地一刀就砍在三日月浇着水的西瓜上,完美地炫耀出打刀的高侦查力。   太刀.各种瞎.三日月.老爷爷顿时脱线笑道:“哈哈哈真是活泼的孩子呢。”   鸣狐拿下眼罩,沉默地抚摸了一下小狐狸的尾巴,眼神温柔,没有开口说话。   这个小东西,是他从诞生至今,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了吧。   “……小叔叔看起来很开心呢。”在树荫下纳凉的五虎退抚摸着围在他身周又蹦又跳的小老虎,腼腆地嗫嚅道,“……真、真好。”   “大将把小狐狸再次召唤来尘世了。”厚藤四郎远远地看着那只叽叽喳喳聒噪不已的小狐狸,明明知晓自己应该像个男子汉一样坚强,但有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原本的审神者就是因为小狐狸太聒噪,所以才……在那之后很久,小叔叔都没有再说过话了……”   原以为那样黑暗的过往,伤痛可以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平淡,但是疤痕总会变成一辈子的伤。   ——并且没有救赎。   但是那天年幼的审神者小心翼翼地捧着什么东西朝他们跑来,她矮墩墩年糕般软糯的模样,抬起头时眼睛却那样明亮。   她朝着鸣狐摊开双手,黄色皮毛的小狐狸抖着耳朵站了起来,一张口,就是那熟悉的尖利而聒噪的嗓音:   “呀呀呀,能再见到鸣狐,真是太好了。”   ——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当初小狐狸死去的时候,鸣狐没有哭,但是当小狐狸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却沉默地流下了眼泪。   “是礼物。”幼婶的声音细软,却呆呆地道,“反正我现在是小孩子,做什么都是会被原谅的。”   审神者以多付出一份供应付丧神的灵力,召唤且复活了一只毫无用处的小狐狸。   那时鸣狐半跪而下,从她手中珍而重之地接过了久别的伙伴,第一次开口对审神者说了话。   “谢谢……还有,请多指教。”   ——他欠她一句请多指教,已经很久很久了。   “说起来,大将去哪了?”药研穿着内番服,带着眼镜,扫了一眼庭院,却没有发现审神者的身影。   “主人说她不是刀,怕热,可能在屋子里吧。”五虎退喃喃地应了一句,他们作为刀剑虽然被赋予了人形,但是本质上还是冰冷的铁块,并不畏惧热夏的暑气。   “一会儿西瓜切好了就给大将送去……嗯?”药研一转身,看见不远处的池塘里似乎冒出一个银光闪闪的小脑袋。   幼婶嘿咻嘿咻地拨弄着自己湿漉漉的长发,背后却忽然伸出一双手,冷不丁地把她抱了起来。   “大将……你这是,在做什么?”药研向来沉稳可靠的声线,难得有些方了。   由不得他不方,任谁看见自家大将的双腿变成一条甩来甩去的鱼尾巴,内心大抵都是崩溃的。   药研没有惊喊出声,那完全是他作为阿尼甲的稳重在作祟。   而他身后的五虎退已经惊讶地道:“主、主人!你——你这么?!”   幼婶很快被玩耍的短刀们包围了起来,三日月、鸣狐以及那准备倒挂树枝吓大俱利伽罗的鹤丸也乖乖地爬下了树来。   “哇哦,这可真是吓到我了。”   “小叔叔,你不能过来,狐狸是吃鱼的!”   “呀呀呀,在下和鸣狐才不会伤害主人萨码呢!”   “哎呀,真是神奇的姬君呢,传说中的人鱼吗?”   三日月宗近带着些老人家的好奇心看着被药研抱在怀里摊成咸鱼模样的幼婶,这般问道。   “姬君的衣服,似乎并不单单是衣服那么简单啊。”   此时的幼婶穿着一套华丽无比的裙装,美丽梦幻的蓝色让人一眼就能联想到辽阔无际的海洋,长长的裙摆边缘飘逸,化作靛蓝色透明的鱼鳍。   银色的长发微卷还带着一丝丝渐变的蓝色,珍珠与蓝宝石构成水滴一般的额饰,坠在发上,似娴静温柔的月光。   幼婶的一双眼睛,也化为了海洋般虚幻的蓝色,清澈见底,又好似凝住了一弯蓝盈盈的湖水。   年纪虽小,却已见绝色,不免让人心中憧憬,若是成年形态的女子,又是何等的绝代风华。   “太热啦!我只是想找个地方凉快一下!”幼婶不满地甩着鱼鳍,水分不干,她就没法化为正常人类的双腿,“药研放我去晒会儿太阳啦。”   换上了服装,她的声音似乎都产生了变化,就如同传说中人鱼天籁般的嗓音,清灵优美,动人至极。   ——就像是可爱的,深海中的人鱼公主呢。   “大将离开水没问题吗?”药研按照幼婶的指使,将她放在一块暖烘烘的岩石之上。   “没关系的啦,将水分晒干就能变回人了。”幼婶睁着大眼睛十分天真地道。   听到这个解释,药研微微语塞,抬起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深沉地道:“大将,如果想弄干您的鱼尾,请选择阴干而不是晒干。”   “毕竟前者您会便成人,后者您会变成咸鱼,二者是有不同的。”   幼婶被吐槽了一脸,这回真的宛如咸鱼一般地瘫在了岩石上。   “还是擦干比较好吧。”鹤丸有些汗颜地抱起幼婶,抱在手中掂量了一下,讶异道,“最近的灵力似乎平稳了很多呢。”   “嗯。”幼婶乖乖地点了点小脑袋,轻声道,“因为药效快过去了。”   ——真正的神降后遗症,可能要到了。 第二十八章 既是主命那你就吃吧   在付丧神的印象之中,他们的审神者一直是一个沉稳恬淡的女子,很温柔,却很强大可靠。   哪怕如今变成了孩童的模样,也仍然没有丢失那一份内敛温柔,格外惹人怜爱。   但怎奈何——再怎么乖巧懂事的孩子,都很容易被熊孩子带歪。   在鹤丸国永带着幼婶去爬树还把幼婶当球甩之后,终于被忍无可忍的父上大人给拖出去远征了。   面对十八小时超长远征的巨大压迫,意味着十八小时都要在五花太刀的“守望”之下,鹤球几乎要飙出心酸的泪珠。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小夜——好瘦啊。”幼婶的身高如今比全刀帐最矮的小夜左文字还要矮一个头,伸出手也只能抱住小男孩的腰,“胖一点比较好啦。”   小夜向来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踌躇无措的神情,审神者并不排斥孩童模样的付丧神的接触,也会如同长姐一般亲昵的拥抱他们。但是如今面对比自己还矮小的审神者,饶是向来将黑暗与复仇挂在嘴边的小夜左文字,也不免微微柔和了过于犀利的眸光。   被抱得手无足措地愣怔了半晌,最终还是犹豫地伸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幼婶的后背,从内番服中掏出了一枚柿子递给她。   幼婶松开小夜,从善如流地接过柿子,动作熟练地将柿子扒皮掰开,又递回给了小夜。   小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耳根却悄无声息地染上了红晕,冰冷的声线几度压低,喃喃低语道:“……是给你的。”   ——他并不是粟田口刀派里那些爱撒娇性格还很可爱的短刀,平日里面对性格温柔的审神者,他最孩子气的亲昵,也不过是让审神者帮他剥个柿子。   ——仅仅如此而已。   最终幼婶和小夜一人一半柿子坐在左文字房间门口的阶梯上傻呆呆地啃,一口咬下去满是清甜的糖水。   “呐。”幼婶拿着手帕沾了水,给自己也给小夜擦拭手指,纠结地道,“宗三殿下和江雪殿下是不是吃得很少啊?大家都瘦瘦的。”   说完,还捏了捏小夜瘦得特别骨感的手腕。   小夜左文字虽是短刀的外形,但是性格上更为沉稳可靠,甚至比起两位哥哥也不遑多让。   比起大哥江雪左文字憧憬和睦而厌恶战争的高洁,比起二哥宗三左文字因为笼中鸟的命运而无可奈何的自嘲自讽,小夜心中有着更为坚定的信念与目标。   就如同他在演武场上的言语那般——只靠训练是无法驱散那片黑暗的。   他不在乎自己的外形,就如同他不在乎自己的身高,刀存在的意义就是成为主人的力量,其他的并不重要。   哪怕注定要被黑暗的潮流所吞噬,能够成为主人的力量,那也无所畏惧,永不言悔。   但是审神者既然在意这个问题,他便也如实回答道:“不少,是您的两倍吧。”   付丧神其实并不需要进食,他们日常的消耗也好,维持这一具人形模样的外壳也好,靠的都是审神者给予的灵力。   但是有了人的身躯,难免会和人一样产生七情六欲,那时候小夜就一直很好奇马贼常吃的柿子是什么味道,真正进了口中,才有了真实的味觉传递。   因为品尝美食的感觉是幸福的,因为潜意识里想要距离审神者更近,所以会像个人类一样,会像审神者一样,吃饭,睡觉,活着。   这般想着,联系审神者的前言之语,小夜一板一眼地解释道:“付丧神无法通过食物而改变自己的外形。”   ——所以,您的担心是多余的。   然而早已被鹤丸国永带歪了脑洞的幼婶却忽然以拳击掌,脑袋上仿佛具现化了一个灯泡。   “人类的身躯是蛋白质、脂肪、血液、骨骼等组成的,但是你们刀是由玉钢、砥石、冷却水组成的,的确是不一样呢。”   “木炭用于生火,砥石用来打磨,冷却水用来凝固,那么……”   小夜左文字突然心生不好的预感。   “小夜,在做什么呢?”宗三那特殊华丽的音调响起,如同粉蝶振翅,格外悠扬。   小夜闻言微微侧身,露出坐在他身边矮小的审神者,宗三果不其然微微挑眉,露出些许诧异的神情。   “主人在跟小夜聊天吗?”   宗三会感到诧异也并无道理,于情于理,左文字刀派的刀都并不是聊天的好对象。   因为他们心中负面能量的满溢,导致审神者的圈子中不少人戏谑地称呼他们为“左文字厌世一族”。   同他们聊天,总是格外心累的。   “宗三殿下!”幼婶欢快地扬起胖嘟嘟的小手,今天她换了一身常规的巫女服,显得格外清秀可爱,“我在和小夜聊怎么让你们长胖一点!”   ——也……格外直率。   孩童稚语或许单纯,但是宗三左文字却是个敏感多思的性子。   一句话在脑海中百转千绕,便是知晓对方并无此意,也忍不住心生郁气,以言语化作刀锋,刻薄地宣泄出那压抑了数百年的绝望与悲戚。   “您也……觉得我太过柔弱了吗?”   若是青木时雨听闻此话,恐怕只会莞尔一笑,熬出大碗的心灵鸡汤先干为敬。   但是年幼的婶婶却是个单细胞生物,只能理解字面上的含义,当下便扬起了小手,脸上全是被认同了之后的开心与愉悦。   “宗三殿下也这么觉得吗?我觉得胖一点比较好呐,既然小夜说你们不能通过食物来改变自己的外形,那不如……”   “多吃几块玉钢吧!0v0”   宗三左文字:“……”   惊呆了的小夜左文字:“…………”   听到动静打开房门的江雪左文字:“………………”   先不提吃掉玉钢到底能不能长胖,也不提刀剑男士的牙齿能否进行这种高难度的挑战。   更重要的是不管是宗三小夜还是江雪,哪怕他们多少都有些厌世,但是也并不想尝试“吞钢自杀”这种神奇的死法。   愚蠢的幼婶被左文字三兄弟提溜到了房间里,被塞了一嘴的羊羹之后被温柔地摸了摸头。   面对惯来严肃的江雪格外温柔的笑颜,幼婶毫不犹豫地出卖了自己革命的战友。   “是鹤丸殿下说的!他说你们太瘦了,宗三殿下瘦得连袈裟都撑不起了!”   江雪左文字:“……不睦之源。”   #干掉他就能和睦了。#   宗三左文字:“……笼中鸟也不是谁都能评头论足的呢。”   #呵呵,下次投票碎刀,就决定是你了。#   小夜左文字:“……啊,复仇之人已经找到了吗?”   #走吧,踏上暗黑的复仇之路。#   不忍心责怪心爱的幼婶,更何况小姑娘全然一片好心,没有半点恶意。   于是宗三以袖掩唇,微微一笑。   “主人,我们对自己的外表并无不满之处,鹤先生会说这样的话语,肯定是因为他对自己外表有所不满意。”   幼婶猛然想起来,鹤丸的外形也是相当瘦弱的,只是以往穿的衣服比较多而已。   #打开了新世界之门。#   是以鹤丸国永十八小时超远征归来后,简直要因为这充满如山父爱而死水般平静的一天无趣致死,迎面就撞上了一个天大的惊吓。   本丸(划掉)身高第二矮(划掉)最强四花大太刀,MVP狂魔人头狗萤小丸背着装满玉钢的背篼,跟审神者手牵着手,对他露出不怀好意的恶魔之笑。   鹤丸国永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鹤丸,我想到让大家变胖的方法啦!”幼婶一手牵着能直接威胁他生命的大太刀,一边欢脱地扬手笑道,“鹤丸肯定也想变胖一点的吧?”   说完目光一转扫向萤丸背后满满一筐的玉钢,甚是欣慰地笑道:“我说需要一些玉钢来帮你增肥,大家都很开心的同意了呢。”   “一期哥说是他带你回来的,必须要对你多多关照。”   “所以不要客气,可以多吃点哦!”   话音刚落,刚刚归来的远征小队立刻就被粟田口团团包围了。   这段时日以来因为因为弟弟备受欺负而深感后悔的弟控兄长一期一振笑得格外温柔。   #只要我一通电话,就有十几个弟弟冲过来打爆你。#   鹤丸国永背冒冷汗地往后一退,后腰却冷不丁地抵上了冰冷的刀锋,眼前也忽而银光一闪。   压切.远征小队队长.主厨.长谷部毫不犹豫地将本体刀搁在一分钟以前还是队友的鹤球脖子上,肃穆地道:“既是主命,那你就吃了吧。”   小.身高一米四.气场三米八.女控狂魔.祖宗持刀逞凶,唇角带妖冶的笑意,完美的展示出了溺爱闺女的蠢爸爸模样:“是呢,女儿难得的小小心愿,为父也应满足呢。”   #鹤丸国永,碎刀。#   #死因,吞钢自杀。# 第二十九章 爷们儿也是你家婶   时光如水,留不住,握不住。   眼看着审神者一天天长大,短短数日便从一个膝盖那么高的小团子变成了眉眼青稚的女孩,付丧神们都瞬间有了这样的感慨。   时间流淌得太快,这般倾注在人类的身上,让身为刀剑的他们逐渐不安了起来。   ——人总是会留下刀,先走一步。   他们的主君再怎么强大,终究也只是个人类,总有一天,会离他们而去的吧。   “主人,你爱我吗?”   安静跪坐在书桌前处理公文的女孩偏首望来,清洌洌的眼眸便直直地对上了付丧神殷红的眼眸。   她乖巧而疑惑地歪了歪头,笑着道:“清光怎么了?突然问这种问题?”   黑发红眸的少年付丧神安静地凝视着他的主君,却敛了以往嬉笑撒娇般的欢快,流露出无比的认真。   他语气郑重地,再次重复道:“你爱我吗?”   ——不要那种玩笑般的敷衍,不要那种哄小孩般的漫不经心。   ——可他们的主君,连敷衍都不曾说过爱他。   青木时雨放下了笔,拧了拧自己酸涩的手腕,叹息般地道:   “清光为什么能这么简单的说出爱这个字呢?”   加州清光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女孩却已经露出了笑颜,兀自说道:“对人类来说,没有什么比爱更为郑重的誓言了。”   “清光很可爱,非常的可爱。”   小小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额头,明明是那样温柔的力道,加州清光忽而觉得眼角发酸,险些掉下泪来。   “可是爱着你们的,不该是我啊。”   “姬君觉得我们不应该学会爱吗?”   三日月抱着小小的女孩,莺丸和小乌丸也微微偏首,思量着这个有些复杂的问题。   “不,你们应该去学,喜怒哀乐也好,悲欢离合也好,亲情、爱情、友情也是如此。”   七八岁的女童却已经逐渐有了日后清淡温雅的性子,这让付丧神们觉得神奇,亦不知晓她为何会养成这样的秉性。   “但是那个让你们知晓爱情为何物的人,不应该是我。”   然而肃穆不到三秒钟,小女童又开始犯蠢了。   “为什么有刀剑男士却没有刀剑女士呢?”   “明明你们都是男神级别的为什么偏偏注孤生?”   青木时雨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三日月宗近抱着小女童脱线地笑道:“哈哈哈这样不好吗?大概正是如此,姬君才会像个公主一样嘛?”   大概就是因为付丧神们的纵容与宠溺,才会出现“暗黑本丸”以及“被神隐的审神者”吧?   毕竟身为本丸之主这样的设定,审神者本就拥有了三心二意的权利。   于是那几天,刀剑们发现自家审神者注视着他们的眼神简直痛心疾首肝肠寸断。   #明明都是男神为什么却和屌丝一个待遇?#   #辣鸡时之政府迟早要倒闭。#   面对幼生期好友的烦恼,浅川奈绪倒是对这一点看得很开。   “他们本质是刀啊,哪怕如今变成了人,但有一些观念还是改不过来的。”   “大概在没开窍没谈恋爱之前,他们理解中的与女子和合这种把身体的一部分放进别人身体里的事情跟捅别人一刀子没什么区别吧。”   青木时雨:“……闭嘴你个污妖王不要开黄腔。”   浅川奈绪:“我怎么了我怎么了我说实话而已啊别人我不敢肯定但大和守不安定八成是这么想的。”   青木时雨:“圆润的滚吧小辣鸡。”   “提醒你件事,可别忘了。”浅川奈绪躺在床上敲着二郎腿,闲闲地道,“审神者聚会快开了,你身体还没恢复吗?”   年龄略长,思想也逐渐明晰起来的时雨叹息着道:“……怕是不能了。”   这般说这,不由得抬手摁上自己的胸口,因为年纪尚小的原因,付丧神们都没发觉她身体的变化。   但是等到再长大一些,怕是瞒不住了吧。   几天的时间眨眼就过,女孩成了少女,那一份异样之处,也渐渐被心思敏锐的付丧神察觉到了。   “……主君,是不是发育太慢了点?”   笑面.心思敏锐.关注点错.青江第一个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然后被大太组按住好一通祛除污秽。   江雪捻着佛珠0.5倍速地念经。   “不过话说回来,主君好像越来越帅了。”粟田口闺蜜刀乱藤四郎这般说道。   “大将本来就很帅啊。”后藤藤四郎想到自家主君战场上的模样,摸着下巴道,“不管是当女人还是当主公都非常优秀呢。”   “不,我的意思是……”乱一巴掌拍在药研的大腿上,道,“药研你会医术,你应该看出来了吧?”   药研移开自己白花花的大腿,一把将女装癖的弟弟给推到了一边去,才淡定地道:“轮廓的棱角,肌肉的曲线,虽然不明显,但是……”   “与其说是少女,不如说是……少年呢。”   “什么?!!!”   鹤丸国永一把从被炉里蹦了出来,周围喝茶的人被吓得险些喷茶。   “这太不风雅了。”歌仙兼定一手刀就砍到了鹤丸国永那白毛毛的脑袋上。   “哈?少年?可主人不是女孩子吗?”和泉守兼定十分迟钝,在本丸大部分人都察觉到不对的情况下还一无所知。   “兼桑,你就没发现主人现在的气场简直强得可怕吗?”崛川怜惜地顺了顺自家傻孩子的长发。   “哈?”和泉守.本丸年纪最小.兼定表示,“她气场不是一直很可怕的吗?根本都不像女人好吗?”   “抱歉抱歉,兼桑还是个孩子。原谅他吧!”面对主厨长谷部愤怒的侧目,崛川国广如同老妈子这般解释道。   和泉守.三百岁.年纪最小.还是个孩子.兼定顿时不爽地嚷嚷道:“我是说气势很强啦!很少有女人会像她这样强到让人模糊了性别的吧?”   “这么说倒也没错啦。”崛川挠了挠头,道,“但我是说……”   “打扰了,诸君!我方便进来吗?”略显低沉沙哑的声音打破了茶室内的喧哗。   得到许可后茶室的拉门被拉开,一角金翠的绿意在天光的映照下栩栩生辉,屋外的人抿唇一笑,竟恍惚间让人窥见寒木春华极致的美。   冰雪在空中化为碎片,那人一身雪色,便是连披风都是无暇的白色。   这样冰冷的颜色却因为衣角边缘各处精致的纹路而变得温暖了起来,浅金、淡翠、薄绿,浅淡而温柔的色彩交织出一页的春景。   身材修长高挑的少年扶着门框,清贵和煦,仿佛沉眠了一个冬季的树灵步步踩出盎然的春意。   ——美得,几近触目惊心。   然而——   付丧神们:“……………………”   啊啊啊啊啊审神者彻底变成男的了啊啊啊啊!!!   穿着故事套装中高稀有度男装“四季套装.云之浅笑”,帅裂苍穹的时雨挂着悲悯苍生的笑意,银色的碎发美丽得几近虚幻。   “诸君,审神者集会,可有人愿意同往?” 第三十章 那些他人的故事   虽然很想努力争取一下第一次审神者集会的近侍名额,但是出于某种不成文的规定以及对伙伴的尊重,第一近侍仍然是审神者的初始刀。   “倘若真的是那把斩妖刀也就算了,像我这样的仿品,到底有什么好期待的……”山姥切国广压着白色的桌布,迎着审神者戏谑的目光略带窘迫地说道。   “期待你有一天单刷5-4厚樫山,手撕检非大城管啊。”青木时雨和蔼一笑,相当慈祥。   围观群众吃瓜坐看自家婶婶撩刀,然而看着看着,所有付丧神都卧槽脸了。   #这个笑容务必@三日月宗近。#   #快住手啊放开那个被被。#   #不搅基,真的不搅基!#   审神者从甜美可爱的小女孩变成了虽然还是很甜美可爱但是攻气值直逼药研大总裁的少年,本丸里的付丧神们都觉得亚历山大。   身量修长俊美无铸的审神者勾唇一笑,顿时让刀恨不得捂住心口跪地大喊我不是基佬。   原本听起来温柔和煦治愈人心的鸡汤如今用那低沉清澈的少年音说出来,其杀伤力简直荷尔蒙全开撩刀永无下限。   #我家婶婶比我还要帅,感觉自己的自尊心喷血了。#   #汪的一声哭出来。#   #扎心了,老铁们。#   “那我们出发了。”清俊少年模样的审神者微微俯身,挨个摸摸短刀们的小脑袋,笑得锦绣繁花盛开,温柔得令人心碎,“在家里要乖乖的哦。”   纯情.大将组.厚.后藤.藤四郎两名付丧神在这样的笑容之下直接红了脸。   #厉害了我的婶。#   审神者集会,是分布在不同时间线不同历史点上的审神者们少数可以碰面的会议,也是分享消息和情报的最佳机会。   这是时雨从浅川奈绪手上得到的消息,但是在自家初始刀的眼中,这个审神者会议却似乎是一个才艺大比拼。   “总有些人中二病没好全。”浅川奈绪吐槽道,“非要在付丧神面前装逼,大型聚会之后的组织会议才是重点,前面的什么才艺比拼是做给政府付丧神看的。”   青木时雨秒懂了。   带着近侍走进政府发布坐标之下的大广殿中,殿内还没有多少人聚集,零零散散站着好几位巫女打扮的审神者。   在这个世界上,女子的灵体比男子更加纯净,是以审神者也多为女性。   这也是为何时之政府明明知晓刀剑男士的性格与外表容易让女子产生恋慕之心,也仍然不愿放弃收拢女性审神者的原因。   “梨奈!这里!”时雨刚刚走进场中,就看到浅川奈绪远远地朝着她招手。   平日里性格女王到没朋友的浅川奈绪如今一身巫女的服饰,竟也显出几分娴静恬淡的气质。   然而时雨看着她莲步轻移款款而来,状似小鸟依人地挽起她的手臂,隔着他人的视线竟然一巴掌就糊在了时雨的胸口。   面上挂着淑女般温柔的笑靥,压低的嗓音却说不出的咬牙切齿:“……草,胸呢?”   时雨笑容温润地挽起她的手,冲着她家里的加州清光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回答道:“……切了。”   两柄初始刀顿时一个踉跄。   时雨的神降和普通巫女的神降不同,她并不是神明的灵体附身,而是神明附身,因为是烙印了印痕的神眷,灵体的同化指数极高。   然而她所侍奉的神明,无论本体还是潜意识,都是一位男性。   这造成的后果便是神眷的灵体会残留下男性的特征,一时半刻难以消除。   青木时雨出现在大广殿里,立时便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容貌气度皆是上品,一身欧式长袍飘逸精致,纹路华美,就像童话中的精灵王子,那样风华绝代。   ——更重要的是,对方不是刀剑男士,而是审神者。   一开始碍于矜持和礼节尚且无人上前询问,那么等到人渐渐多了起来之后,那笑容仿佛自带圣光的少年越发显得瞩目。   直到有人勇敢地迈出了第一步,打碎了这片暗潮汹涌的僵持。   “请问,您……是审神者吗?”   上前询问的女子眉眼矜持,谈吐却极是温和有礼,在时雨的视线移过来时,双颊还泛起了腼腆羞涩的晕红。   时雨正想解释一下自己的身份,浅川奈绪却忽而一把揽住她的手臂,口气发冲地道:“一边去!这是我男人!”   时雨心中微讶,不明所以,但是多年挚友,她知晓浅川奈绪并非喜爱恶作剧的人,便顺着她的话语点了点头,含笑不语。   女子方才被浅川奈绪吼了一声,带着点委屈倔强的眼神注视着清俊的少年,看上去有种风雨难催的高洁。   但此时见时雨只是微笑并不搭话,只能微微红了眼眶,转身离去。   浅川奈绪看着女子远去的身影,有些嫌恶地蹙了蹙眉头,拽着时雨一转身,便拐到大广殿的隔间里去了。   “这是怎么了?”时雨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浅川奈绪仿佛吃了苍蝇般的表情,“刚刚那是谁?”   “小人。”浅川奈绪在饮料台上拿了一杯咖啡,猛灌了一口,“我一会儿把消息说给你听,刚才那女的,有多远离多远。”   青木时雨点了点头,也不说话,直到集会快开始了,和奈绪一起送山姥切以及加州清光去了付丧神休憩的茶室,才在大广殿中寻了个地方坐下来详谈。   浅川奈绪暗中设下了结界,确保自己的话语不会被任何人听见,才开口说道。   “我已经将你的担保申请提交了,我作为你的担保人,邀请你进入我们的组织。”   浅川奈绪往自己嘴里丢了一个水馒头,支吾地道:“人不多,但都是相当优秀的审神者,而且够理智,明辨是非。”   “组建这个组织的人乃是第一批入选的审神者,延续到如今已经第八任继承者了,组建这个组织的初衷是为了让更多的审神者能够存活下去。”   “我们共享信息、经验、技术,一旦遇到危险,也有特殊的方法和渠道向其他审神者发出求救,也是这个世界里我主要消息的来源。”   “组织之中人数极少,各有所长,我是在上任审神者之前通过现世的渠道加入的,这一届收纳的审神者,满打满算不超过二十人。”   “以投票的方式选出领头人,被我们称之为‘牙首’。”   “想要加入,审核也极其严格,需要有一位组织成员作为担保人,由组织成员进行匿名投票,并且要有一定的实绩,不过你万屋那一战就已经够格了。”   浅川奈绪简单介绍了一下这次审神者集会的主要目的之后,唇角一瞥,有些不爽地道:“你方才见到的那个女的,是我们组织上一任牙首的好友。”   “当然,她不认识我们,我们却相当熟悉她的。”   “上一任的牙首伪名为‘苍’,方才那女子伪名为‘术’。”   浅川奈绪语调慵懒地讲了一个发生在审神者之间很“平常”的故事。   苍和术乃是幼驯染,从小一起长大的好闺蜜,两人小的时候是邻居,长大之后是同学,连上任审神者也是同一期。   苍的性格爽朗大方,术的性格温和腼腆,彼此互补,互相勉励。   苍的灵力强大并富有攻击性,在经过培训之后成为了武系审神者,而术灵力中庸,性格温和,成为了一名文系审神者。   因为是早期的武系审神者之一,苍很快就达成了全刀帐的成就,并且战绩辉煌,拔得那一届审神者的头筹。   但是很遗憾的是,苍犯了审神者最不能犯的大忌——将名字交给了付丧神。   “她被神隐了,也成了时之政府教课版本一样的反面例子,用来警醒其他的审神者不要行将踏错。”   浅川奈绪冷嗤一声,眼眸微寒:“当然,这是明面上的故事。”   “但实际上,苍的名字……”   ——是术告知了她本丸里的付丧神。   “哎呀,这可真是……”时雨默然无语,不免叹息道,“那孩子救不出来了吗?”   “发现得晚了,有政府介入,我们反倒是不好插手。”浅川奈绪又拿了个雪媚娘,“不过报仇还是要的。”   “我们私底下运作了一下,让她继承了苍的稀有刀。”   “啊,原来如此。”   时雨笑容温润地抿了口茶,不再言语。   随着付丧神们等级的提升,他们会逐渐恢复到巅峰时期的力量,受他们的影响,审神者的灵力也会越来越强大。   ——这本是一件互惠互利的事情。   但是倘若一个灵力贫瘠的审神者,一次性接收了超过自己所能负荷上限的强大刀剑,没有足够成长的时间,那么输出的灵力会超过自己本身汲取的灵力。   ——若不懂约束和收手,最终迟早会因为灵力枯竭而死的。   “目前组建的组织已经救下了不少审神者和付丧神了,但是因为某些原因,我们忌惮而防备着时之政府,所以不曾扩张。”   浅川奈绪比划了几个手势,道:“组织里的人,大部分是奔着退休以及修炼的目标去的,他们并不信任时之政府。”   “换而言之,我们的立场与其说是时之政府这边的,不如说更偏向于检非违使。”   ——让本已经毁灭在历史中的刀剑男士重现世间,岂非也是一种改变历史?   “保护历史的确是真的,但是更深层次的东西,政府肯定有所隐瞒。”   浅川奈绪微微呵气,冷肃的眉眼有种锐利的锋芒:“你也应该察觉到了吧,想要回到过去而不改变历史,最好的办法就是抹去这个人的存在。”   “过去不存在,未来也不存在,审神者挽救了历史,自身的存在却逐渐被消磨掉,这也算是另类的神隐了吧。”   “不过这跟我们没关系,你我本就是此世的过客。”   “只是算计来算计去,难免令人烦躁。”浅川奈绪往时雨肩膀上一趴,有些恹恹地道,“这个组织中的人大多已经看透了,有些人另有想法,本就和尘世无甚牵连,打算借助时之政府和刀剑男士的力量超脱自我,更进一步地修炼。而有些人则追求解脱,希望能任职期满之后安全返回现世。”   “那倒当真是一群聪明的孩子。”青木时雨有些讶异地道。   不坐以待毙,而是自主寻求出路,不被眼前光鲜亮丽的幻象所迷惑——要么逆流而上,要么全身而退,无论哪种,都是聪明人的选择。   浅川奈绪也笑,调侃地道:“其中几个孩子性格极为有趣,她们想要长生,却会给自己找乐子,简直就是天生吃我们这碗饭的。”   “她们不掩饰自己对力量的追求,执着地寻找这个世界的真实。”浅川奈绪揶揄地道,“不过呢,她们并不觉得自己的目标有多远大——”   “她们只是觉得自己中二病还没痊愈而已。”   时雨见到浅川奈绪口中的“中二病”时,是在大型集会结束之后,人们分帮结派地到小型茶室里一聚之时。   浅川奈绪将灵力输入一块模样奇怪的木头里,里头顿时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暗号?”   “你大爷的暗号,你们这群懒鬼会设暗号?”   然后门就打开了。   青木时雨:“………………”真是有趣的孩子呢。   然而时雨看见给她们开门的女孩子时,却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头:“是你啊。”   藤原咲有些羞涩地勾了勾唇,略带紧张地道:“啊前辈,是我,您也要加入我们吗?真是太好了。”   ——那个万屋之战中骨喰藤四郎的主君。   进了屋,时雨才发现茶室里摆了一张大长桌,差不多坐满了人。   见她们进来,几个女孩子顿时好奇的投来一瞥,居然还有人流氓一样地吹了吹口哨:   “哟呵,我们这女子兵团这是要来个小基佬了啊!”   “去你的小基佬。”浅川奈绪毫不犹豫地呛了回去,“她入团的申请不还是你批的,装什么?”   “哎呀呀,你这人真没趣。”那带着狐狸面具的女子满不在乎地甩了甩手,道,“欢迎小鲜肉,大家鼓掌!”   于是众人稀里哗啦地鼓起掌来,还毫不客气地开黄腔道:   “新人报三围性取向是否单身有无本命刀否。”   “入团第一步,交出你所有的财产,表明你视金钱如粪土的决心。”   “泳装照睡衣照女仆照缺一不可,开背毛衣更好,多多益善哟。”   “行了啊你们这群老司机,我们可是正经的女子茶话会。”   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导者一样的面具女子面无表情地推了推自己的银色半面面具,招呼道:“好了请新人就坐,上茶。”   青木时雨刚刚坐下,就看到所有人有志一同地掐了术决,整个茶室的瞬间化作了水波一样朦胧的光影。   时雨微微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方才那一句“上茶”是一句暗号,“新人就坐”是一个时间的契机。   这些审神者在她就坐的瞬间布下了结界。   “这是幻影形式的结界,以门口那块檀骨木作为媒介,一是确认所有人的身份,二是集结所有人的灵力设下幻觉的屏障,所谓的暗号只是一个幌子。”   那戴着银色面具的女子语调温和地解释道:“如果政府监视我们,那他们只会看到我们喝茶谈天聊自家本丸的‘女子茶话会’。”   “哪怕是神宫寺家最强大的巫女,也别想破除迷障。”   时雨心中很是惊叹,方才这些女子说说笑笑看似大大咧咧,但行事竟如此慎密有度,颇有几分谈笑间灰飞烟灭的气势。   “我是苍之后的继任者银衣,担任‘牙首’一年有余。”   银面女子笑着介绍着自己,又对着众人说道:“承蒙大家关照,我任职期满,即将卸任,离开之前,我会将自己的经验整理成书册,发给大家。”   茶室里顿时又响起了掌声,众人衷心地祝贺着她能够“全身而退”。   ——不曾被时光回溯的洪流所淹没,不曾在战斗和相处中迷失本心,这是何等的可贵?   “按照规定,在我离开之前,会选出下一任牙首。”   银衣一边说着,一边环视整个茶室,却忽而发现了什么一般,微微一怔:   “……诸君,是否少了人?”   时雨捧着茶杯捂手,茶室中一时间陷入了寂静,半晌,才有一名身穿浅青色振袖的女子举起了手,道:   “报告牙首,浅草牧身死,她的本丸被围剿,我和弥生是最后收到她消息的人。”   时雨瞥了一眼浅川奈绪递来的纸条,勉强了解着茶室中成员的身份。   这身穿浅青色振袖和服的女子伪名青鸟,坐在她身边身穿军装不苟言笑的女子伪名弥生。   而浅草牧,乃是这一届原本内定的牙首。   一名伙伴轻描淡写地死去,所有人都有些无法言语,而银衣却是叹息着道:“……她那本丸,我早说过迟早要出事的。”   她又问:“小牧没有向你们求救吗?”   名为弥生的少女神情冷淡,语调平静地道:“她是自己封锁了本丸,并且切断了一切消息的渠道,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情去做的。”   青鸟附和道:“我们收到的不是求救信息,而是遗言,她拜托我们安置好本丸内剩余的刀剑。”   “她的本命刀兼初始刀山姥切国广破碎,是她本丸里其他刀剑动手的。”   在几人断断续续的话语之中,时雨听了半晌,才勉强拼凑出这个事件的前因后果。   浅草牧是一名有四年任职期的审神者,初始刀同她一样选了山姥切国广,并且和初始刀确立了结缘的关系。浅草牧是以修炼作为目的的,想着将来修炼到更高的境界,可得长生,陪伴在山姥切国广的身边。她是个目标坚定并且会为止而努力的女子,担任审神者期间也兢兢业业,一度成为新任审神者的榜样。   是一个痴情的、值得去爱的姑娘。   但是正是因为她太好了,所以无可压抑地导致部分刀剑对她心生情愫,求而不得。   ——明明有这么多的名刀,您为何对一柄仿品痴心不悔呢?   于是山姥切国广破碎,浅草牧发现了真相,封锁了本丸。   彼此折磨,直到覆灭。   ——真是悲哀啊。   银衣沉默不语,最终只是叹息着转过身,将刻着浅草牧名字的檀骨木牌取下。   一年前她摘下了苍的木牌,一年后她摘下了浅草牧的名字。   ——所幸,没有以后了。   “那么,我们重新选定继任的牙首。”   银衣示意众人看向放在每个人桌面上的纸笺,道:   “写下你们认为适合成为牙首的人的名字,之后进行最后的甄选以及淘汰。” 第三十一章 所谓的女子茶话会   纸笺是绘了术式的符纸,当众人填完姓名之后将纸笺翻扣在桌子上,银衣一挥手,所有纸笺便飞起落入了她的手中。   这也是为了防止消息的泄露导致众人心生不渝,影响组织内部成员的感情。   银衣收拢了符纸,双手在半空一扯,那符纸便排成一行罗列在空中,安静地燃烧起了青蓝色的火焰。   符纸燃烧成了灰烬,银衣背后挂在板上的檀骨木牌却渐渐亮起了光芒,咯地一声,有几张木牌落在了桌子上。   银衣将那掉落的几张木牌收起,一一分开,沉吟了片刻,才道:“本次入选牙首的人如下——藤原咲、梨奈、弥生、青鸟、山田樱、夕雨。”   “以上。”   浅川奈绪和青木时雨默默地对视了一眼,无言地移开了目光。   #梨院琳琅系列和服+浅川奈绪=梨奈。#   #院子里种的夕颜花+青木时雨=夕雨。#   #该说真不愧是是好基友吗?#   “第一轮,小咲和山田樱淘汰,没记错你们的本命刀一个是骨喰藤四郎一个是小夜左文字对吧?”   牙首的抉择中优先淘汰的是拥有本命刀的审神者,这并不是说拥有本命刀就不能成为牙首。   只是在拥有更多选择的情况下,可能因本命刀而产生偏僻的审神者是第一个需要被淘汰的对象。   被称作“山田樱”乃是最开始出声调戏新人的狐面女子,她那张笑容浮夸的狐面看上去狡猾而危险,动作却懒散而惬意。   听说自己被淘汰,山田樱只是可有可无地“啊”了一声,低声抱怨了一句到底是谁写了她的名字。   藤原咲没什么异议地点了点头,暗地里捏了把冷汗。   牙首这职业责任重大,不仅需要确保所有成员的消息渠道完好隐秘,还要定期更改联系方式与传输渠道,出现危急情况要理性处置,她没太大把握能做好。   更何况,对本命刀的存在心有偏颇,这是她无法否认的事实。   时雨微微有些疑惑不解地看着室内的审神者们,突然出声问道:“对不住,打断了您的谈话,我想问一下,本命刀是什么?”   时之政府不赞成审神者与刀剑付丧神相恋,但是因为刀剑付丧神和审神者之间的微妙关系,这种事情屡禁不止,时雨也很是理解这种情难自禁的感情。   但是先前浅川奈绪的介绍中看来,在座的审神者应当都是相当理智且清楚自己处境的存在,怎么会冒然和付丧神结缘呢?   银衣听罢却是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地道:“梨奈不清楚也是正常的,不必担心,她们并没有跟本命刀结缘。”   藤原咲脸颊微红,腼腆地笑了笑,坐在她身边的山田樱才开口解释道:   “交付姓名,以血液为引,以灵魂为契,订立而下的契约名为婚契,也就是所谓的结缘,我们平时会称之为‘嫁刀’、‘婚刀’或‘结缘刀’。”   “像小牧那样的,就属于政府明面上禁止的结缘关系。”银衣语气淡淡,平和地道,“婚契会让付丧神无阻碍地获得审神者的灵力,审神者也会逐渐被付丧神的气息所同化,变为非人的存在,是否能成神另说。小牧很早就和初始刀结下了婚契,这也是她的本丸逐渐失衡的原因之一……”   “而所谓的本命刀,其实就是‘最喜欢的刀’这样的称呼,并不一定是男女情爱,也有可能掺杂着很多因素在里头,我们都统一称之为‘本命刀’。”   “原来如此。”时雨微微拢袖,笑着颔首,道,“孤陋寡闻,让诸位见笑了。”   “怎会?”银衣笑着摇了摇头,低头看着名单,继续道,“那么按照资历排行下来,梨奈一年,夕雨资历两年,弥生和青鸟三年,优先高资历的两人。”   银衣说道这里微微一顿,若无其事地接着道:“好吧,那么我们现在淘汰青鸟,征询一下弥生的意见。”   “喂!”那青色振袖的少女顿时就炸毛了,“虽然我对牙首没什么兴趣,但是凭啥上来二话不说先淘汰我啊?!”   银衣面无表情地吐槽道:“你只是死活不肯承认自己有本命刀而已,但我们又不是瞎的。”   在座诸位顿时笑着打趣了起来:   “行了啊青鸟,你这心理年龄三岁不能再多了啊,还当你是小学生越喜欢就越欺负啊?!”   “真真是可怜了你家小雪,天天被你拉着当近侍搓刀装出阵远征,啊,这个世界真是充满了悲伤。”   “小公举说,放我去种地——不,丑拒。”   青鸟被一群油嘴滑舌的老司机调戏得火冒三丈,随手抓了一个趁手的东西就朝着这群混蛋砸了过去:   “什么小雪,那是我气他的好吗?啊?他有什么好的?!非洲雪就算了还是个热血漫画的画风,整天摸着你的头说有生气的动物真好,他就是想气死我——!”   坐在她身边的弥生面无表情地道:“傻逼,你砸的是你的钱囊。”   方才略显冷肃的气氛转眼炒热,众人你一嘴我一嘴地顶着,直到差不多了,银衣才开口道:“好了好了,回归正题吧。”   牙首开口,众人果然停下了玩闹,时雨端着茶杯乐呵呵地在一边看戏,颇有老奶奶(划掉)关爱智障(划掉)笑看晚辈的即视感。   青鸟虽是嘴硬不承认自己有本命刀,但是还是拒绝了牙首了职业,原因无他,实在太麻烦,她没这个耐心。   如此,资历最高的便剩下那身穿军装面无表情的女子弥生了,虽然似乎有着毒舌属性,但是从各个角度上来看都是相当沉稳可靠。   时雨这般想着,接下来对方就生动形象地告诉了她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   “我弃权。”   弥生生得娇小,却眉眼俊气,气势逼人,话语干脆利落,斩钉截铁:   “我有本命刀了。”   一语震惊四座,哪怕是身为好友的青鸟都被吓了一跳,惊讶地道:“我都以为你要出家了,谁那么有本事?!”   银衣也是微微愣怔,身为牙首,她对组织中的成员自然有所了解,弥生那单手扛饮用水噔噔噔爬上九楼的男友力,如此爆表的状态想要找一倾心的男性并从此洗尽铅华温婉贤淑小鸟依人,可能性简直比江雪哈哈大笑还要低。   #夭寿哟,你要男朋友有个毛用?#   众人都好奇弥生的本命刀是何方神圣,有人猜了天下五剑,有人猜了大太刀,甚至有人说是霸气侧漏的总裁药研藤四郎,却总觉得哪里有违和感。   弥生板着一张脸看着这群损友,一本正经地道:   “别猜了,是宗三左文字。”   全场霎时一片寂静。   半晌的沉默之后,青鸟才吐槽出了大众的心声:“……你脑子被巨怪打了吧。”   弥生没生气,甚至还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双手十指交叉抵在嘴唇边,眼神深邃地道:   “前阵子他撕了十七张富士绘马,全部锻出了自己。”   曾有祸国妖妃撕绸缎听响儿,今有倾国之刀手撕绘马之趣。   青鸟:“于是你气傻了?”   弥生:“不,这世上居然有如此出尘绝艳之刀,我瞬间就爱上他了。”   众人:“……妈的智障。”   #组织交给这种人吃枣药丸。#   唯一开心的只有山田樱,以袖掩面啊哈哈地笑道:“我们这下左文字沼民可凑齐一家了哈哈哈!”   心理年龄小学生不能更多的青鸟和很有暴君潜质的弥生被众人冷漠地踹出了候选人的队列,并将目光落在了两个资历较新的人身上。   从进了会场就没有停下嘴的浅川奈绪一口咽下嘴里的点心,举手投降道:“别选我,我脑神经敏感多疑,我怕你们的本丸全被我刮地皮折腾死。”   带着狐面的山田樱揶揄地笑道:“谨慎也是好事啊,麻烦一些总比最后出事来得好吧。”   浅川奈绪选择狗带,她自己家的本丸就折腾得她劳心劳力,要她管那么多人的本丸还不如让她去死。   强求总是不美的,众人见她确实不愿意,便将目光移到了青木时雨的身上。   一直壁上坐观当没事人一样的时雨微微一怔,开口却是笑意温存,道:“我第一次参加这次会议,诸君……是否对我信任太过了?”   “信任?我们没有这种东西。”出乎意料的,开口的却是一直被众人调戏的青鸟,她摆摆手,颜色清丽的振袖摇曳着莲瓣般美好的弧度。   “你尚未担任审神者之前,夕雨已经将你的资料递交了上来,你的实习期与观察期长达一年,确认你的性格品行战绩之后,你才会出现在这里。”   她状似无所谓地怂了怂肩膀,笑道:“嘛,如果你想将这种建立在绝对严密谨慎之上的掌控称之为‘信任’,我们也并不反对啦,听起来还很温馨美好呢。”   时雨顿时轻笑出声,环视一圈,却发现众人都对这样的“信任”满怀理所当然的模样,顿时深感有趣。   知晓人类多疑的本性,却不刻意回避这样的阴暗面,甚至如此直白的袒露在自己与他人的眼前。   的确如浅川奈绪所说的那般,是一群理智聪慧,又通透得可怕的孩子们呢。   “成为牙首,需要承担更多的责任,但同样的,享有的资源以及消息都是最丰富最齐备的。”   银衣转身,轻轻叩了叩那挂满檀骨木牌的枯枝,带动了系在木牌上的红绳,拽出一片古拙的喀啦声。   “你的愿望,我们都会尽我们所能地为你完成,无论是什么。”   银衣这般说着几可堪称狂妄自大的话语,但是在场的人却是会心一笑,流露出智珠在握般的从容与镇定。   时雨微微垂首,敛下羽睫,凝视着茶杯中倒映而出的容颜,似是碧潭之中的稀疏残影,一片凝伫了时光的岁月久长。   眨眼回首,已是那么多年。   “我的愿望啊——” 第三十二章 佛刀数珠丸恒次   “……你居然许了这种愿望……”暂时没有回去的想法,浅川奈绪让近侍们先回去,拉着时雨去万屋压马路了。   想起方才会议上时雨许下愿望之后众人的神情,不禁坏笑着道:   “估计她们从没想过居然有人会把修房子当做牙首的愿望吧。”   这个组织中的人囊括了阴阳师家的传人、神社社主、军官世家、一脉单传的巫女……   这些几乎在阴阳道之上割据半壁江山的中二病估计从没见过有人利用难得的机会许下了修房子的这种愿望。   ——不,准确的来说,是修神社。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难,他毕竟不在了,失去了神力的守护,再牢固的瓦砾也挡不住风霜的侵蚀。”   时雨容色淡淡,语气平和地道:“想要在不损害神社的基础之上修缮复原成原本的模样,也是极其耗费人力物力的。”   “当初青木杏柚住进去的时候,我用灵力简单的修饰了一下,但是终究不够稳妥,让这些孩子们去解决,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时雨只有一个愿望,但是那个愿望太过遥远也太过渺茫,于是她连想,都成了一种奢望。   虽然见不到了,但是她知道他还在自己的身边,与灵魂同在,与四季同在。   那就够了,最多不过遗憾不能再见他一面罢了。   “明天要开限锻了,你推图的进度怎么样了?”浅川奈绪从善如流地转移了话题,问道。   “级别都练起来了,短刀也在市中活跃呢,最近新开了秘宝之里和联队战,本丸里也很忙。”   时雨微微一笑,轻声道:“虽然告诉过他们不必勉强,但是他们还是想要将物吉贞宗和源氏兄弟带回来呢。”   “……源氏那两个千岁老刀也就算了,倒是物吉……那可是小天使呀!”   想到自家的小天使,浅川奈绪十分亢奋地给时雨种草:   “幸运小王子!刀装全金色!温柔善良还体贴!简直可以和在家体贴可靠战场杀人如麻的萤总媲美了!”   说到这里忽而面色一僵,整个人往时雨怀里一扑,怨念地道:   “……就是锻刀还是各种非,我带非了物吉,我砸了他的招牌,我是罪人嘤嘤嘤……”   “嘛,嘛,别难过了,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指都数不过来,肝能救非,就不要纠结于此了。”时雨宽和地安慰道。   然而浅川奈绪根本不喝这碗鸡汤,她满脸怨念地抬起头来,阴气森森地道:   “……明天,要开数珠丸恒次的限锻了……”   时雨:“……=v=|||果然还是放弃吧。”   “我不!”浅川奈绪死活不愿承认自己脸黑,一脸郑重其事地搭着时雨的肩膀,道,“听说这把刀是个温柔文静的性格,你知道有多难得吗?”   “我不知道,孩子们都挺可爱的,而且不是佛刀吗?”时雨仗着自己的身高揉揉她的头发,“既然是佛刀,那自然更讲究缘分的。”   “我不信QvQ,缘分什么都是骗人的。”浅川奈绪笑容格外心酸,“……听说他是天下五剑还是佛刀,没准能帮我把江雪和爷爷带回来呢。”   时雨瞥了她一眼,笑而不语,没告诉她这柄“温柔文静”的佛刀的前主是何等的粗狂暴力。   #那个说出“念佛进无间地狱,禅宗是天魔,真言宗导致亡国,律宗是国贼”的日莲上人啊。#   #独尊莲华经,异教徒全该死的那种啊。#   #信仰不同,如何玩耍?#   “所以……”浅川奈绪敛了笑,面无表情地捏紧了时雨的肩膀,“你.也.给.我.锻!”   时雨:“……诶?”   “不锻出数珠丸不许停!我锻不出来我就去蹭你的欧气!听见了没有?!”   所以……这就是时雨现在坐在锻刀炉面前的原因。   会议结束,时雨轻轻的叹了口气,看着身边笑容满满的近侍堀川国广,语调温和地道:“和泉守殿下一个人没问题吗?”   “哎呀,主君不用担心哦!兼桑虽然是个孩子,但是也是又强又帅的刀呢!”世界第一兼厨发出了如此脑残粉的宣言。   时雨笑着摸了摸少年的脑袋,道:“是的呢,和泉守殿下虽然年纪是本丸最小,但是真是自信耀眼,又聪慧剔透呢。”   那个注重外观的美丽,却又会说出“刀并不能只看外观”这样话语的和泉守兼定呢。   对于这个本丸里年纪最小的孩子,(划掉)老奶奶(划掉)时雨也是抱着关爱后辈的态度来看待的。   对于世界第一兼厨堀川国广而言,夸他的兼桑一句比夸他一万句都来得有用。   是以听闻在乎的审神者认同了和泉守兼定的能力与美,顿时露出了老妈子般老怀甚慰与荣有焉的慈祥笑脸。   “您的赞誉!我会替您传达的!”   随即锻刀室里下起了樱暴雪。   时雨内心保持着目瞪狗呆外表淡定的神情,看着打了鸡血一般的堀川国广捞起资源按照公式丢进了锻刀炉,情绪高昂地欢呼着:   “来吧!数珠丸恒次殿下!我一定会为充满鉴赏能力的主君达成心愿的!”   时雨:“……”原来‘鉴赏能力’才是重点吗?   堀川国广丢下了一张富士,一巴掌拍下了铸造的按钮,随后两人就眼睁睁地看着时间表上出现了“09:59:59”的字样。   青木时雨:“……”   堀川国广:“兼桑!我做到了!!!”   时雨老奶奶突然觉得心好累,呵呵。   “要用加速符吗?主君?”堀川国广带着认真而温和的笑脸,如此问道。   “不必了。”时雨老奶奶觉得自己需要去找小伙伴们一起喝杯茶冷静冷静,便道,“等待也是一种乐趣呢,不是吗?”   随后在堀川“没错等待兼桑成长是生命最大的意义”这样的宣言中无比淡定地扶墙而出。   而另一边厢,浅川奈绪也开了炉,资源如流水,烧符如烧灰,一眨眼,两万资源就全丢到了水里去。   “全.坠.机!”浅川奈绪简直要摆出失意体前屈的标准姿势来控诉这个对非洲人极度不友好的世界。   近侍次郎太刀抱着酒坛子姿态妖娆无比乐观地笑道:“哈哈哈主人别那么泄气嘛!再试试没准就出来了!您不算非嘛好歹还有明石殿啊!”   “有明石是因为我肝出了萤丸,跟我欧不欧没关系。”说完浅川奈绪便再次崩溃地趴了下去,“而且那货居然比我还懒,要他何用哟!”   “再试一次!再试一次!没准这次就出了呢哈哈?”次郎笑意盈盈地各丢了一百的资源进去,便按下了锻造。   “……笨蛋,你什么绘马都不加,这样子出来的肯定是短刀,才不可能是……”浅川奈绪正想吐槽一句,却蓦然被那时间表上漫长的时间给惊住了。   “09:59:57”   浅川奈绪:“……啊啊啊脱非入欧啦!!!”   #这可能耗尽了我一生的欧气。#   一时心情澎湃之下,浅川奈绪掏出加速符一把拍出,高呼道:“出来吧,我欧气的结晶!”   纷飞飘落的樱花之中华光乍现,黑白渐变的长发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弧度,随即乖顺的垂下,温柔地披散在那人的身后。   那人仿佛沐浴着佛光而来,眉眼清俊,圣洁得宛如佛前的一樽莲华。   “我,名为数珠丸恒次,人的价值观的几度变化的漫长时光中,追寻佛道至此而来。”   那眉眼沉静的佛刀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便已然敛尽了一世的明光,那样璀璨。   然而,浅川奈绪的表情顿时崩了。   “长谷部——!!!”   “背我去梨奈的本丸——!立刻!!马上!!!” 第三十三章 讲个故事吧   “我,身为天下五剑中的一振,名为数珠丸恒次,追寻佛道至此而来。”   “……斩杀人的道具,却在守护佛道。这种存在方式,是错误的吗?”   清美如画的佛刀双目轻阖,俊逸的面容上是几近圣洁的悲悯,轻声道:“请多指教。”   他黑白色的渐变长发宛如挥毫弄墨划下的浓墨重彩的一笔,眼角紫红相晕的眼影,仿佛振翅欲飞的蝶。   他持刀而立,身姿修长笔挺,过长的佛珠缠绕在他的身上,迤逦及地。   那样似曾相似的感觉,那种熟悉入骨的温柔,让青木时雨平淡清浅的笑意,彻底凝固在了唇角。   ——太像了。   ——太像那个活在回忆之中,不敢触碰的存在。   思绪纷纷扰扰,仿佛穿过了千年的时光,回到那人的身旁。   那时冬天的雪花何等的冰冷?她流着泪,向那不知晓是否真实存在着的神明祈祷——奉上信仰与忠诚,乃至自己的灵魂。   然后他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也是这样微微垂眸看着倒在雪地里的她,眉眼是沉静温柔的模样。   “主君?主君?”   神智刹那回笼,时雨眨了眨眼睛,微微偏首对上了堀川国广那双干净而又盛满了担忧的眼眸。   “主君,怎么又发呆了?数珠丸殿下等很久了哦!”语调微微上扬着,体贴懂事的化解这份难言的尴尬。   “啊抱歉抱歉,只是想起了故人罢了。”时雨笑着解释了一句,所幸她现在是少年人的体型,这般解释也不会被佛刀误会是颜狗痴汉。   “撒,数珠丸殿下,很高兴见到您,我是这间本丸的审神者,梨奈。”见数珠丸微微颔首,时雨才笑着接道,“那让堀川这个孩子带您熟悉一下……”   一个十分凶残的咆哮顿时席卷了整个本丸:“梨奈——!!!把数珠丸恒次交出来!!!”   数珠丸恒次:“……”   堀川国广:“……啊啊这不是夕雨小姐吗?”   青木时雨:“……依我看,八成是傻了,限锻又坠机了吧?”   浅川奈绪心里苦,但是偏偏说不出。   早知道传说中“温柔文静”的数珠丸恒次居然是这种类型的,打死她都不会作死让时雨锻什么佛刀好吗?   人老了就容易念旧,虽然好友口头上总说自己看开了,但是十数个轮回皆是孤身一人,浅川奈绪就知晓她的爱情早已随着她的爱人一同逝去了。   ——对于时雨而言,刀剑的存在本就特殊,倘若相似,岂非更是徒添伤怀吗?   骑着小云雀拖着长谷部一路狂奔到时雨的本丸,伴随着一声土匪宣言般的怒吼之后,她一把栽下马扑进了匆匆赶来的时雨的怀里。   浅川奈绪:“……”告非,没有胸撞得劳资头好疼啊!   青木时雨:“……”混球,还好没胸不然要痛吐奶啊!   “你还没锻出数珠丸对不对?!”浅川奈绪揪着时雨的衣襟死死地瞪着她,杀气腾腾的模样仿佛时雨强了她老婆。   看到她眼中的焦虑和担忧,时雨才明白过来她是为何而来的,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只是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锻出来了。”   话音刚落,身后机动值较慢的堀川国广正带着数珠丸恒次匆匆赶来,浅川奈绪瞥了一眼,就顿时心如死灰。   奈绪面无表情地指着数珠丸恒次,回头对着压切长谷部道:“看到那振佛刀了吗?抢回去当压寨夫刀。”   “阿鲁金,本丸里已经有一振压寨夫刀了。”压切长谷部同样面无表情一本正经胡说八道,“NTR是不对的。”   浅川奈绪痛心疾首地掩面:“你变了,长谷部,你以前不管我说什么都会回答‘拜领主命’的!还有NTR(寝取)这种话到底是从哪学的?”   压切长谷部:“是您教导的,主上。自从您上次提出要用玻璃渣来洗澡,在下就发现您的主命和您的性命是充满矛盾性的。”   “滚你的矛盾性,你走!我没有你这样的长腿部!”浅川奈绪咆哮着被时雨一路拖进了茶室,卷着落叶的小背景十分寂落萧条。   压切.长腿.老妈子.长谷部面无表情地扭头看向了方才一直警戒护在数珠丸恒次身前的堀川国广,道:“抱歉,我们主上失礼了。”   “嘛,没什么啦,我要带数珠丸殿下去茶室坐坐,顺便安排住所,长谷部殿下要一起喝杯茶吗?”眼看着对方没有动手的打算,护着一级五花刀的胁差暗自捏了一把冷汗,热情地招待了起来。   “那就多有叨扰了。”   从方才发生意外开始,身为“倾本丸之刀”的数珠丸恒次一直神情淡然,心如止水,不为外物所动摇。   直到堀川走近,询问他对住处有何要求时,他才微微一笑,道:“并无,劳烦您了。”   被天下五剑使用了敬称,堀川忙道不敢,带着两人往茶室走,还对审神者先前的态度略有些疑惑不解。   ——消除世间的悲伤是僧侣的责任。   数珠丸恒次随着堀川国广的脚步走过一个拐角,长得迤逦及地的发划出一个流畅优美的弧。   ——那么,我的主,您在为何人而悲伤呢?   “多虑了。”   时雨笑着帮浅川奈绪倒上了茶水,平静地道:“虽然相似,但并不是他,这点,我还是很清楚的。”   “不管是将数珠丸殿下当作他,或者将过去的回忆与感情牵连在如今的人身上,都是一种亵渎和背叛,不是吗?”   ——她的爱情完美而无暇。   浅川奈绪抿了一口茶水,明明吃着甜腻的点心,却觉得满腔苦涩甚是难熬。   ——正是因为她始终怀揣着这样的理智,心神清明地深爱过,所以才会在终结之时将那份爱与爱人的心情一同燃烧殆尽。   ——不,也并非如此。   ——她现在,也还是“爱着”他的。   “……算了,我觉得我管不了你这件事情。”   浅川奈绪一口喝干了茶水,却还是觉得整个人躁得慌。   “银衣已经开始将牙首的工作转交给你了吧?感觉如何?”   “唔,怎么说呢?”时雨抬手,食指的骨节轻轻抵住了下巴,“大概是……有些意外?”   “我从来没想过,溯行军是这些孩子想要救自己的旧主而创造的,并非如时之政府那般为了改变历史而存在的。”   “我也没想过,检非违使居然是……”   “嘘——”浅川奈绪止住了她的话语,有些牙酸地嘶声道,“还只是个猜测,还没确定呢。”   时雨但笑不语,摇摇头,没有再说话。   ——到底谁才是溯行军,谁才是历史“修正”主义者?   “秘宝之里结束之后,大阪城又要开了。”想到自家的一期挖弟机,奈绪顿时心酸得落泪两行。   不过提及新来的付丧神,奈绪又开心了起来。   “这次的弟弟是博多藤四郎,嘿嘿听说是个小财神,以后带他去挖弟的话会有很多很多小判哦!”   “大阪城啊,说来我也很久没有随同出阵了呢。”家里的熊孩子们练度都高了,时雨如今也渐渐从武系转变为文系审神者了。   “去看看呗,大阪城的话,审神者是要随行的。”浅川奈绪立志要吃光时雨本丸里所有的点心,含糊道,“因为担忧灵力的传输会受到阻碍。”   “但是那个地方真的超级压抑诶,建议你带几本书或者便当过去。”她开玩笑地多嘴了一句。   浅川奈绪开着压切长谷部来浪了一圈之后又回去了,临走前反复强调自家不缺佛刀一个刀位,要是看着心塞了随时可以送他过来。   时雨老奶奶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她。   晚间为新来的佛刀举办了欢迎会,数珠丸恒次甚至在自家老爹小乌丸的手中接过了见面礼。   “小乌丸殿下,现在不开始攒年玉,过年会囊中羞涩的哦。”时雨一手抱着五虎退一手抱着秋田,非常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全本丸只有这把刀过年时期是完全收不到年玉的。   “无妨,平日里孩儿们多有孝顺,为父也并没有过大的开支。”少年模样的付丧神和蔼可亲地拍拍佛刀的肩膀,扭头道。   “比起这个,主人哟,你身体尚未完全康复吗?”   “嗯?还没哦。”时雨颠了颠手上的两振小短刀,逗得两小孩咯咯直笑,“还需过些许时日吧,左右这个状态也并不影响工作不是吗?”   小乌丸默默地注视着抱着审神者大腿被一路拖着走的小夜左文字,又回头看了一眼温柔娴静貌美如花的数珠丸恒次,突然觉得——   嘛,女儿儿子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嘛。   用过了丰盛的晚餐,数珠丸恒次被成年的刀剑拖去交流消息以及科普常识,照顾熊孩子的重任就落在了审神者的身上。   时雨笑着对成年刀剑挥了挥手,留下一句“好好相处啊”就带着胁差和短刀去了另一个房间。   对此,短刀们表示十分不爽:“青江殿下也不是小孩了呀!”   “哦呀哦呀,我可也还是胁差呢。”笑面青江手掌抵着下巴笑得格外邪魅狷狂,严肃地表示自己身高一米六七还是个中学生呢。   “再说了,这里除了美丽的主人,这个本丸里还有谁能称之为小孩子的?”   “不过嘛,主君也已经成长成为让人心动的成熟女人了呢——”   然后色情中学生就被霸道总裁婶给壁咚了。   仗着这几天长到一米七五的身高,身形修长的俊美少年一手撑墙,温润缱绻微微一笑。   “青江也已经成长为让我欣慰的大孙子了呢。”   #笑面青江,选择碎刀。#   最终在短刀们“青江殿下会讲恐怖故事吓我们”以及骨喰难得开一次口的“青江殿下和数珠丸殿下都是青江刀派”的抗议中,青江被重新丢回了会议室。   撩婶不成反被咚的青江觉得这个冷漠无情的世界唯有小黄书还有一点温度了。   决定了,过几天就把害他不能跟审神者独处的祸根数珠丸恒次的法华经换成小黄书,然后嫁祸鹤丸国永。   #计划通√#   带着一群少年与孩子,顶多也就打打牌看看电视玩玩游戏,但是短刀们显然觉得这种平常就能做的活动很是无趣,机会难得总是希望能跟审神者更亲近一些。   活动能围绕着审神者来展开,就再好不过了。   于是最终决定,让审神者来讲个故事。   “不要故事书里的故事啦,一期哥都讲过了。”   乱藤四郎撑着下巴,一头橙色的发披散在肩上,甜美可爱得让人心软。   “主人讲点特别的故事嘛!比如主人的过去呀——?”   时雨眨了眨眼睛,叹息道:“讲个故事啊……”   “好吧,那就给大家讲个故事吧。”   “很久很久以前——大概是战国时期的故事了吧,一座偏僻的山庄里,有一家专门纺织衣物的作坊——” 第三十四章 那些年那些事(一)   战国时期的一个村庄里,有一家专门纺织衣物的作坊,因为其绉织物与提花纺织得极好,是以家境在村子里都能称得上富裕。   作坊里是简单的一家四口,一对恩爱的夫妻,乖巧温柔的长女,还有一个可爱聪明的小男孩,就这样构成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作坊的主人爱戴自己的妻子,宠溺自己的孩子,他的长女擅长纺织衣物,巧手可挽云锦丝,而小儿子却喜爱舞刀弄枪,说长大后想要当一个强大的武士。   “等我长大了,就能保护姐姐和父上母上了。”   小小的男孩伸着手,抓着姐姐一缕柔顺的长发,笑得嘴角梨窝浅浅,十分可爱。   那时女孩也不过六岁,抱着比自己稍矮一些的弟弟笑得眉眼弯弯,温柔地说好。   如果没有之后发生的事,大概,会一直幸福下去的。   后来有一天,向往成为武士的弟弟在自己日常玩耍的小树林里发现了一位真的武士,胆子极大的他没有害怕武士满身的鲜血,甚至还将他带回了家。   作坊的夫妻皆是普通的百姓,但也曾在大名的城中见过这些高高在上的武士,一时之间诚惶诚恐,不敢有丝毫怠慢地照顾起受伤的武士。   然而和那些傲慢的武士不同,这位大人随和、博学、沉稳,几乎是轻而易举地,便获得了一家人的崇拜与敬重。   长女年纪虽小,容貌却极其秀美,武士曾笑着对她说,她这样的漂亮,将来定然能嫁得好人家。   男孩拿着竹刀,兴奋地说自己要拜武士为师,将来也称为一名伟大的武士。   武士笑着拒绝了他,却将一柄随身佩戴的短刀送给他当做了礼物。   “诶……被主人送掉了吗?”比起故事中的一家四口,短刀们更倾向于关注自己的同类,“他一定很伤心吧。”   短刀是武士的护身刀,哪怕睡觉也会随身携带,直到最终被转交给主人的后辈,亦或者成为主人的自刃刀。   是以这样被随手送掉的情况,在那个时代是非常稀少的。   曾经因为主人家境贫穷而被卖掉的小夜左文字低下了头,这是他刃生的一段转折,从那之后,籍籍无名的短刀,因复仇的故事而声名远扬。   察觉到他心中复杂的情绪,时雨抬手轻轻摁在他的脑袋上,摩挲着他触感干硬的蓝发。   这个故事,本也与复仇有关,不过只因为多了一个人的身影,就变得格外的温柔了起来。   听着短刀们嘀嘀咕咕的私语,时雨笑了笑,没说什么。   这段过去本就不是多么美好的回忆,就没有必要给这些孩子们知道太多了。   她动作轻柔地抱着小夜左文字,语气淡淡地继续这个故事。   后来那个武士离开的村庄,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留下,日子便回归了平静,唯一的不同是弟弟将短刀随身携带,越发憧憬成为一名强大的武士。   那是三月三人偶节,依照习俗,女孩拿着母亲为她扎好的人偶,跟着村子里的巫女与其他同龄的女孩儿,一同前往山的那一头去“放走偶人”。   那处地方有点遥远,一来一回也要两天,所以会在那边的寺庙里居住一夜。   巫女大人告诉她,山的那头原本也有一个村庄,但是后来迁移了,不仅屋舍荒废,甚至连山上的神社都无人打理了。   “那神明大人不会寂寞吗?”   女孩这么询问道。   “傻孩子,神明怎么会寂寞呢?他是与子民同在的。”   巫女的话语像是一个美好的谎言,女孩却不信,神祗庇护了子民,但子民却会将神明忘记,这是何等的可悲呢?   留宿的那一个夜晚,她提了一盏灯,悄悄地绕过陷入沉睡的其他女孩,独自一人上了山。   她以为山顶会很遥远,但是却不知道为何很快就到达了山巅,那时明明是春深之际,山上却是白雪皑皑,一片寂落萧条的风景,格外荒芜。   她到了那残破的神社,却因为年代久远而分辨不出此处的神明是谁,只能简单地打扫了神社,点燃了香火。   “神明大人,我曾经似乎听奶奶说过你的故事,但是我当时太小,记不住了。”   “但是奶奶跟我说过,若有机会来此处,定然要对您说一声谢谢。”   她跪在残破的神社里,虔诚地伏跪行礼,话语中尽是纯真与淡淡的好奇。   “奶奶是原本这个村子里的人,后来嫁给了爷爷,她说,我们不在了,却仍然会爱戴着您。”   女孩离开了神社,下了山,直到回到了屋舍中,才有些疑惑地偏了偏首。   山上的风雪这样大,为何她却不曾觉得寒冷呢?   故事到了一个段落,时雨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半晌无言。   恍惚间,似乎听到谁低低地一声赞叹:“好温柔的神明啊。”   时雨微微垂眸,唇角勾起一丝清浅的笑意,可不是?那可真是个温柔的神啊。   接下来的故事,几乎就是一场噩梦。   远途归来的旅人,双目所及的不是亲人温暖的笑颜,而是一片尸山血海,流血漂橹。   村庄遭遇了一场惨无人道的屠杀,一个幸存的人都没有。   巫女带着女孩们离开之后,村子里来了一群士兵,他们说要寻找一位逃犯,询问村子中是否有人见过。   村民们一无所知,士兵们叱喝他们倘若窝藏逃犯,领主大人决不轻饶,村民们连道不敢,一口咬死村子里从没见过这个人。   原本这件事只是一个插曲,如果,如果……如果这群士兵离去之前没有看见男孩腰间的短刀的话。   巫女带着尖叫哭泣的女孩儿们离开了村庄,她担心这是马贼作恶,甚至连村子的大门都不敢跨入。   唯有女孩趁乱脱离了队伍,冲进了一片火海之中,跑向了自己的家。   ——比噩梦更加可怕的梦魇,是这鲜血淋漓的残酷现实所带来的伤。   “士兵逼问了作坊一家,却问不出武士的去向与行踪,他们不相信那人能够以短刀相赠,却连名字都不曾告知他们。”   “他们动用了酷刑,甚至为了逼出那个可能躲藏在村子某一处的武士,屠杀了全村的人。”   “女孩幼小的弟弟,被活生生掼死在了家门前的岩石之上。”   屋中一片死寂,这个过于可怕的转折,让孩子们无法言语。   时雨却神情平淡,语气温和地继续讲道:“女孩回了家,将一切尽收眼底。”   “恸哭、崩溃、绝望——最后她拾起了那柄扎在父亲胸口处的短刀,离开了村庄。”   “……她去了哪里呢?”萤丸低垂着眼睫,喃喃地问道。   时雨微微一笑,目光中与其说是怀念,不如说更多的是怅惘。   “她要复仇,决定将灵魂与忠诚全部献给神明,换取能匹敌一切的力量。”   女孩的奶奶曾经是神明的巫女,后来却因为不甘寂寞,而选择了尘世,失去了作为巫女的所有力量。   然而在幸福的一生中,总有一些愧疚与遗憾,永远无法抹除。   女孩诞生之初,她的奶奶就看出了她是一个身负灵力的孩子,这让她心中燃起了弥补一切的希望。   神明是存在的,只是没有灵力的人,无法感知,也看不见他。   女孩牢记着奶奶的话,甚至孤注一掷地,决定将自己纯粹无暇的灵魂献上。   她跋涉长途,去了那曾经被神明眷顾的地方,一步一步踩在上山的台阶之上,却不知为何,那阶梯突然变得那样的长。   “您嫌我脏吗?觉得这样心怀仇恨的我,不配踏足您的领地吗?”   女孩没有流泪,因为软弱的泪水帮不了她,她能做的只有咬牙,将那看不见边际的台阶一步一步踩在脚下。   “奶奶说,因为有愿望想要实现,所以有了神明。然而肮脏的欲望与祈求,不配成为神明的信仰。”   “但是,求求您帮我,不管是痛苦也好,悲伤也罢,请让我的灵魂解脱,消融这份仇恨吧!”   “当我解脱之日,便是舍弃自我之日,我会永远守候在您的身旁,奉上我的忠诚与信仰!”   女孩精疲力尽地倒在了雪地上,心也似那山巅上的风雪,一点点沁出荒芜的凉。   那时山巅上的风刮得那样的凛冽,宛如跗骨之刀,猎猎的风声中,却忽而传来一声温柔的叹息,诉不尽的苍凉。   山上这样的寒冷,她却感觉不到,就像那个夜晚一样。   他伸出的手也是温暖的,那样轻柔地将她抱起,衣袂发梢都徜徉着怡人的淡香。   他神情悲悯,话语却那样温柔:“傻孩子,何必立下这样的誓约呢?”   “倘若复了仇,你又还剩下什么?”   ——她已经一无所有。   女孩咬着牙,泪水控制不住地落下,比起悲伤,更多的是彷徨。   ——除了仇恨,她一无所有。   他忽而浅浅一笑,山上的冷风骤然停歇,冰雪消融,翠绿的植株肉眼可见地生长。   “你若愿意,便成为我的子民吧。”   他抱着女孩,轻轻地,轻轻地道:   “我叫连,风神连,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永远,不会抛弃自己的子民。”   “这样,你就有一个我了,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取自百度百科】   【天目一个神(あめのまひとつのかみ),是日本神祇,简称一目连。作为天津神之一,他是天津彦根神的儿子,天照大神的孙子。在‘古语拾遗’、‘日本书纪’、‘播磨国风土记’里有记载,原来被认作是风神,也有锻冶之神的说法。一目连能掀起狂风,破坏别人的家,把人吹跑,以一只眼的龙的样子出现。】   一目连是神四代来着貌似。   真相揭晓,没错就是风神连!其实大家如果百度一下的话就会发现,一目连除了【风神】以外还有【锻冶之神】的说法。而在前文我反复强调了最关键的一个伏笔,就是婶婶的一个特殊属性【锻刀欧】,只要不削减材料,必出欧刀。大家猜测白月光可能是掌管福运和财富的惠比寿,但是实际上,婶婶除了锻刀欧以外,推图是一般的哦。   嘛,这一段记忆,其实是比较片面的,还有一些事情,后文会交代清楚。   这段经历并不是婶婶的第一世,这一世的婶婶已经轮回很久了,但是因为某些原因灵力尽失,记忆全无,而且还戾气缠身。   风神呢,不希望婶婶为了复仇而献祭自己的所有,所以这里很温柔地提出了“不用那么孤注一掷,除了复仇之后一无所有,你还可以选择拥有一个天津神啊比如我”这样的提议,算是无意识地在撩妹=。=   其实也是孤单了太久,所以一时高兴过头连自己的名字都说出来了。(被拍飞)   所以,时雨“奶奶”某种程度上是名至实归的。:) 第三十五章 那些年那些事(二)   “风神是天津神,天津彦根神之子,天照大神的孙子,也便是四代神祗。”   “比起这个陌生的名号,或许锻冶之神的神格你们会更熟悉一点。”   “啊,罢了,那毕竟已经是太过久远的往事了。”   “女孩交付了自己的名字,交付了自己的信仰,成为了神社里唯一的巫女。”   “虽然风神并不同意她轻许终身,女孩却还是立誓贞洁,成为了守节巫女。”   “她遵守巫女该做的一切,学习弓道、马术甚至是刀法,日课不歇,风雨无阻。”   时雨放开了小夜,看了看时钟,笑着道:“好了,暂时先说到这里吧,你们该睡觉了哦。”   “诶——!怎么这样——?”   几个孩童模样的付丧神面上简直难掩失望的神情,显然故事只讲一半,让他们有些意犹未尽。   “主君,把故事讲完嘛!女孩最后到底有没有复仇啊?还有那个武士到底是好人坏人呢?”   乱藤四郎仗着自己娇小可爱如同女孩子一般的容貌,拧股糖似的窝在时雨怀中撒娇。   “复仇……”小夜左文字听得入神,摸着自己的本体短刀喃喃自语。   “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特别是在那个时代,很多时候为了胜利,保大众而牺牲小我,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时雨提溜着短刀们要把他们赶出房间,推推搡搡之间还轻轻地道:“女孩的愿望是希望从复仇中解脱。”   “她是一个被仇恨所污染扭曲的人类,直到最终神明教会她何为温柔。”   “就像复仇的情绪是黑暗的,但是可还记得最初被打造出来之时,锻造你们的人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和期待吗?”   时雨将孩子们全部堆在了门口,看着一排齐刷刷抬头盯着自己看的短刀,忽而低眉顺眼地一笑。   她蹲下,在小夜左文字怔然地神情中,轻轻的抚摸上他的脸颊。   “你们是怀剑,怀刀,最初诞生的夙愿,是能成为人类的护身刀,亦或者终结生命的自刃刀。”   “短刀也好,太刀也好,刀剑最初继承着的是刀匠一生的荣耀,是他们期望自己青史留名而诞生的存在。”   “因为人的一生很短暂,但是刀剑却能铭记他们的荣耀和历史,经久不衰。”   “就像那个女孩,她的人生被染上了一段仇恨的色彩,但是那并非永恒的主调,生命也并非永远无光的黯淡。”   “一段路,慢慢地走,熬过了苦痛,或许会有光明,谁也无法预测未来的事情,那些出现在你们生命中的人,也会将自身的色彩交付给你们。”   “就像小夜,你诞生的最初,也并不是为了复仇的,不是吗?”   小夜左文字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审神者,突然便明白了她话语中的含义。   他诞生之初,也是一把无名的刀,他也不叫“小夜左文字”这个名字。   他也曾经和兄长们一样,是左安吉的骄傲。   日常灌完了心灵鸡汤,就将孩子们赶去睡觉,身上挂满了熊孩子的时雨简直举步维艰,直到撞上了刚从茶室里出来的成年刀剑们。   “好了好了,这回真的要睡了,明天给大家放假,但也不能睡得太晚。”   时雨老奶奶将身上的熊孩子们一个个扯下来挂到他们的监护人身上。   #一期一振选择死亡。#   #鸣狐小叔叔选择死亡。#   #壮哉我大粟田口,天下正太皆我弟。#   “数珠丸殿下需要什么日常用品麻烦跟我说一声,明日会帮您采购回来的。”时雨看着吵吵嚷嚷远去的短刀们,回头朝着数珠丸点致意道。   “感激不尽,我只需购买真正需要的物品即可。”数珠丸恒次眉眼淡然,轻声说道。   时雨看了一眼他迤逦及地的渐变色长发,点头道:“好的,我明白了。”   #明天就去抢光万屋的洗发水。#   #数珠丸并不想知道你明白了什么。#   时雨的本丸如今练度颇高,虽说并不强求,但是联队战和秘宝之里结束之后,还是顺利地带回了源式兄弟和物吉贞宗。   虽说带回新刀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但是对于曾经立场敌对的刀派们来说,却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了。   比如说源式兄弟和小乌丸,比如物吉贞宗和粟田口。   源式兄弟既然有了这个名号,自然是因为他们是源氏家族的重宝爱刀。   然而很不巧,小乌丸却是平氏一族世代相传的重宝。   元历二年(1185年),源平两军在门司和赤间之间的坛之浦海面展开了决战,战斗之惨烈,平家的武士几近战死,妇孺全数跳海自尽,小乌丸下落不明。   #嗯……战况很惨烈,父子反目成仇啊这是。#   #啥?父子血脉相连应该互相体谅?#   #别闹,源氏一族父子相残兄弟相残也是传统之一了啊。#   另一方面,物吉贞宗虽然是无铭刀,但是也是传说中能给德川家康带来绝对胜利的幸运之刀。   然而粟田口的刀剑大部分是丰臣秀吉的收藏品。   大阪冬之阵一站,德川家康击败丰臣秀吉获得了胜利,奠定了物吉贞宗幸运之刃的名号,一期一振和鲶尾藤四郎却在大火中被烧毁。   #值得一提的是,三日月宗近老爷爷曾经也是丰臣秀吉老婆的刀。#   #真是非常复杂的关系呢。#   物吉贞宗就如浅川奈绪所说的那样,是一个性格体贴乐观的小天使。   “我叫物吉贞宗!这次,就让我给你带来幸运吧!”   一身白衣金发金瞳的少年有着灿烂明媚的笑容,仿佛一切阴霾都不存在于他的心上。   而源式兄弟则是两名身穿西装的成年男子,白色西装的是兄长髭切,黑色西装的是弟弟膝丸。   带着小虎牙的金发男子勾唇一笑,有点天然地道:“呀呀,我是源氏重宝,髭切,你就是这一代的主人吗?”   “请多多指教啦,还有这是我的弟弟,嗯……蛇丸!也请你多多指教啦。”   然后时雨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绿色头发长相相当酷炫的黑衣男子猛地一抿唇,随后就露出了一个强忍眼泪的表情。   “阿尼甲!是膝丸不是蛇丸!!!”   “呜呜呜——兄长又没记住我的名字——不!我才没哭!”   时雨相当同情地拍了拍膝丸的肩膀,无视了一边欺负了弟弟还说“哈哈哈是吗?”的髭切。   #兄弟,振作点。#   #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总得有点绿。#   #你绿得这么彻底,肯定生活过得去。#   曾经身为仇家的两方碰面,却没有时雨想象之中的那样尴尬。   小乌丸身为刀剑之父,很多事情已经已经看开了,正如岁月变迁改朝换代,都并非是他一把刀能控制和掌握的。   而髭切更是将过往的恩怨忘得彻底,有所谓的无所谓的都忘得一干二净,居然还相当坦然的喊小乌丸“父上”。   反倒是膝丸每天都摆出一张暴风哭泣的脸。   “兄长!那是平家的小乌丸啊!我不要这种父上!……我是谁?我是你弟弟!你认的父上当然会变成我的父上啊!”   “阿尼甲!我叫膝丸不是蛇丸不是蜘蛛丸更不是哭哭丸!”   “阿尼甲又忘记我的名字了……我没有哭,不要纸巾!不要!”   时雨老奶奶和小乌丸壁上坐观,笑容慈爱。   #这孩子有这————么可爱。#   本丸养老院落入夕阳红组合中又加入了一位成员——具有间接性失忆症的千岁老刀髭切。   偶尔佛刀数珠丸恒次和圣僧江雪左文字也会加入这个组合,一起(划掉)听痴呆似的哈哈哈(划掉)欣赏每天落日的余晖。   就气氛来说,还是很和谐的。   “很快就要开启大阪城了吧?”三日月宗近笑意盈盈地接过时雨递来的茶水,道,“粟田口家的孩子又要多一位了呢。”   “甚好甚好,养儿防老。”时雨挂着如出一辙的笑脸,语气轻松地道,“大阪城之后,我的审核也快通过了,届时能将母亲接过来了呢。”   “嗯?”几名付丧神同时偏首望来,有些诧异地道,“母上?”   “啊是的,之前因为还在实习期间,所以不能将现世的人带入本丸呢。”时雨笑着解释道,“把她一个人放在现世,哪怕有式神照顾着,也还是不太放心呢。她年纪大了,记忆方面也出现了一些问题,将她安排在本丸里,我才能放心去做别的事情呢。”   原本时雨是没有这个打算的,但是在她就任牙首之后,才产生了这个主意。   一般而言,时之政府是并不赞成审神者将现世的亲人带入本丸的。   一来,现世的亲人是何心性并不知晓,知晓审神者真实姓名的他们是一种潜在的威胁。   二来,倘若本丸中的刀剑存在异心,趁机挟持审神者的亲人而威胁审神者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时雨将现世唯一的亲人接到本丸来,本身就是一种信任的交付。   更何况对于时雨来说,现世存在太多的危险,也有太多的不安定元素,唯有这个以自己灵力构建起来的本丸,才算得上是安全的。   当然,那人的神社哪怕失去了神力也能算是安心之地,但是倘若有人为了对付她而强行破坏那里的安宁,她绝对不允许。   以她如今接收牙首这个责任而带来的消息看来,审神者和时之政府之间的矛盾,迟早会爆发的。   ——只是不知最终的胜者是谁。   时雨的这份坦然,在场的千岁老刀自然不会感觉不到,新来的髭切有些诧异,三日月等老刀却是笑出了声。   “甚好甚好,看来姬君是真的把我们当家人了呢。”   “嘛,尽量不辜负你的期待吧。”   “为父……日后是不是不能自称为父了?”   这个消息被本丸的刀剑们知晓后,感动之余,付丧神们也有点紧张了起来。   “大将的母上吗?……明白了,风雅的事情虽然不懂,但是照顾人我还是比较擅长的。”   药研藤四郎扶了扶眼镜,这般自信满满地说道。   “主人的母上,是什么样的人呢?她喜欢什么样的孩子呢?”   早就被宠成了熊孩子的短刀们则罕见地紧张了起来,有些局促不安地打探着消息。   时雨笑着抚了抚他们的脑袋瓜子,中肯地道:   “是个天真又脆弱的人呢,不过你们放心,她一直很温柔。”   她微微思忖了片刻,又笑道:“嗯……很喜欢孩子。”   “天真又脆弱?”髭切歪着脑袋,看着自己这一代的主人。   “是啊。”时雨回眸一笑,少年俊秀的轮廓在逐渐褪去,隐约显露出女子秀美的柔和。   “我宠的。”   ——守护一人一生一世的天真,又有何难?   ——她不愿意梦醒,她便成全她梦里象牙塔一样梦幻的美丽。   ——哪怕她的眼中,没有她这个女儿的存在。   “大阪城即将开启。”   “请所有审神者做好准备,本丸将会一并被传送到规定的坐标之上。” 第三十六章 那些年那些事(三)   “讨厌呐!居然和主人走丢了!”   乱藤四郎抬脚踢了踢脚下的石块,明明是泄愤的举动,却还是因为他女性化的外表而带出一份不自觉的娇美。   “不是整个本丸一起传送的吗?为什么还会出现这种坐标偏移的现象?而且——”   乱藤四郎双手叉腰,气吞山河地一声呐喊,空悠悠地在山谷里回荡:   “这.里.哪.里.像.是.大.阪.城.啊——!!!”   刹那间惊起飞鸟无数,扑凌着翅膀发出清脆的啼叫。   “安静点,乱,你吓着小退了。”   乱藤四郎的身后,药研扶着不自觉颤抖着的五虎退,略带无奈地叹息道。   “应当是传送人数过多导致时空扭曲,出现乱流,没办法了,也只能等待时之政府调遣人过来营救了。”   “啊——连契约都感觉不到主人的具体位置了,一定是离得很远啊。”   乱藤四郎鼓了鼓脸颊,有些不甘心地道:“……也不知道现在是谁陪在主人的身边。”   “好嫉妒嘛,人家也想和主人一起乱来呀。”   药研自动忽视了自家弟弟糟糕的台词,跃到山岩之上,发挥出短刀的高侦查力查探着四周的地形。   “无法判断大将的具体方位,只能朝着模糊的方向前进了,路上若能遇到同伴就更好了。”   “值得庆幸的是我们都在同一个位面上,没有走失真是太好了。”   “想要遇到其他刀,哪有那么容易呀。”乱一手撩着自己的橙发,百无聊赖地道。   “想想家里的老爷子,不走丢只怕都要走丢了。”   乱这么想着,正想迈开步伐,却忽而起风了。   风中席卷着花草的清新,扑在面上都显得格外的温柔,然而更温柔的,是那一道随风而来的声音。   “迷路了吗?想离开的话,往前走,顺着小道下去,就能离开了。”   这声音不算陌生,亦不算熟悉,但是因为最近才听过,是以乱很快便辨认了出来。   “数珠丸殿下!”   “您身边还有其他刀吗?青江殿下和您在一起吗?”   药研也听见了这个声音,当下松了口气,笑道:“数珠丸殿下您在哪?正好,我们可以一起去找大将。”   然而那道低沉磁性的嗓音迟迟没有回话,直到乱再三询问,才再次听到那仿佛在耳边响起的声音,有些疑惑地道:“……数珠丸?”   “孩子,你们在说什么?”   另一边厢,隔着遥远的山路,时雨从自己的系统空间中取出斗篷,一一分给自己身旁的付丧神们。   “一期殿下莫要担忧了,虽然位置产生了偏移,但是基本都是三四个孩子一组的,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一期一振正在帮平野和前天系好斗篷,听闻此话,反而回过头来安慰他:“弟弟们都长大了,我也很放心,主殿也别过于担忧了。”   时雨轻叹,看着另一边面对突发情况仍旧一脸脱线的三日月宗近、放飞自我的鹤丸国永以及扯着床单一声不吭的山姥切国广,感到了深深的忧虑。   “先将斗篷系上吧,多少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当务之急的事情是,弄清楚这个时间坐标是在哪个时代。”   不属于过去的人倘若停留在历史线上的时间过长,就会导致空间的扭曲,招来维护历史安定的检非违使。   时雨存在于系统中的衣物属于另一个世界的法则,而“简约”属性值越高,他们造成的影响和存在感就会越低,延长他们所能停留的时间。   简而言之,“活泼”属性如果是武力值和输出伤害的话,那么“简约”属性则是速度和隐匿值。   “所以,山姥切国广君,请把被单换成斗篷。”   时雨揪着山姥切国广那张灰扑扑的被单,在跟对方进行角力赛的同时烦恼地道:“这个斗篷也很简单的,不会太华丽,很适合山姥切国广君的。”   山姥切国广揪着自己的白被单看着自家婶婶手中那金纹勾边的精致斗篷,实在不知道如何反驳才好。   ——毕竟相比主君以前的服饰,的确是称得上简单二字了。   ——住手!把那见鬼的“星辰梦境”和“寰宇斗篷”收回去!我穿还不成吗?!   “主殿无法定位这里的空间坐标吗?”一期一振护着身边的两个弟弟,看着四周陌生的树林,有些烦恼的问道。   “时空乱流,跟时之政府失去了信号。”时雨牵起小夜左文字的手,招呼着身旁付丧神,道,“总而言之,先离开这里比较好。”   在荒无人烟的森林里,想要得到这个世界的信息,实在过于困难了些许。   有着极其丰富穿越时空经验的时雨本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动容的。   侦查到树木砍伐的痕迹以及水流的流向一路寻找,找到有人居住的村庄,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是最终映入眼帘的不是袅袅的炊烟,而是熊熊的火焰。   “主殿!”前田看着远处浓烟滚滚的景象,不自觉地轻唤,一双棕灰色的眼眸里,盈满的是压抑不住的恐惧。   时雨微微一怔,看着一期一振不自觉攥紧的手,才压低声音道:   “原地待命,我去查探一下情……”   “不——!!!”   尖利到近乎扭曲变形的声音撕碎了隆隆升起的火焰,其中凄厉惨痛到了极点的悲伤,刻骨分明。   几人极目远眺,便见山脚下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推推搡搡地挤着一群人,却看不清他们的模样。   “这里……”时雨扫视山脚之下的景象,将一切都映入了眼底,“……莫非是?”   ——一切的根源,一切的初始。   ——是,他还在的地方。   “主殿?我们要下去救人吗?”平野和前田握着自己的本体短刀,这般问道。   时雨微微怔然,她远远地望着烈火中的村庄,看着山脚下的人在哭嚎后离去,忽而呢喃道:   “……不必了,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历史,是不能改变的。”   时雨带着付丧神们一直安静地等,等到天边残阳向晚,等到火焰渐熄,等到殷红的血色在废墟上流淌。   时雨取出一个狐面,戴在自己的脸上,又抬手,将付丧神灵子化,确保普通的人类看不见他们。   付丧神们隔着狐面看不到审神者的表情,却能听到她近乎叹息般地道:“走吧。”   他们一路下山,走进村庄,破朽焦黑的废墟之上,尸体腐烂的气息凝而不散。   尸横遍野吗?付丧神们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的土地,不知是被鲜血浸染的,还是被火焰炽烤的,黑得几近不详。   他们抬头看向自己的审神者,却看见一身黑袍的女子步伐极有目标性,毫不迟疑,就仿佛——来过这里一样。   时雨走到最后一个拐角,却停下了脚步,跟在她身后的付丧神们不明所以,只能看着她抬起手,比划了一个手势。   “姬君?”三日月宗近困惑地笑着,却将声音压得极低。   时雨摇了摇头,垮了垮肩膀,抬手往三个幼年形态的付丧神们眼睛上一抹,暂时屏蔽了他们的视觉。   暂时失去视力的平野和前田没有慌乱,只是微微抓紧了兄长的手。   时雨抱起小夜左文字,折入转角,朝着那绝望的气息走去。   一期一振对时雨的行为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在随着她走入转角之后,竟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雪白的墙壁上大片的血迹,堆积如山的尸体,尸首分离——不难看出他们身前是如何被拖到了这里,一个一个被砍掉了头颅,断送了性命。   然而在这样的尸山血海中,一个纤弱娇小的女孩背对着他们,跪坐在地上。   怀里抱着一具小小的,男童的尸体。   她身旁的岩石上,是一道迤逦及地的血迹,像是红色的墨水泼在了上面,触目惊心。   听见了声音,那脊梁挺直早已麻木的女孩也没有回过头来,只是动作温柔地,轻轻拍抚着怀中男童血肉模糊的脑袋。   然而哪怕付丧神们身为刀剑,久经沙场,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垂了垂眼睛。   房子被大火烧塌了一角,墙壁上是被钉死在上方的中年男子,心口插着一柄花纹狰狞的短刀。   一名女子的尸体半露在坍塌的房梁之外,山姥切国广只是看了一眼,就死死攥紧了自己的衣角。   ——女子露在外面的一只手,五指已经被人一根根地削掉了。   眼前的画面太过残酷,太过可怕,已经逐渐知晓人情冷暖的刀剑,控制不住自己内心逐渐升腾而起的郁怒。   “真是的……”三日月宗近以袖掩唇,砌着一弯新月的眼眸,却凉得可怕,“很过分呐。”   ——然而他们灵子化后的声音,注定不会有人听到。   时雨一声不吭地走过去,绕到唯一幸存的女孩身前,蹲下。   付丧神们只看见审神者温柔地替低垂着头颅的女孩挽了挽发,但是女孩一动不动,只是抱紧了怀中男孩的尸体。   付丧神们只是心中感慨地想着,主君还是如此的温柔呢。   但是下一秒,他们看到女孩缓缓抬起了头,那样的容貌,让他们呼吸不由一滞。   五分相似的容貌,神态、气质——   竟和幼年时期的审神者,一般模样。 第三十七章 那些年那些事(四)   “你是来杀我的吗?”   女孩微微偏首,让自己的脸颊贴在时雨的手心,火焰燃烧的灰烬扑在她的脸上,衬得她脸上泪水的痕迹格外分明。   她唇角的弧度浅淡,却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气,唯有这般,才能让那上挑的弧度不至于坠下去。   “大家都死了,所以要轮到我了吗?”   “石头上全是弟弟的血,全部都是……”   “我……”   “你有两个选择。”   时雨开口,声音却做了一番掩饰,变得沙哑而低沉。   她轻轻拍抚着女孩的脑袋,平和地道:“第一,我带你去找一处大名,让他收你为义女,丰衣足食,无忧无虑。”   女孩闭上了眼睛,没有说话,时雨便自顾自地说道:   “但是你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日后是会用于联姻还是在乱世中死去,谁都无法预料。”   “你会希望如此吗?”   时雨站起身,居高临下的俯瞰着跪坐在地上的女孩,目光渺茫而并非慈爱,已知终局,却仍悲伤。   许久,女孩都没有开口接话,时雨才继续说道:“如果你不喜欢这个答案,那么,你还有另一个选择。”   “现在,离开这里,去寻找你的神明,然后——”   女孩睁开了眼睛,抬起头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她。   “然后,献上你的灵魂与信仰,去换得主宰自己命运的力量。”   “否则,你只能在这里哭,一无是处,惹人发笑。”   ——“那么,你的选择呢?”   女孩没有犹豫,甚至没有再哭泣,方才一瞬间彷徨的无措,也眨眼间化为了乌有。   她用袖子擦拭了一下狼狈的脸颊,动作轻柔的将男童的尸体放在了地上。   她低着头,喃喃的道:“至少,让我葬了他们。”   时雨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一直牵着她的手的小夜左文字回头看向缓缓站起身来的女孩,幼弱的年纪,恍惚间似乎比他还要瘦小。   但是她没有开口祈求帮助,亦没有求审神者停下脚步,只是擦干了眼泪,走向那对她而言比鬼魅还要可怕的屋舍。   “主君,我们要去哪里?”   前田跟着时雨的脚步,却还是忍不住频频回头,看着逐渐远去的女孩。   时雨步伐不停,语气平和地道:“杀人。”   村庄外传来了嘈杂的声响,不管是哪方势力,踏上这片领土的人们都不会给予幸存者任何的庇护。   他们只会挥下屠刀,成为刽子手。   为了掩盖一个共同的秘密。   付丧神们皆是微微一愣,一期一振半晌仲怔,呢喃道:“主殿,恕我冒昧,但是这样做……不会改变历史吗?”   看到这样尸横遍野的景象,他们心中亦燃烧着怒火,亦压抑着戾气,但是他们从未冒出过插手改变的念头和想法。   保护历史,是他们存在于此世的意义,为此哪怕放弃了改变旧主悲剧命运的机会,也在所不惜。   “历史?”时雨步伐加快,付丧神紧随其后,他们的黑袍宛如流水,甚至在急速的移动中拉出了道道残影。   “历史的结果就是——”时雨拔刀,雪亮的锋芒迎上村庄外赶来的武士,一期一振尚未回过神来,便听到她温和如故地道,   “他们将会死在这里。”   和平安宁的村庄,眨眼间化为人间地狱。   倒下的武士和村民们一起,被掩埋在火焰焚尽一切之后的飞灰里。   时雨手腕一抖,甩去刀刃上的血迹,归刀还鞘,眼神却仍然沉淀着古井无波的寂静。   一期一振有些惶然地抬起头,却怔然的发现那些微空间的动荡,被审神者伸出的手轻轻抚平。   “……主?”他轻轻地道。   时雨回首,套着可笑的狐面,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听到她低低的一声叹息。   ——“放心吧,一期,这里,已经不是我们原本的世界了。”   ——————————分割线————————————   “数珠丸殿下——数珠丸先生——数珠丸老爷——”   乱藤四郎翻开一处灌木丛,撅着嘴嘟囔道:   “数珠丸殿下您到底在哪里啊QvQ——”   风中传来的声音轻柔而无奈,然而声音与语气,都与数珠丸恒次像足了十分:   “孩子,吾并非数珠丸恒次,不过是居住于此地的神祗,并非你要找的人。”   说道这里话语微微一顿,接着道:“虽然并没有看见天下五剑的付丧神,但是山脚下也有一群同你们相似的孩子,不如去见一见?”   乱和药研交换了一个眼色,顿时不依不饶地道:“您老是唤我们孩子,那您知道我们几岁了吗?”   风声骤急,随即一声压抑不住的轻笑声传来,像是慈祥和善的父亲看到了自家调皮捣蛋的孩子:“虽不知晓年岁,但总归是个孩子。”   “草薙剑倘若见到你,定然会欢喜的。”   乱心中萌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往日里他或许并不会如此脑洞打开,但怎奈何前不久刚刚从主君的口中听说了那样一个让他印象深刻的故事。   但是为了验证自己内心的想法,避免一时不慎提及敌对神祗而招来横祸,乱还是故作任性地道:   “是啦是啦,我年纪还小,那山脚下的也全是短刀吗?也全是孩子咯?”   “啊,是啊。”拿道声音温柔而带着些许的疏冷,并非是性情如此,倒像是太久没有跟他人交谈而渐升的艰涩与寡淡,   “既然是弯刀而非直刃,自然年岁尚小,虽然其中有一振刀是半直刃,但也还是孩子呢。”   “……没想到一睁眼,就能看到这么多小孩。”   乱藤四郎:“……”   药研藤四郎:“……”   这试探试不下去了啊啊啊!!!   #连小祖宗都是孩子?!#   #您老到底贵庚啊?!!#   #我叫你一声老祖宗你敢应吗?!!!#   乱只觉得自己简直要风中凌乱了,还想说些什么,却听那人又道:“不过,真是奇怪啊。”   “今日的风这样的不宁,你们身上的灵力又与吾同出一脉,却与神眷有所不同。”   “罢了,暂且等候尔等的主人吧。”   乱藤四郎和药研藤四郎第一时间往后一退,五虎退放下老虎,三人当即拔刀。   ——但是也已经迟了。   他们只觉得有一双手缓缓地伸出,如同抚弦一般轻柔地搁置在他们与审神者的灵力契约之上。   ——微微勾弦。   下一秒,三人只觉得自己的视野瞬间缩小,天空变得格外的高远。   三声金属落地的脆响,直到他们回过神来,才悚然惊觉发生了何事。   在灵力连线尚未断裂的情况之下,有人介入了审神者的灵力线,改变了他们的形态。   ——这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每个人的灵力都是独一无二的,即便是高位神祗压制属神,也不会出现这样毫无阻碍甚至堪称轻而易举的融洽状况。   ——简直就像是,完全相同的灵力一样。   那人显然也对这样的情况感到了诧异,当下轻咦了一声。   乱费力的转换自己的视角,却发现下一秒,暖融的天光之下,渐渐出现了一人的身影。   少年模样的神祗一身和服,外罩一件宽松的长袍,苍雪般的白发以檀纸松松挽起,过长的刘海遮住了他半边脸颊,只能窥见一边温柔平淡的眼眸。   眉眼清俊,轮廓柔和,修长的身形显得他格外的瘦削,单薄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融化在天光与早春的风里。   他微微低头,朝他们往来,满身清冷尚未褪去,却忽而勾唇一笑。   那熟悉到极点的笑容让付丧神们微微一愣,仿佛透过对方的皮相,窥见某种藏在内心深处,与他们审神者所相似的温暖。   他说:“果然是孩子呢。”   灵力连线被触碰,时雨自然有所感知。   她本欲离开此地,却又因此而停下了脚步,直到大半的刀剑都被封印,时雨才知晓发生了什么。   [女孩的祈祷唤醒了沉睡中的神祗,他目光温柔地看着她离开了神社,将风的祝福一同加持到她的身上。]   [依靠着风神的祝福,女孩躲过了被屠杀的宿命,眼睁睁看着那前来搜寻此地的武士被埋伏的士兵击溃。]   [她这才知道,领主也好,武士大人也好,都不过是将他们这些平民百姓的生命当做棋子。]   [用一村人的性命,打了一场胜战斗,那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还虚伪地为他们默哀。]   [女孩躲在风神的护盾里,听着那人的祈祷,于是仇恨在心底深埋。]   [暴戾者也好,伪善者也罢,都无可原谅。]   时雨藏在暗处,看着故事的发展,没有去阻止,亦没有去拨乱命运的轨道。   她只是抬头看着遥远的山峦,感觉到他神力的波动,依旧如记忆中那般温暖。   ——他说,他想见她。 第三十八章 那些年那些事(五)   倘若有人类看到这处早已人迹罕至的山谷,只怕是会被面前的景象震撼到哑言失语。   山谷里的植株生长复又枯萎,春去秋来,夏雪冬花,四季轮回颠倒流转,无端地令人感到了心悸与不安。   他站在自己的神社之前,抬起手挽了一掬的清风,让那一缕温柔的气息,随着叹息声远去。   神社被前不久到来的女孩打扫得很干净,而他从漫长的沉睡中苏醒之后,山中的孩子们也特意赶来帮他打扫了这处安家之地。   连看着远处咋咋呼呼骑着巨大的青蛙飞奔而来的山兔,蘑菇头短发的兔耳女孩鼓着一张圆圆的包子脸,奶声奶气地大喊道:   “连大人——!我和小鹿比赛跑步!是我赢啦!是我赢啦!”   在她身后,是上半身为人下半身为鹿的小鹿男,少年模样的妖怪泫然若泣地揪着自己的白发,时不时发出一声抽噎的啜泣。   一目连抬头,粉白色的发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唯一露出的那双眼睛,慈祥而又温柔。   看到小鹿男脸上的淤青,他伸手接住了咯咯笑着扑进他怀里的小女孩,叹气道:“你啊——绊倒别人是不行的哦。”   说罢,他抬手拂来一阵清风,透着暖意的气息轻柔地擦拭过少年淤青的脸蛋,眨眼便将磕破的伤口恢复如初。   “谢、谢谢大人……”小鹿男有着天底下最纯洁灵动的眼睛,几乎没有多少阴暗的情绪,此时展颜一笑,依旧如孩童一般透着天真的善意。   ——宁静与祥和,是他一直以来守护着的东西。   山兔是兔子变化的妖怪,虽然是人类女童的模样,体型却极为娇小,不过一只手臂的高度。   她爱娇地将软绵绵的小脸蛋搭在自己喜爱的神祗的肩膀上,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好奇地道:   “大人,您有客人吗?”   “啊。”一目连没有回头,神社中传来的嗡鸣,以及那份力量的波动,的确昭示了有“客人”的存在。   “山兔,和小鹿先回去吧。”一目连抬手,将窝在自己怀里的小女孩抱回到了青蛙怪的头上,温柔地道,   “我将将苏醒,灵力的控制还不稳定,你们小心莫要伤到了自己。”   小鹿男听完,只是乖巧地点头应是,山兔性格调皮,但是虽然心中好奇神社内的客人,也还是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一目连注视着两个孩子远去的身影,轻轻呼出了一口气,下一秒,因天气的骤变而化作了白雾般叆叇的烟缕。   ——昔年因为信仰之力的大量流失,他不愿意消亡亦不想堕化为妖怪,便选择了等待与长眠。   ——如今,因一人的信仰而从沉睡中复苏,他却无法完全掌控这份调皮的信仰之力了。   一目连摇头失笑,转身朝着神社中走去,山谷中的风流连在他的衣角边缘,就如同婴孩眷恋着父母,挨挨挤挤,不愿离去。   年久失修的神社在神力的改造下焕然一新,一目连刚刚走进神社之中,便看到了墙壁上挂着的刀剑。   短刀、打刀、太刀、大太刀、枪……这些尘世中的武器被摆放在刀架上,挂在墙壁上,发出莹莹的华光,声声的嗡鸣。   “唉。”一目连轻叹,半带笑意半是无奈地抬起手,在空中徐徐拂过,“安静些,才是好孩子啊。”   他的手似乎携带着神奇的力量,如此一拂,刀剑们竟在刹那间的震动之后回复了安静。   这里的每一柄刀剑,似乎都被保养得很好,剑身雪亮,刀拵古拙,是被人类珍视并且时常使用的刀。   ——所谓的付丧神,本就是藉由人类的信念以及传说的基础之中,从经历了漫长时间的器物之中诞生的灵。   ——部分历史漫长的刀剑因为其本身信仰的缘故,而持有了神格,便从精怪与神明的模糊边界之中偏向了神祗。   ——但是那必然需要经历足够漫长的岁月,是以如今一次性看到这么多的付丧神,一目连心中亦是有些诧异的。   “因为人类驯养了战马,为了迎合马上战斗,所以将剑化为了刀,直刃变作了弯刃。”   “我铸造了草薙剑之后便不曾开炉铸造过其他的刀剑,是以弯刃的存在随了时间的潮流而成为了正统,却被限制了成神的资格。”   一目连的目光停留在一柄半直刃半弯刀的太刀身上,语气温和地道:“没想到今日,竟然还能见到这么多的孩子。”   一目连满心欣慰,却不知晓他口中的“孩子”此时内心是何等的苦逼。   #摸鱼摸到大白鲨。#   #一言不合就秀辈分。#   刀剑们虽然不知晓对方为何能改变他们的形态,但是他们心中也知晓,对方困住他们,是在等待他们主君的到来。   虽然时间短暂,但是也已经足够他们了解眼前之人的身份了——这样绝对实力上的压制,除了锻造之神,他们想不出其他的神祗来。   哪怕在神格与神性的压制之下本能让刀剑选择了服从,但是早已诞生了灵慧的付丧神仍然担忧自己的主君会因此而受到危险。   ——没有由来的担心,哪怕面前的神祗看上去是那样的温柔。   “呀。”披着广袖外袍的神明发出了无意识的轻叹,清淡而略显疏离地眉眼刹那温柔,“她来了呐。”   化为刀剑本体的付丧神们心中骤然一紧,难言的紧张之后还有莫名的期待,矛盾的情绪相互交织,竟说不清其中的滋味。   ——一面担忧着主君的安危,一面又期待着她的到来能证明自身在她心中重要的地位。   ——这就是主君常说的,为人者因情绪而生的自私吗?   那被山中妖怪称为“连大人”的神明披着那身月白色的和服,就这样转身离开了。   漫长而煎熬的等待,拥有了自主能力之后又再度回归了为刃时手无足措的境况,但是终究和以前不一样了。   唯有小乌丸气定沉着,哪怕化为了刀剑,也维持着刀剑之父该有的风范。   刀剑男士们以为会等来自己的主君。   可是当一目连抱着一个七岁左右的小女童回来时,他们才愣怔之下发现了此她非彼她。   小女孩的手中握着一把短刀,脸埋在神明的肩膀上,那把短刀之上浓重的血气,阴戾得可怕。   刀剑男士们在思考着小女孩的身份,却看见男子将小女孩放下,温柔地替她挽起了长发。   一张清秀而又稚嫩的脸蛋,沉静而又漠然,穿着一身染满鲜血的衣裳,神明想要取走她手中的短刀,也只是微微缩了缩肩膀,没有反抗。   ——主君?怎么又变小了?   见到主人过于亢奋的情绪,让刀剑们本来被压制的嗡鸣再现,发出微弱宛如萤火一般的华光。   这一丝柔软的光芒吸引了小女孩的注意,她抬起头,目光不知是迷茫还是漠然地环视四周,最终也只是沉默而意兴阑珊地敛下了羽睫。   女孩没有询问这些刀剑的异样之处,一目连却扶着她的肩膀,温柔地道:“神社后面有专供巫女使用的静室,不介意地话,先换身衣服好吗?”   女孩无所谓地点点头,却还是很乖地接过了神明手中突然出现的巫女服,抱着衣裳穿过满堂的刀剑,幼小的身形消失在了后堂的门口。   一目连缓缓地站起身,他扫视了一眼不得开口言语的刀剑,露出了一个思索的神情。   半晌,他忽而一笑,道:“你们的主人来了。”   他取出一本刀帐,朝着满堂刀剑微微招手,刀剑们便不由自主地浮空,被封印进那本刀帐里。   “好孩子。”一目连动作轻柔地拍抚着刀帐,低声道,“走罢,随我一起,去见见你们的主人。”   漫山遍野的花都开了,随着守护此地的神明神力逐渐稳定,夏雪冬花的意向也消弭无踪。   一身黑色长袍的狐面女子带着自己的刀剑踏在这片熟悉而又陌生的土地上,用尽自己毕生的勇气。   ——抬首望向那突然出现在山坡之上的少年神祗。   他还是记忆中的模样,清瘦的身形,还带着少年稚气的外表,但他一身气质如山,如风,如时间的长河中最遥远而又永恒不变的存在。   ——那宛如隔世般的温柔。   两两相对,却已物是人非,便是有千言万语,也只能哽咽在喉。   许久,最终打破这份沉寂的,还是一目连。   他轻柔地微笑着,目光扫过站在她身后的刀剑男士,最终目光定格在阖目静立的天下五剑身上。   “数珠丸……恒次?”他的笑容里没有特别的含义,然而他一开口,却清楚地看见付丧神们微微一怔。   一目连摇头失笑,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粉白色长发遮挡之下露出的半张容颜,清俊如画。   他凝视着远处的女子,目光仿佛蒙了一层纱,注视着遥远而触之不及的彼方。   “相同的灵力,原来如此……你,是我父亲的孩子吗?”   青木时雨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与其说是忌惮不如说是默契一般,一目连再次问道:   “你拥有我的神格对吗?”   时雨点头,依旧无话。   “你是我的子民吗?”   ——点头,这是必然的。   “你是我的神眷?是我未来的孩子吗?”   ——摇头。   “这些孩子,不是这个时代会存在的……”他轻轻抚摸着刀帐,如此说道。   “拥有我的神格,却是人类而非神明,亦非半神,那……”   “你,是我的爱人吗?”   山顶温暖怡人的风刹那停歇了一瞬,一片死寂之中,似乎是悲伤的情绪在缓慢地流淌。   时雨没有摇头,亦没有点头。   然而一目连,还是懂了。   “不可说,不能说,不得说——”他轻笑着挥了挥手,刀帐便飘起,落进了她的怀里。   “尚且疑惑缘何此世之风如此不宁,原来如此。”   “——你,不该来的。”   时雨点头,她知道自己不该来的,却还是来了。   用这样隐晦的手法,幼稚地告诉他——他将来还是会消散于世间的。   很可笑吧,明明会这样,都是他的选择啊。   “回去吧。”   少年模样的神祗微微颔首,他转身,不再回头,只是低低地,低低地道:   “对不起,若是我知道,便不会要你来的。”   时雨抱着刀帐,看着他走远,许久,才道:   “没关系。”   ——我也这样思念着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看懂了没有,时雨是不该见白月光的,也不该回答他的问题的。   时雨的身上有连神的神格,她的出现就是在告诉一目连——你将来是会死的。   一目连知道,但是也没说什么。   他说对不起,是因为他知道,让她再次见到过去的他,心中肯定是痛苦的。   两人之间的默契吧。 第三十九章 那时手持鲜花   “全都到齐了吗?”时雨拿着刀帐一个个核对,今天的熊孩子们格外安静,老老实实地排成排方便她计数。   “已经给政府发去信息了,只是一时半刻也收不到救援,这段时间还劳烦诸君们尽量待在本丸里,莫要随意走动,引起空间的扭曲。”   时雨心中叹息,实际上这个时代正处于信仰的巅峰,连年不休的战事让人们更加虔诚地信仰着神明,所以一时是无碍的。   ——麻烦的是之后战乱结束,神明信仰迅速衰竭以及法则崩塌而迎来的末法时代。   “不能出阵,就照常内番吧,算是一个小假期,大家好好休息。”   时雨的笑容温柔如故,然而以往只觉得格外慈祥的笑容,此时却仿佛写满了沧桑,带着无人知晓的过去与岁月。   #我们的主君是个有故事的人。#   时雨不知道自家熊孩子又强行给自己加戏了,如今她心理年龄一日老过一日,见到自家阿娜达都满怀老夫老妻的温情而非粉红少女心了,实在令人悲伤。   此时的本丸里正是冬景,漫天飞雪冷得人心底发寒,入目一片银装素裹,却显得格外的萧瑟与寂寞。   时雨穿着一身“晓光的祈愿”,牵着秋田藤四郎的手在雪地里慢慢的走。   本丸和时雨的灵力绑定,只要她不死亡或主动割除本丸的契约,没有人能够从她手中夺走这片土地。   而本丸的面积大小则大多是根据审神者的灵力而规划的,如今一年多下来,时雨渐渐不再压制自己的灵力,本丸的规模几可媲美一座小镇。   虽然开发很有限度,但是倘若想要散散步或是像山伏国广一样寻一处安静的深山林地进行冥想修炼,也是轻而易举能够办到的事情。   “晓光的祈愿”是一套纯白色的北地冬季军装,从帽子到军靴皆是白色做底,以金色绘着狮鹫与盾牌纹路,毛绒与皮革,简洁大方,却又温暖利落。   白色的手套,白色的军靴,她像是染上了冬季的雪色,坠着绒毛边的坎肩,上衣被固定以金色的腰封,后衣摆却长及小腿,更显大气尊贵。   她亚麻色的长发自然的披散,鬓边的发被白色的绸带编成松散的尾辫,整个人就如同一道破晓而来的光,慵懒却又明媚。   秋田藤四郎是个害羞而又腼腆的孩子,因为作为刀刃的生涯极少出门的原因,他对外界的风景极感兴趣,渴望一切能够走出去看看这个世界的机会。   他有一双蓝紫色渐变的美丽眼眸,像是童话中梦境一般的天空,那是一种不逊色于三日月宗近的美丽。   他是一个如天空般纯粹的孩子,纯粹中却又带着短刀的危险——   就像他在战场上会抿唇微笑说“你大意了呢”一样,他和五虎退往往都有着常人难及的剔透与玲珑。   ——短刀小巧,用于近身搏斗,因为力量的悬殊不如太刀与大太刀,他们更习惯瞄准他人的弱点与致命之处。   男孩天真而又好奇地寻找到了突破点,他抬头,蓝紫色的眼眸依旧澄澈干净:   “主人,那个女孩和风神的故事,之后怎样了呢?”   时雨微微偏首,亚麻色的发垂在鬓边,更添三分温柔的韵味:   “秋田很好奇这个故事吗?”   “嗯,是美丽的见闻呢。”小小的短刀抿唇浅笑,单纯地道,“我想说给兄弟们听。”   “因为,那似乎是一个像梦一样美的故事呢。”   ——是啊,像梦一样美,像梦一样易碎。   时雨浅笑,道:“其实这个故事没有什么波澜,也或许很简单。”   “不过是因神明的存在而柔软。”   时雨语气平淡地讲出了下半段的故事。   女孩一日一日的长大,在神明的指导与庇护之下成为了强大的巫女,她几乎完美无缺,不管是力量还是仪态之上。   ——但也只是几乎。   一日不曾从仇恨中脱身,她便夜夜忍受梦魇纠缠的苦痛,过往的悲伤不曾给予过她半分快乐。   但是同样的,她与神明的羁绊在日久天长的相处中逐渐深刻,逐渐超过了一切,逐渐逐渐的无法割舍。   女孩是个长情的人,却又是个薄情的人,因为她看得太过通透,能够将生老病死视作寻常,所以能忍得了轮回往常,能忍得了断舍离之苦。   会被仇恨所染,不过是因为看不开“无常”,但其本身却又矛盾地看开了“往常”。   神明是温柔的,温柔而又慈悲的,时光流转岁月久长,他成了女孩最为憧憬的模样。   “除掉内心的不洁与枷锁,我会重新回到您的身旁,再不离开。”   这样说着的她,看见了神明眼底的不舍,倘若他开口留下她,那哪怕违背复仇的誓言,她也会为了他而留下。   但是那个过分温柔的神明啊,明明知晓自己难熬寂寞,明明知晓她可能眷恋凡尘而一去不回,但还是笑着道:“早去早回。”   “要保护好自己。”   “没有什么,比你活着更重要。”   复仇之行充满了黑暗,她知晓自己的双手必定沾染鲜血,于是这般疑惑地问道:   “您不阻止我吗?阻止我的恶行?”   他却只是笑着轻抚她的长发,温柔地道:“不了,你是个好孩子啊。”   ——是个潜意识里连复仇之举都会视作恶行的好孩子啊。   ——一目连相信她的选择,相信她会一直是个好孩子。   女孩带着短刀下了山,离开了安宁美好的神域,离开了她敬之爱之的神明,踏上了必经的复仇之路。   她要将这柄短刀刺入仇人的心脏,就像当初从父亲的心口拔出这柄短刀一样。   然而到了山下,她才知晓沧海桑田骤变,离开短短十年,一切都已不如往昔了。   两方势力敌对,一方覆灭了另外一方,伴随着那个小镇的烟消云散,领主的统治也被武士所推翻。   于是她的仇人只剩下那个武士,那个曾经给他们带来希望与欢笑,又眨眼将之化为毁灭与绝望的人。   ——她可怜的弟弟致死都还崇拜着他。   武士已经不是武士了,他成了一方大名,受人爱戴,百姓交口称赞,说他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明君,因为他带来了繁荣与祥和。   十年,他还有了一个孩子,将将五岁,聪明伶俐,善良可爱。   ——就跟她的弟弟一模一样。   女孩来到了武士管辖的城池,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穿过那些脸上带笑的平民百姓,隔着一条长街,和那个小男孩两两相望。   身为城主的儿子,小男孩却并不骄纵,他朝着她笑,脸上带着可爱的酒窝,仿佛掐一下都能沁出蜜糖。   她也笑,笑容是温柔的,是疲惫的,是悲伤的,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他。   “姐姐,你的簪花真漂亮,我从来都没见过蓝色的花朵呢。”小男孩天真而又好奇地看着她头上的花束,如此赞美道。   “是吗?”她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短刀就藏在衣袖之下,却没有出鞘。   男孩迟疑了片刻,有些踌躇又有些期待地道:“您能将簪花卖给我吗?它真好看,我想把它当做礼物,送给我的母上。”   她取下了头花,递给了男孩,在他欣喜的目光中取出袖中的短刀,一同递给了他。   她微微垂眸,语气温柔地道:“鲜花赠美人,宝剑送英雄,这把刀就送给你的父亲,可好?”   “好刀!”小男孩自幼耳熏目染,对鉴赏刀剑很有一套,当下扬起笑脸,甜甜地道,“姐姐真好,但我不能白拿你的东西呐。”   小男孩掏遍了全身,拿出了所有的钱财,摇头晃脑地道:“这些够不够?不够我再回去拿,父上给我的年玉还有一些呐!”   她看着男孩殷殷递来的银两,垂下眼帘,低低地道:“够了。”   小男孩接过她手里的短刀与鲜花,再三道谢后一蹦一跳地往回走,十足活泼快乐的模样。   她没有过多停留,转身即走——那不是普通的花,而是被黑巫女灌注了诅咒的媒介,当那个男人拿过短刀时,花就会绽放。   ——他们都会死的,不管是那个男人,还是他的妻子,他的孩子。   ——一切的恶果终究有报。   她穿过长街,形单影只,一切的光影都如潮水般的褪去,于是万籁俱寂,世界仿佛只剩下她一人了。   十年,岁月模糊了她的记忆,已经不记得那个当年窝在她怀里撒娇的小小孩童是什么模样。   她想起方才那个男孩的笑脸,跟她的弟弟是如此相像。   ——够了,够了,真的够了。   她如此绝望地发现,哪怕复了仇,她也无法从中解脱的。   于是她摘下了路边的一朵芍药花,猛然转身,快步往回走去。   速度越来越快,脚步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是小跑了起来。   她在城主府的门前找到了小男孩。   “姐姐?”男孩眼神疑惑地看着微微气喘的她,焦急地上前扶住她,道,“你还好吗?”   “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她在小男孩面前蹲下,抬起手,持起一朵娇艳似火的芍药花,“我这里有一朵更美的花。”   被灵力凝固了时间的芍药还含着清晨的雨露,尽态极妍,自带一股天然的风韵,潋滟多娇。   它不及男孩手中的恶之花珍贵,但是它的确很美。   男孩看着那朵花,忽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本来跟姐姐要花就很不好了,谢谢姐姐给我找了一朵更美的花。”   ——他是个体贴而善良的孩子,甚至没有说自己本来看上的就是那朵珍惜而美丽的蓝色簪花。   男孩将簪花还给了她,拿着短刀和芍药,一边朝她挥手,一边回了家。   她独立风中,看着那朵蓝色的恶之花在自己的掌心凋谢,喃喃地道:   “……还是物归原主了。”   ——不知是在说那柄短刀,还是在说这朵花。   作者有话要说:   婶婶的愿望是【从仇恨里解脱】   她以为想要解脱就是复仇,但是事到临头才发现复仇会让她更加痛苦。   但是其实这里她还是复仇了,那柄短刀物归原主,相当于告诉了那个武士——我还活着,并且我知道了一切的真相。   恐怕到死,对方都会惶恐而不安吧。   然而婶婶已经出发去寻找人生的意义了(不是) 第四十章 新的弟弟已经出现   她想要从仇恨中解脱,却无法放任自己堕落成自己曾经厌恶的模样。   我该怎么做呢?她感到了迷茫。   她知道自己应该去寻找答案,找到了那个答案,她才能回去见他。   她回到了自己出生的地方,然而废墟化为了飞灰,土壤重新长出了绿草,新生盖过了死亡。   她不知是怅惘还是迷茫地注视着残破而腐朽的木牌,木牌上的字迹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模糊不清,她却知晓这片土地里埋葬着她的过去。   年少时稚嫩的双手所能给予的安息之地,不过是这小小的方寸之间。   “对不起。”   草长莺飞的春季,风吹拂起她的长发,似是发尖流连不去的温柔。   她看着满天飞舞的蒲公英,抬起手接住一片细小的雪绒,那轻若无物的重量,就像那些悄然逝去的生命般飘忽。   “对不起。”   “无法帮你们报仇了。”   沉浸在仇恨中的人,沉浸在被复仇的惶恐中的人,轮回流转似一个无解的局,套了一个人又一个人的半生。   ——她该做些什么的。   她配上了刀,负上了弓箭,那身巫女服成了她身上永恒的色彩,再不曾有改变。   她去了很多地方,走过很多的路,做了很多自己想做的事情,顺从自己的心,顺从自己的憧憬。   她除过妖,斩杀过流寇,替大名守过城池,掀翻过暴君的统治。   一天一天,一年一年,不知道从什么开始,她所经之路都布满了繁花盛景,每到一所城池,都有微笑与热情的欢迎。   她不曾告诉过任何人自己的名字,但她还是有了很多神社,有百姓为她竖立的,也有大名下令建造的。   当她从长街上走过,有平民百姓会亲吻她走过的土地,有人会跪在道路旁虔诚的祈祷,有抱着孩子的母亲跪在她的面前祈求她给孩子一个祝福。   “我并不是神明,没有祈愿福祉的神力。”   她困惑,她直言,她觉得自己担待不起。   “没有关系的,没有关系的。”记忆中那个面容沧桑的妇女用力地微笑着,流着泪,哽咽地道,“我只是想让这个孩子记得大人的恩情。”   在那之后,她仍然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去了更多的地方,也见过了更多的人。   有人感激她,有人爱慕她,也或许会有一些人憎恨她。   感激她带来的安宁,仰慕她无可比拟的强大,亦或是痴恋她的美玉无瑕。   “我是风神大人的巫女。”   她的眼睛永远注视着更遥远的彼方,不管是爱恋还是疯狂,都不过是她衣袂边的一粒沙。   “名字也好,这具驱壳也好,我的灵魂也罢,都是风神大人的。”   ——没有名字,于是她被人称为圣贤巫女。   ——守节巫女的概念,也就此诞生了。   后来的后来,许多年以后,她再次回到了山上。   神明还是记忆中温柔的模样,他披着宽松的和服外袍,坐在长廊之下,捏着细碎的饵料,丢进小小的池塘。   然而和记忆中不同的,却是曾经云淡风轻的眉眼,挂上了寂寞的萧条。   “我回来了。”   隔着一个池塘,他抬首,与她两两相望。   她看见他眼底逐渐明亮的光。   ——她告诉自己,她不会再离开她。   “大概就是这么个故事了吧?”摘了两个果子,分给秋田一个,时雨轻叹道,“后来他们在一起了,很多年很多年之后,世界进入了末法时代,高位神明陨落化为尘世轮回往常的天道与法则,风神走了,女孩死了,但是彼此陪伴与依靠的漫长岁月,却化作难以褪色的回忆留存了下来。”   秋田双手捧着果子,他看着果子半晌不语,许久,才抬起头,眨了眨那双色彩梦幻的眼眸,耿直道:“是主人的前世吗?”   时雨无语地扭头,道:“……虽然我没想刻意隐瞒,但是秋田这么直接戳穿真的好吗?”   然而正太眨了眨眼睛,一脸迷茫的模样无辜地挠了挠头,道:“如果不是主人太大意的话,那大概是我们很厉害?大家都猜出来了呢。”   时雨无奈地勾唇,温和地道:“的确如此没有错啦,不过猜这个做什么呢?”   秋田微微犹豫,似乎不知晓应不应该将自己与兄弟们的想法告诉主君,他看着女子温柔宠溺的笑靥,觉得这样的眷恋与不舍。   “想要……”   “和主君……永远在一起。”   “嗯?”时雨微微偏首,有些诧异地对上了男孩清亮梦幻的眼眸,仿佛透过那片澄澈的天空,看见他的认真。   时雨疑惑的气音似乎让男孩感觉到了不安,他微微低下头,清亮的声线弱气地压低,犹疑地道:   “不、不行吗?永远在一起什么的……不行吗?”   ——永远啊……   “秋田,这个世界上是没有永远的,相聚的结局便是分离,不管死别还是生离。”   她动作轻柔地将男孩抱进了怀里,语气轻飘飘的,像是捉不住的青烟:“你知道我陪伴了他多少年吗?”   “十年的陪伴,一度的分别,之后我在他身边渡过了三百年的岁月,我以为我能窥见所谓的永远。”   ——她将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寸光阴都刻进了灵魂里,不想忘记他温柔的笑脸。   “但是就像江雪殿下所说的那般,所谓的永远不过是生命终结的瞬间。”   “有形的事物终会毁灭,不过早晚。”   “我所能许下的永远,就是死亡到来之前我所拥有的岁月。”   “不过——”   时雨抱着正太看着满屋大大小小的熊孩子,深沉地道:“如果按照辈分算下来。”   “我大概,算是你们的祖奶奶?”   刀男:“……”   #婶婶你是认真的吗?!!!#   #药别停药别停药别停!快吃药多吃点真的!!!#   (划掉)祖奶奶(划掉)审神者带着刀剑和本丸回到了是指政府管辖的领域,没过多久便再次接见了寻上门来的公务人员,着手处理这一次的时空乱流。   鉴于发生这种意外的完全是不可控的,时之政府除了安抚审神者以及给予赔偿意外,也明里暗里地打探失踪这段期间发生了什么。   毕竟也曾经有本丸消失在时空的暗流之中,多年之后再次寻回,本丸里的刀剑男士们基本都已经全部暗堕了。   “能失踪多久?我不是还这个模样吗?也就去了一个月左右。”   时雨有些阴郁地看着大阪城已被关闭的公告,十指交叠放在桌面上,开始索要赔偿。   “资源什么的我也不需要了,本丸里十分富庶,不缺这点东西,但是这次错过了新刀,我总要照顾着本丸里粟田口刀派的心情。”   “这是当然的,审神者大人的本丸毕竟算是两个本丸的合并,自然要对这方面更加顾及一些。”   前来传讯的公务员额头上贴着审字符纸,有些汗颜地道:“您的情况我会如实向上级汇报的,不过也请您配合我们的侦查班,检测一下是否有暗堕的气息。”   时雨知晓此举是防备审神者们暗中和溯行军搭上了线,便无有不可地笑道:“自然,这是应当的。”   然而侦查班没有检查出暗堕的气息,却检查出了高位神明的神力。   公务员的表情瞬间惊恐,他隔着符纸注视着时雨,道:“神力和您的灵力十分相似,莫非审神者大人将要封神了?”   ——还他妈一封就是高位神啊啊啊!   “误会误会,这次时空乱流没有遇见溯行军和检非违使,但是却遇见了我侍奉的神明呢。”   时雨心情很好的摆手微笑,说着让公务员魂飞天外的话语。   “不管怎么样真是一次愉快的旅行,我已经很久没有遇见吾神了呢。”   一位能召唤灵体神降并且神域范围可笼罩整个万屋的巫女,和一位曾经面见过神明并且有高位神明在上头罩着的巫女是两个概念。   前者是复数的,其数可为正无穷,只要信仰足够坚定,灵力足够强大,基本都能召唤神明的一丝神念附体,附体后是否死亡暂且另说,反正召唤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后者的概念却是完全不同的,可以直面高位神的真颜,这本身就只有神眷与属神才有的待遇。   付丧神的神位极低,与其说是“神”不如说是“灵”,只不过霓虹国内将他们统称为“神”罢了。   他们是器物之灵,摆脱不了所有者的掌控,所以时之政府对他们的存在并不十分忌惮。   但是高位神不同,高位神可掌世间万物,并且有自己的神格,也可以发展自己的神眷,属神更是多不胜数。   比如刀剑男士这些付丧神,严格来说都是锻冶之神的属神,其主从关系比付丧神和审神者之间的契约等级更高。   ——高位神的神眷,那可就不是他们能挑衅的存在了,因为得罪了神眷,就跟打了高位神的脸没有多少区别。   公务员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言语,道:“那让侦查班范围性地检测一下本丸就好了,审神者大人的品行,我们都是信得过的。”   非常相信审神者品行的时之政府不仅送来了大笔的资源,连原本还含含糊糊敷衍着的博多藤四郎也送了过来。   时雨看着时之政府的成员退去,忍不住叹了口气,道:“真是有些一言难尽呢。”   拿起木盒中的短刀,注入灵力,怀中顿时一重,一个有着金黄色板寸短发带着眼镜的小男孩就落进了怀里。   小男孩有着一张粟田口祖传美貌的小胖脸,被抱在怀里也毫不惊慌,只是抬手扶了扶眼镜。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时雨总觉得他眼镜的反光有些难言的犀利。   “我的名字是博多藤四郎!是在博多发现的藤四郎。”   “虽然是短刀,但是也很有男子气概哦!”   博多自我介绍完,忽而如同嗅到肉味的大型犬一般扭头朝着地上的小判看去,镜片反射出一片白花花的光芒。   时雨接着就听到小男孩深沉地抿了抿唇,用一种难以理解的口音悠悠地道:   “Very good!I am japanese businessman to-to.”   时雨:“……一期殿下,有空来接您的弟弟吗?最好把药研一起带上。”   #你弟弟大概还能抢救一下。# 第四十一章 主君的母上大人   本丸里来了一个小财迷,以最快的速度掌控了本丸里的经济大全,对本丸的富庶以及审神者给付丧神们发工资的行为怒点三十二个赞。   并递交了财政报表试图上位财政管理这个肥得流油的差事。   对于熊孩子作妖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感觉很是习惯的时雨微笑应允,将熊家长的角色扮演得天怒人怨。   #你可爱,你说什么都对。#   #正太是世界的瑰宝,特别是粟田口的正太。#   #兼有小肥脸与大长腿。#   家里来了新的宝宝,一期一振忙着跟新的弟弟交流感情,所以处理公务以及近侍的职业大多落到了长谷部的身上。   时雨并不习惯近侍在旁,唯有在处理公务时才会请求付丧神从旁协助,其余时候能够自己解决的事情大多都不会麻烦他人。   而处理公务,能够胜任这个职业的除了一期一振,便只剩下压切长谷部了。   倒不是说其他刀剑诸如山姥切国广和歌仙兼定等人无法胜任近侍的职业,只是处理公文大多枯燥,付丧神的性情与心性也在时雨的顾虑范围之内。   除了一期一振与压切长谷部对处理公文之事驾轻就熟以外,其他付丧神哪怕渴望得到重用,也更愿意在战场上发挥自己的价值。   至于短刀?呵呵,不存在,熊家长是永远不会让熊孩子干这么无聊的活计的。   再说了,前田和平野这样极有一期一振风采的短刀也就罢了,要是乱藤四郎这样比较能来事的,撒娇闹腾一番,这公文还看不看得下去了?   除了处理公文以外,一些时之政府的公务要事,也是近侍陪同办理的。   所以时雨去接青木杏柚时,只带上了压切长谷部。   如今她羽翼已丰,不仅有战力高强的全刀帐本丸作为后盾,随着身体的逐渐成熟,灵力也逐渐恢复到了巅峰时期的水准。   神宫寺御虽是神宫寺的家主,神宫寺又号称如今最强盛的神道世家,但也没有无缘无故跟一位强大的审神者过不去的道理。   除了背后耍阴招以外,一切的权谋与晦涩都不得放到明面上来,毕竟审神者肩负着保护历史的责任,在溯行军尚未褪去之前,谁都不得对他们下手。   ——这也是时雨有恃无恐的缘由。   而溯行军分布在不同的时间线上,不同历史的角落,时之政府只能追溯着暗堕的气息不停斩杀它们,但是到底有多少溯行军,谁都说不清楚。   甚至在不同的时间线上会反复出现溯行军的身影,审神者们在不断回溯时间的过程中,倘若灵力得不到进步,便可能被时间的洪流所吞没。   这也是为何许多本丸看似安宁和乐,平日里无所事事,但是审神者们却终其一生都杀不尽溯行军的原因。   ——他们只需要在出阵的时候前往溯行军所在的时间线上就足够了,而回溯时间,不分早晚。   时雨和浅川奈绪都清楚,恐怕直到他们结束此次的轮回,审神者和溯行军的战争依旧不会有结果。   而正是因为时间线的交叉,星罗棋布,本丸一旦遁入不同的时间线中,便难以寻到踪影。   时雨才敢确定什么麻烦都找不到她的头上来。   “母亲现在住在一处神社里,那里有我设立的结界,并且在我好友的管辖范围内的,可以说是相当安全了。”   时雨换了现代风的套装“绒绒萌宠心”,身边跟着穿了一身黑色西装有些不太习惯而拉扯着领带的压切长谷部,十分低调地朝着目的地走去。   “平日里大家唤她‘夫人’或者‘青木桑’就好了,别使用敬称,她会感到不安。”   看样子主君的姓氏就是“青木”了,压切长谷部很快分析出其中的关键,却不敢对此有任何妄念,恭声道:“是,属下知晓了。”   “另外,她对我父亲有些执念,行为上可能有些奇怪。”时雨尽可能委婉地提醒道,“她对我的称呼可能有点……诸位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压切长谷部不明所以,但还是恭敬地道:“是,主君。”   很快,压切长谷部就知晓时雨欲言又止的话语背后是什么意思了。   今天审神者穿了一身相当甜美可爱的衣饰,系着粉色缎带的白色连衣裙,坠着白色毛绒小球的宽松外套,同样绣了毛绒雪球的运动鞋,一头栗色微卷的短碎发,可爱清纯得像个刚出校园的少女——长谷部已经习惯了自家主君时常改变的形象与外貌,但是仍然觉得这样俏丽的装扮和往日里强大的主君判若两人。   但是当他们看见那位眉眼已见沧桑的女人时,急急可可迎上来的女子,对审神者的装扮熟视无睹,口中却喊着“御君”。   君,是对男性的称谓,长谷部知晓,对方所唤的人肯定不是自己的主君。   他偏首看着自己主君面上清淡的神色,她似乎习以为常一般,轻声应着:“我回来了。”   见到生人,女子的面上掠过一丝茫然与无措,但还是很快调整自己的姿态,好整以暇地颔首微笑:“欢迎回来,御君。”   长谷部很快就反应过来,审神者口中的“行为奇怪”太过委婉,主君的母上可能神智上有点问题。   用人类的说法来说,是癔症。   倘若并非大脑因外界的因素而造成损伤的话,那就是一种下意识保护自己的行为——忘掉让她痛苦的记忆,选择自己愿意相信的,蒙蔽自己的眼睛。   “她原本拥有十分强大纯净的灵体,倘若能够被时之政府发现的话,如今只怕也是拥有一个强大本丸的审神者了。”   时雨和长谷部坐在茶几的一边,看着在厨房里忙来忙去的女子,时雨压低了声音,轻声道:“虽然她的性格并不适合成为审神者。”   “但是后来她的灵体毁了,不仅那天生的纯净灵力付之一炬,甚至连寿命都受到了影响,身体一直不好。”   “你知道吗?让她变成这样的人不仅仅是那个负了她的人。”   “毁了她灵体的原因,是因为她生下了我。”   ——携带神格轮回转世,时雨在轮回前检测到这个世界有灵力的波动,才选择了降临,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已经是末法的时代。   ——那灵力的波动是审神者回溯时间的洪流而造成的幻觉,这个世界没有人类能够承载得了她的存在。   ——有意也好,无意也罢,终究是她毁了青木杏柚的灵体。   倘若不是灵体被毁,或许她就不会被神宫寺御所抛弃。   倘若不是灵体被毁,或许她就不会因为现实沉痛的打击而陷入迷梦里。   不必这样自欺欺人,不必这样庸庸碌碌,更不会变成如今浑浑噩噩的模样。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会守护她。”   用灵力供养她,直到她寿终正寝。   然后祈祷她的来世,长生幸福,无忧无虑。   时雨带着青木杏柚回到了本丸,受到了刀剑们的热情欢迎。   因为时雨有提前交代过青木杏柚的性格问题,刀剑们并没有一窝蜂地围着门口给人带来巨大的压力。   最先迎来的是长着小嫩脸的百岁正太们,矮小的身高以及纯洁无辜的笑脸,最能让人放下心房。   青木杏柚有些懵懵懂懂,但是言行上还是有章法分寸的,她唯独在神宫寺御和青木时雨之间看不开也看不分明罢了。   然而喜欢孩童是她的天性,没有什么心机的她更不是这些百岁未成年人的对手,很轻易便被哄得晕头转向了。   眼看着弟弟们差不多迷惑了“敌人”,药研藤四郎这才扶了扶眼镜,上前道:“夫人,就由我来为您介绍一下本丸吧。”   “好、好的……那就麻烦您了,药研……君?”青木杏柚看着比自己稍矮些许的少年人,因为判断不出年龄而有些迷茫地道。   药研不以为意地笑笑,朝着站在不远处的时雨比了个“交给我吧”的手势,便带着青木杏柚离开了。   实际上,时雨并不担忧药研会吓到青木杏柚,她只担心青木杏柚的世界观破碎而已。   身高一米五气场两米八的药研藤四郎走在前头,一边走一边为青木杏柚介绍本丸里的设施,毕竟随着时雨灵力的增长,本丸的规模大得有些吓人。   为了不吓到青木杏柚,本丸里的刀剑们都分布在本丸的各个角落里,等着药研藤四郎带着主君的母上来“偶遇”他们。   于是顺着规定的线路,最先得到出场机会的是本丸里的千岁老刀——落日夕阳红组合。   高贵典雅的三日月宗近,眉眼温和气质宁静的莺丸,带着小虎牙比短刀看起来还要纯洁无暇的髭切,以及容貌妖冶但笑容慈祥的小乌丸。   四位千岁老刀有志一同地扭头,看向坐在一侧捧着茶杯装高冷的鹤丸国永。   ——老年人组合,有你什么事啊?   虽然年龄的确是个老年人但是向来童心未泯的鹤丸国永保持着高山流水般清贵无双的姿态,硬是把自己挤入了鸟太刀组的中间。   药研藤四郎眼看着这位大爷是不肯挪位了,只能无奈地向青木杏柚介绍道:“这位是鹤丸国永,我们称呼他为鹤先生,人很好相处,您不必太过拘礼。”   说罢药研藤四郎又介绍剩下的四位老人家,道:   “这位是三日月宗近殿下,年纪很大,是爷爷辈的。”   “这位是髭切殿下,跟三日月殿下同辈,年纪也不小了。”   “而这位是莺丸殿下,是太爷爷了。另外这位年纪更大,是小乌丸殿下,天下刀剑之父,祖宗级别的。”   青木杏柚看着侃侃而谈的药研藤四郎,简直一脸懵逼:“……”   许久许久,久到药研停下了介绍,微笑着回头看向她,青木杏柚才语气颤抖地道:“……御、御君……”   “……的长辈们,保养得可真好……都、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身强体壮……我、我父亲、都要拿拐杖了……”   千岁.保养得真好.不用拐杖.还身强体壮.老刀:“………………”   #你说得好有道理,我们竟不知如何开口是好。#   #笑面轻僵。# 第四十二章 天然黑这种属性   青木杏柚如今已经不再年轻了,她或许曾经年轻貌美过,但是如今红颜老去,也已是晚寒迟暮之年了。   这个眼角眉梢都镌刻着岁月痕迹的女人,此时跪坐在茶几边,身旁陪伴着诸多模样清俊的成年男性,她却仿佛像个拘谨的孩童一般。   尽管对比这些历史悠久的刀剑,她的确称得上孩子二字。   “主君的母上,是很有趣的人呢。”   等到药研带着青木杏柚离去,髭切才捧着茶杯,话语绵柔地说道:   “真是看不出来主君口中天真脆弱的女人居然是这般模样呢。”   “的确很有趣。”三日月思索着女子方才注视着他们的目光,颔首浅笑,却不多言其他。   他被称为天下五剑中的最美,在漫长时光与历史的淘洗之中,这份美丽亦不曾有半分褪色。   如今刀剑化人,那份神性的美丽以最优雅的姿态展现表露出来,那份不应存在于人间的姝色,足以令任何人目眩神迷,心神动摇。   三日月宗近的一生,只有两人不曾为他的美丽而惊艳。   一是他如今的主君,那位看似稚嫩但实际步过了漫长岁月的女子,她心中有了另一抹温柔的月色,目光便不曾为他驻足半分。   但是初见之时,她的目光仍然是欣赏的,充满赞叹之意的——仿佛凝视着他刀刃上美丽的月弧。   主君是个非常有趣的女子,她像是一本誊写在时光中的书。   但是三日月宗近没想到,他再次遇见一个不为他的美丽所动摇的人类,居然是一个原本不曾放在心上的弱女子。   ——是的,知晓主君的往事,对于她口中的母亲,三日月宗近向来是不曾在意过的。   他是个自我到完全遵循自己节奏,不在乎他人看法的老年人了。   对于主君的母亲,他也只是在听罢之后心里暗暗摇头,惋惜着,失笑着,漠视着。   他比其他刀剑知道的更多——知道这位青木夫人甚至不曾为自己的女儿取一个名字。   ——是一位有些失职的母亲呢。   但是主君在乎,他也没有什么好过问的,总归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罢了。   然而当他唇角带笑,对上那沧桑女子投来的眼神时,却忽而有些诧异的发现,这竟然是一个不“普通”的人类。   ——她注视着他的目光没有惊艳,甚至连欣赏都没有,目光看似懵懂,但是却空洞得像是在看一张美人画皮。   不仅仅是他,而是所有人——哦不,所有长相出众的付丧神们。   ——他们在她的眼里就像是挂在书房里的壁画一样。   几位老年刀剑相视而笑,三日月宗近朝着另外几人举了举茶杯,含笑不语。   “人类的爱情啊……”髭切半带叹息地道。   “比深海里的珍珠还要璀璨与明亮。”小乌丸微微颔首,却并不因此而感到意外。   ——人类的爱情,本就拥有与仇恨同等的力量。   “所以……”   鹤丸保持着高深莫测的姿态,与众人一同举起茶杯,满脸黑线地道:   “你们这群老头子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啊?!”   老人家们齐齐投来了关爱智障儿童的慈祥微笑,毫不犹豫地开始捅刀:“哎呀,鹤丸你还在啊?哈哈哈今天真安静呢,都没注意到你。”   “孩儿乖,为父与你兄长有话要说,你可以去找短刀们一起玩。”   “鹤丸殿下不去帮光忠先生一起准备晚餐吗?在这里可能会有点无聊呢。”   面对着一群外表纯良内心黑如焦炭的老爷子,鹤丸国永顿时觉得自己要有点小情绪了:   “我只是想来看看主君的母上大人是怎样的女子啊!”   “这样以后才方便给大家带来更多的惊吓啊!”   与几位老头子们恰好相反,鹤丸国永觉得青木杏柚此人无趣极了。   他不喜欢一潭死水般的人生,那会让他想到作为陪葬品的那一段岁月,人生缺少惊吓,心就会先于身死了。   鹤丸国永非要到老年组这边凑热闹,不过是想先留下一个良好的印象,为以后的惊吓做准备罢了。   ——只是可惜了,对方显然不是一个很好的惊吓对象。   ——心已经先于身死了。   “这也太无趣了——”鹤丸国永丧气地将脑袋搁在茶几上,左右滚动之时雪白的碎发糊了一脸,更像一只白毛鹤了。   而此时,被鹤丸指认为“非常无趣”的青木杏柚正跟随着药研的脚步,走马观花一般地步过整个本丸的风景。   “我们粟田口目前有十二振刀刃,其中有一振太刀,一振打刀,两振胁差,其余皆为短刀。”   “我的兄长一期一振乃是粟田口吉光的最高杰作,也是他一生唯一铸造的一把太刀。”   “鸣狐小叔叔是粟田口国吉前辈的作品,按照辈分来说,是我们的叔叔。”   药研语气平和地介绍着粟田口刀派的历史,平淡的语气不带过分的夸耀,眉眼却透着自豪。   “虽然现在只有十二位亲人,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与大将实力的增长,本丸一定会有越来越多的名刀的。”   “是、是吗?”青木杏柚懵懵懂懂,只是勉强知晓对方口中的“大将”指的是谁,顿时低头道,“十几个孩子,粟田口前辈真是辛苦了。”   “的确,我们粟田口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家族呢。”药研尚未察觉到话语中的险恶之意,只是扶了扶眼镜,估量道:   “如今已知的粟田口藤四郎,大概就有将近三百多把了吧。”   ——三、三百多?!   被这耸人听闻的数据所震撼,青木杏柚咋舌不已,几乎说不出半句话来。   看着侃侃而谈举止成熟利落的少年,青木杏柚的内心油然而生一种难言的钦佩与仰望:“照顾这么多孩子,一定很不容易吧?”   药研回头朝她微微一笑,爽朗的笑靥,英气的眉眼,处处都昭显着少年与外表所不相符的大气老成。   “谈不上辛苦,弟弟们都很乖巧,兄长们也很可靠。”   “我虽然不懂风雅之事,但也很擅长照顾人呢。”   青木杏柚听罢,便以一种充满母性的目光爱怜地注视着药研,期间隐晦的同情,似乎看到了一个因家庭环境所迫而不得不成长的孩子一般。   药研久经沙场训练出来几乎远超常人的神经突然发出了危险的警告。   药研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便听见青木杏柚温柔而又带着点小心翼翼地说道:   “粟田口前辈真是了不起,他的妻子一定很伟大,才能照顾好这么多的孩子。”   “能在这么多的孩子中兼顾所有,甚至还能将药研君教导得如此出色优秀。”   “真是一对了不起的夫妇呢。”   药研:“……”不,您到底对粟田口吉光有什么误解啊?   #我弟弟的数量说出来我自己都害怕。#   #听说你爹有三百多个孩子,这可真是吓到我了。#   性格十分有男子汉气概的药研不能姑且这样的误会发生,试图向青木杏柚解释清楚所谓的付丧神是何物。   然而象牙塔里长大的青木杏柚显然对刀剑化人这样的概念有些难以接受,甚至搞不懂明明面前是挺帅气的少年,怎么就老是自称自己不是人呢?   大概是因为那位“粟田口吉光”前辈是一位狂热的刀剑爱好者吧。   解释不成反而被当成中二期叛逆的熊孩子,药研藤四郎觉得心好累。   说得多了,完全解释不通的青木杏柚不管是笑容还是眼神都朝着三日月宗近无限靠拢。   眼中简直写满了“关爱智障儿童,人人有责”的横幅。   药研:“……夫人您开心就好。”   内心简直感觉生无可恋的药研魔王气场全开,最终点头宠溺一笑,无比霸气地将一切都揭了过去。   然后祸水东引了。   “这边的住所是属于青江刀派和左文字刀派的,因为他们大多礼佛,所以大将特意为他们安排了清幽的院落。”   药研藤四郎带着青木杏柚走进一处略微偏僻的院落里,自然地介绍道:“青江刀派如今有两振,左文字刀派则是三兄弟,除笑面青江以外都信仰佛教。”   “不过现在正好是他们日课的时间了,便由在下先带夫人四处看看吧。”   青木杏柚并无特别的信仰,但是在日本这样香火盛行的地方,依旧对佛教抱有一丝崇敬的。   听说要拜见出家人,青木杏柚显得有些紧张,唯恐自己言行有失,冒犯了高僧们。   青木杏柚第一个遇见的是正在打扫院子的小夜左文字。   小小的男孩穿着有些粗劣蓝色袈裟,持着扫把一丝不苟地打扫着院落,眉眼凶戾,眼神却认真而淡然。   他一直像一枚柿子,剥掉那有些发灰干涩的外皮,便能看见里头如蜂蜜糖浆般甜美的内在。   但是却很少有人能够在初次见面之时,便触及他内心的柔软的。   “哥哥们还在诵经。”小夜左文字朝着药研点了点头,他抬头看着青木杏柚,语气里掺入了细不可查的温柔,“我去叫他们吧。”   “不必了不必了,并没有打扰几位日课的必要。”青木杏柚连忙摆手,知晓僧人的日课是必修,也不愿因此而惊扰了他们。   小夜左文字微微低头,他一身袈裟站立在清幽的庭院之中,连晨风都显得格外的温柔。   隔着未关的门扉,青木杏柚只瞥见了两人的背影,清瘦、笔挺,让人在刹那之间便想到了竹。   “数珠丸殿下的日课一般都比较早,这时候应该是完成了。”药研笑着说道,“不如先去拜访数珠丸和青江殿下吧?”   “自当如此。”青木杏柚连忙点头,亦不愿自己打扰了他人的安宁,只想尽快离去。   来到青江刀派的屋舍,却正好对上了一身内番服准备今日当番的数珠丸恒次与笑面青江。   “早安,夫人,药研君。”早已经接到消息的数珠丸恒次对于青木杏柚的来访并不感到意外,他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手套,一边朝着药研和青木杏柚的方向浅笑颔首,语气温润地道,“今日天气晴好,两位要进来喝杯茶吗?”   站在晨光之中的神明阖目浅笑,一头黑白色渐变的长发柔顺地披散而下,他仿佛要融化到天光里。   “不了,我带夫人四处看看,之后还要去其他人那里转转。”   药研藤四郎摆了摆手,同青江交谈了几句,吩咐了一些事情,便带着青木杏柚离开了。   药研很快便发现青木杏柚仿佛有什么心事一般,微微颦蹙着眉头,面上的神情纠结还带着几分欲言又止。   性格极其男前体贴的药研藤四郎当即便问道:“您有什么烦心事吗?请告诉我,我可以为您解决的。”   “不,并没有什么。”青木杏柚赶忙否认,轻声道,“只是有些不解罢了。”   “是在为什么而疑惑吗?”药研藤四郎面上清朗的笑容不变,心中却略微一沉,有些担忧主君的母上对刀剑有不好的印象。   “也不是特别困惑的事情,只是……”青木杏柚瞥了药研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呢。”   “佛教有言,三千青丝,尽是烦恼,于是便有了三千烦恼丝的说法。”青木杏柚这般说道。   药研的心中忽而又再度生出了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青木杏柚便这般说道:   “那几位大人,三千烦恼丝不减反增,莫非他们比常人更为烦恼吗?”   药研:“……”   #夫人你说的真的好有道理。#   #难怪江雪整天不高兴。#   #隐隐间竟然有被说动的感觉呢。(手动再见.jpg)# 第四十三章 请赐予我力量吧   青木杏柚在本丸里安定了下来。   她是个温婉贤淑的性子,平日里大部分时间也只是安静地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等着自己的“御君”归来。   她的状态依旧算不上好,但是如今也好转了许多,不再整个世界里只剩下一个“御君”,而是多了一些其他人的身影了。   她会偶尔和“家中的长辈”喝茶谈天,也会温柔地为短刀们织围巾与帽子,笑容亦不再空洞,而是开始有些许情绪的起伏了。   介于现实与虚幻之间的迷障破开了一条裂隙,她有时会神情恍惚地注视着乱藤四郎,轻飘飘地笑道:   “我的孩子……定然会像你一样可爱吧?”   “这样就够了。”   时雨微微颔首,将处理好的文件整理好放置在桌角,语气温和地道:   “这样已经很好很好了。”   时雨从来都没有奢望过青木杏柚能完全恢复神智,就如同她从未奢望过自己的爱情还能回来一样。   与青木杏柚相处多年,她知晓,青木杏柚会如此,并不是因为她愚蠢又看不透现实。   恰恰相反,她正是因为看透了现实,才会以这软弱而虚幻的去壳包裹住了自己,畏惧伤害,畏惧疼痛。   ——一旦破开那层壳子,她会彻底绝望彻底心死。   ——那回不去的岁月,那夺不回的曾经,又要有多勇敢,才敢面对这样支离破碎的荒唐半生?   所以软弱,所以逃避,时雨心知肚明,是以并没有逼迫她去面对这可憎的现实。   ——隔着浮华的光影,护她一世安然无恙。   日子照常要过,时雨和现世的牵连却渐渐断却了,她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归现世,唯有偶尔跟浅川奈绪联系时才会前往现世一趟。   时雨一点点加大自己对本丸的掌控力,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   就像一掬膨胀的易爆气体被无限压缩,何时会爆裂出惊天轰鸣,谁也说不清楚。   时雨接手了牙首的职责,很多时候要从其他几位成员的手中接收大量的情报消息,并且将之进行整理规划。   定期还要改变情报的渠道,修改暗号和密信所用的密文,以确保组织内部成员传递信息时绝对的隐秘性和安全性。   组织内部的运作模式已经十分完善齐备了,时雨按部就班,虽然忙碌却并没有太过的慌乱。   知道有一天夜晚,两位不速之客踏着月色,来到了本丸。   浅川奈绪拢着风衣,身后跟着披着黑色斗篷的女子,两人悄无声息地进入了时雨的房间之后,便立刻布下了结界。   女子掀开斗篷,露出一张惨白且没有任何表情的容颜,一开口,却是干脆利落地道:“银衣死了。”   时雨微微一怔,来者便是那日在聚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军装女子弥生,在时雨的印象里那是个严谨到连头发都一丝不苟的少女。   可是此时她高束的马尾散开,披头散发,她薄唇微抿,带着手套的手指轻轻整理着自己的领口,冷声道:   “青鸟的本丸失联,她的坐标爆发了空间乱流,如今下落不明。”   银衣是上一任牙首,在卸任审神者之后便回归了现世,能成为牙首,其实力与智谋可见一斑,缘何会突然暴死?   ——甚至没来得及传递任何的情报与求救信息。   “她死在现世,自己的家中,据说是因为她妹妹嫉妒姐姐拥有灵力可以就任审神者的职务,一次争吵之后失手错杀了银衣。”   弥生整理好自己的衣饰,取出一根头绳,一边束发一边道:“但是她妹妹现在疯了,什么话都问不出来,银衣那边的情报可能泄露了。”   “很抱歉,我越过了你直接切断了所有成员的情报渠道,因为我怀疑我们的消息已经泄露出去了。”   “青鸟转换坐标据说是为了打探一则情报。”浅川奈绪在一旁补充道,“青鸟的灵力是偏治愈系的,她同我一样是负责后勤与情报整理的。”   弥生整理好自己的形容,肃穆道:“我是战斗人员,青鸟一直是我的搭档,但是这次她说自己必须要去调查一件事情,具体是什么却没有跟我讲。”   “两种可能。”弥生抬手比出两根手指,冷声道,“第一,她觉得这件事情与我无关是她个人私事。第二,她觉得我的身份不好参与此事。”   弥生微微低头,冷峻的容颜都藏进了黑暗里,压低了声音道:“我是军政世家出身的,但是势力大部分在部队里,与时之政府恰好相反。”   ——时之政府回溯时间与历史,将不曾存在于过去的人送回到过去,而在历史中他们也只能使用冷兵器,自然排除了军队的插手。   “倘若不是我有足够强大的灵力,我是不可能就任审神者的。”弥生冷淡地挑了挑眉,道,“我怀疑有人用银衣的身份给青鸟发了什么情报。”   弥生说到这里便不再继续开口了,但是她的未尽之语,时雨和奈绪却都听懂了。   ——青鸟八成是出事了。   “将青鸟最后的坐标给我,立刻开始调查时间的回溯方位。”时雨立刻开始着手安排此事,“通知下方,将所有消息封锁,防止时之政府亦或溯行军的介入。”   “奈绪麻烦你调查一下青鸟的时空坐标,弥生你负责封锁消息以及去其他人的本丸里传递一下情报。”   “诺。”奈绪与弥生颔首,亦不多话,立刻开始行动了起来。   时雨披着外套起了身,也已感觉睡意全无,弥生轻描淡写地说着银衣的死,平静之下却又传递着晦涩的感伤。   ——本来以为她能逃掉这该死的宿命的。   ——毕竟她是个那样聪明的女子。   许是这个组织里的成员见过了太多的悲欢离合,许是军队出身的弥生有着一颗比他人更为冷硬的心。   踏着友人的尸体继续战斗,或许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吧?   谁知道呢。   鹤丸感觉自己受到了惊吓。   深夜里有人轻叩门扉,睡得迷迷糊糊的他被大俱利踹了一脚,不得已地爬起来开门。   打着哈欠拉开了门扉,看着站在门外的女子,鹤丸国永惊得魂飞天外脱口就是一句“这可真是吓到我了”。   #夭寿啦!主君终于决定开寝当番了吗?!#   #这是夜袭吗这就是夜袭吗这就是传说中的夜袭吗?夭寿啦我还开门了!!!#   #等等不对啊这里是伊达组的寝室主人你要一次性睡几个啊?!!!#   鹤丸国永的脑海里立刻飚过万屋周刊里的暗黑本丸事件一二三,审神者和付丧神之间不得不说的事一二三。   但是还没等他回神,时雨便已经微微躬身,道:“鹤丸殿下,有件事情务必拜托于你。”   听出了时雨语气中的严肃,鹤丸不得不打起精神来,道:“你说,就放心交给我吧。”   “这几天我可能不会在本丸里。”时雨抬手找了找,鹤丸抬头,就看到长廊阶梯之上缓缓走上来一个与面前女子一模一样的人。   “这是我的式神,拥有我一丝分灵,这段时间还请鹤丸殿下、长谷部君和一期殿下替我安排所有的出阵任务,不可被政府发现端倪。”   鹤丸国永偏首看向那分灵式神,身着巫女服的少女微微颔首浅笑,温润清雅,一如初见。   “啊,我倒是没问题啦。”鹤丸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碎发,焉巴巴地宛如一只鹤球,“但是长谷部和一期肯定会完成得很好的啦,为什么还要找我……”   “长谷部君这段时间会替我安排所有出阵内番的任务,一期殿下这段时间会是我的近侍,帮我应对来自时之政府的勘察。”   “而鹤丸殿下。”时雨拉起鹤丸国永的手,在他的掌心内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倘若本丸……发生任何意外,一切就都麻烦鹤丸殿下了。”   鹤丸国永发誓,自己这次真的受到了惊吓。   虽然知晓主君惯来很信任他们,也发自内心地把他们当成家人,但是鹤丸国永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得到主君的名字。   对于付丧神与审神者来说,名字实在是太过重要的东西了。   鹤丸国永有些焦躁地扯了扯嘴角,声音第一次染上了沧桑的叹息:“虽然很高兴您这样信任我,但是这么做还是不对的。”   “名字不仅仅可以用来神隐的。”鹤丸难得地敛去了往日里灿烂的笑容,他抬手揉了揉时雨的脑袋,慢悠悠地道,“你应当知晓阴阳师之间流传着一句话,叫做‘名字是最短的咒’吧?时之政府不让审神者将名字告知付丧神,是有一定道理的。”   “我知晓,因为名字是催动言灵的根本,得到了一个人的名字,甚至可以命令他做任何事。”时雨微笑着颔首,道,“但是名字这种东西……”   “鹤丸殿下还记得名字最初诞生的意义吗?”   ——是为了给人呼唤的。   “比如我说‘鹤丸国永,快跑’,或许你本身并没有想要服从的意思,但是因为我呼唤了名字,所以你会下意识地做出相应的动作。”   “这就是名字的力量,而名字落到了拥有灵力的人手中,就会变成了一种言灵的束缚。”   “付丧神最初将名字交予了审神者,这就是代表了一种服从,因为掌握了付丧神姓名的人,可以命令付丧神。”   “但是言灵也分为上下从属的,我知晓你在担忧什么,但是实际上并没有这个必要。”时雨露出了安抚的笑容,轻声说道。   “我也不会让你们暗堕的。”   ——鹤丸国永最为担心的,是假若有一天他暗堕,知晓审神者名姓的他将会成为刺向审神者的最锋利的那把刀。   “长谷部君为人严谨,所以在安排日常任务方面肯定会一丝不苟条条有序,一期殿下性格温和,应变能力与外交能力极强,应对他人的探访再适合不过了。”   “那我呢?”鹤丸国永低头凝视着掌心,五指微微收起,“被您交付了名姓的我呢?”   ——应对本丸里的意外情况?可明明他不是最强大的,不是最圆滑的,大部分时候还是那样爱玩爱闹的。   “啊,这个,有两个原因吧。”时雨朝着有着自己模样的式神摆了摆手,身着巫女服的式神立刻俯身行礼,转身朝着时雨的房间走去。   “一来,虽然我并不畏惧神隐,也知晓低位神无法神隐高位神的神眷。但是我觉得还是需要杜绝这种想法为好。”   “我觉得您是对神隐最不感兴趣的刀剑吧,毕竟审神者们对神隐一事避之唯恐不及,却不知晓神隐其实是给付丧神和审神者一同划下的牢笼。”   “倘若以后不能吃到烛台切的饭菜,不能看大俱利变脸,不能见还未到来的小贞,整个世界只剩下审神者一人,‘鹤丸国永’会很讨厌这种生活的吧?”   鹤丸顺着时雨的话语想象了一下那样的生活,顿时冷汗滴滴地道:“这可真是让人绝望的一生啊。”   ——神域画下的囚笼,囚禁的又何止是审神者一人?   时雨笑眯眯地继续道:“这是第一个缘由,第二个缘由呢……”   “您知晓,我给予您名字,是因为名字最初存在的意义,是通过呼唤神明亦或精怪的名字而获取常人所无法拥有的力量。”   “一旦本丸有紧急情况,我希望您能通过呼唤我的名姓,来解封更强大的力量。”   鹤丸国永忽而觉得汗毛倒竖,整只鹤都不好了。   “纵观整个本丸,我觉得只有鹤丸殿下您——”   “最适合念出我的名字,然后大喊一声——“请赐予我力量吧”这样的话呢。”   #笑容渐渐消失.jpg#   #逐渐失去意识.jpg#   #鹤丸国永:呵呵,我大概有一个假婶。#   鹤丸国永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屋内,神情无比阴郁地卷起了被子,将自己裹成了一个球。   许久,许久,他才阴森森地道:“行了,要笑就笑,被子抖得跟闪了腰的三日月似的,也不怕把自己闷死。”   房间内依旧鸦雀无声。   “俱利酱,我把主君的名字告诉你,到时候你替我……喂俱利酱!不要走啊!你听我说啊!其实这句话再搭配一个动作还是很帅气的!!!”   “太不华丽了鹤先生,主君交予的任务,不管如何都要帅气的完成才是啊!”   “光坊你倒是帅气一个给我看啊!你.当.姥.爷.我.是.光.能.使.者.啊?!”   #我怕是要开着魔动王轰杀全场呢。#   #哦嚯想想居然还有点小激动。#   #我不是针对谁,而是在座各位,都是辣鸡。# 第四十四章 魔爱神而神却爱世人   时雨离开本丸的事情只有少部分刀剑男士知晓,倒不是不信任其他刀剑,而是时雨觉得没有引起恐慌的必要。   加之此行路途凶险,成年刀剑尚且明白事理,虽然担忧却也不会多言,但是短刀胁差那些被宠坏的孩子们可不一定会听得进她的解释。   万一再闹腾一番非要随她前往,其中耽搁的时间越久越是不妙,被时之政府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可就糟糕了。   “有消息了吗?”   时雨在空间的夹缝中寻找到了浅川奈绪,浅川奈绪正漂浮在半空,四周围绕着大片泛着蓝光的数据光屏。   密密麻麻的数据在光屏上冲刷而过,时雨看了一眼只觉得眼花缭乱,浅川奈绪却仍然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目前回溯了三百年的所有历史与时间,没有发现青鸟的灵力波动。”   浅川奈绪的声音似乎被融入了电子特有的音质,没有任何感情起伏仿佛一台AI电脑。   “继续回溯时间,不用多久就有结果了,你可以稍微等一下。”   时雨随意地在地上坐下,看着浅川奈绪从容自若的收拾庞大的数据流,有些感慨地道:   “每次看见你这副模样,都觉得实在神奇得紧。”   “千百年过去了,你越来越像一个人了。”   浅川奈绪回头朝她笑了笑。   “你才是真的让我感觉到神奇。”   “明明是碳基生命体,居然能和我们硅基生命体一样存在长久,不被情感所扰。”   浅川奈绪的意识不是人类,时雨最初知晓这点时感觉十分讶异。   因为第一次遇见浅川奈绪时,对方满身狼狈,身体被人摧毁了一半,残缺的面容上却是带着压抑不住的仇恨与怨憎。   ——太像太像一个人了。   后来相处日久,感情逐渐深厚,时雨才知晓这个拥有浅川奈绪躯体的意识,原本是一台浓缩了一个位面科技力量的高级智能体。   太多的时空旅行者被感情所扰,湮没在漫长的宇宙长河之中,让人类不得不选择了另一种方式来进行对异位面与空间的探索。   “浅川奈绪”就此诞生了,在最初的时候,她没有一个名字,只有一个编码代号,象征自己作为高级智能体的优沃存在,被赋予了碳基生命的躯体。   然而浅川奈绪的智能太过卓绝,她甚至完全模拟出了人类的思维逻辑、情感方式,以完全类人的形态行走在不同的空间位面之上。   遇见青木时雨之前,她固有的生存方式导致她过度相信数据的变化,习惯通过人类的心跳、瞳孔、微表情来判断所有,以至于屡次所信非人。   遇见青木时雨之后,浅川奈绪明白了自己的过错,彻底关闭了数据意识,追随着时雨的脚步,才走到了今天。   对于浅川奈绪而言,青木时雨就像自己的创造者一样重要,给予了她作为碳基生命存活的方式。   如今它思维逻辑逐渐成型,已经完美刻印出了一个“浅川奈绪”,并将之录入主数据流的线路中,作为硅基生命体自我的存在。   经历了漫长岁月的演变和波折,这个意识体终于成了一个“人”。   ——而所有旅行者中能和她这个硅基生命相媲美的存在,只有一个青木时雨。   ——这让她感到无比的好奇。   “短短一天的时间回溯这个位面上亿年的历史,已经够可怕了啊。”   青木时雨摇摇头,半含叹息地道,   “这个位面实在比我想象中的要麻烦很多,我从未见过有一个位面会连接如此庞大的时间因果线。”   这个扭曲而畸形的世界,在时雨经历过的所有位面中,都有一项法则是不可更改的定律。   ——时间不可回溯。   流逝的时间无法挽回,铭刻在历史中的痕迹无法抹去,但不知道为何,这个世界却有如此多的人不停地回溯本不可逆的时间。   “其实我还经历过一个回溯时间的位面。”   浅川奈绪放任光屏继续查探数据,自己轻飘飘地飞到了时雨的跟前:“具体是什么世界我不太记得了。”   “那个世界跟这个位面有点不同,这里是不断交叠的时间线,那个世界确是不断交叠的平行空间。”   “里面有一个人掌管着时间的法则,却为了拯救另一个人必死的命运而不断回溯时间。”   浅川奈绪有些疑惑地蹙了蹙眉头——如今连这样似人的举止,她也会无意识间表露了出来。   “但是她回溯一次,就会形成一个新的空间,不断交叠,而时间的因果线也不停缠绕在她和那个被她改变了命运的人身上。”   “哦?这可真是有趣。”时雨平静地笑了笑,并不对此评判什么,“那她最后救了自己想救的人了吗?”   “没有。”浅川奈绪语气飘忽地道,“反而是把烂摊子越扯越大,几乎一发不可收拾,最终面对必定毁灭的结局,那个被她救的人许下了宏愿。”   “她提出了一个抹杀过去现在与未来的愿望,将所有时间线整合在一起,瞬间摧毁所有的平行空间,融合成一个全新的位面。”   时雨讶异地扬了扬眉,吃惊地道:“这可当真了不起,能许下如此宏愿,定然心有大爱,全然无私,否则根本不可能实现。”   “是啊,所以那个人成了神,神爱世人。”浅川奈绪以违反重力的姿态悬浮在空中,漫不经心地道,“但魔爱神。”   “那个不停回溯时间的人最终堕落成了魔,替代了神明代表‘自我’的那个部分,只为了让神能够像曾经的她一样活在新的世界上。”   时雨沉默,复又笑道:“会如此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回溯时间本就是错误的。”   “对啊,回溯时间本就是错误的。”浅川奈绪的声音仍然是没有情绪的电子音,但是时雨却从中听出了微妙的困惑。   “你想,想要回到过去拯救自己旧主的溯行军,是不是很像那个不停回溯时间的人?”   时雨微微迟疑,道:“你的意思是——”   话音未落,铺天盖地的蓝色光屏却忽而传来一声电流爆裂的声响,浅川奈绪扑回原位,却只见光屏上刷过大片鲜红色的数据。   “时间乱流。”浅川奈绪十指如电,飞快地敲打出一串又一串的指令,语气波澜不惊地道,“时间坐标发生偏移,我们找错方向了。”   “青鸟不是回溯过去,她是身在未来。”   时雨站起身,仰头看着浅川奈绪,问道:“你是说,她现在身在比时之政府所处世界更久远的以后?”   “不错。”浅川奈绪调出大片的数据,随手一抹,那红色的数据流便从光屏上剥离,悬浮在空中,“约莫是两百年以后的时代。”   “回溯时间尚且无碍,这穿越未来的时空,可就难以善了。”   这个道路时雨和浅川奈绪都懂,回到过去毕竟是发生过的事情,但是前往未来可就是另一种法则上的扭曲了。   ——因为这以为这代表“过去”的法则与代表“未来”的法则发生了碰撞。   “弥生请求传送。”   “允许。”   这一处临时开辟的空间裂缝中忽然出现一个传送的法阵,一身军装的女子伴随着电流的声响出现在了法阵的中央。   顾不得其他,时雨挥手招来了弥生,道:“可有和青鸟联系的方式?尽快,可能情况不妙。”   弥生也不含糊,抬手拽住脖颈上的项链,一把拽断,将坠子交到时雨的手上。   浅川奈绪拿过坠子,瞅了一眼,道:“是一缕分灵,可以用。”   说罢,便将那坠子一把投入那密密麻麻的红色数据流中。   红色的数据与代码如水纹涟漪般扭曲,拧和在一起,一点点漾开,最终拉扯成一片光屏。   “滋——”   混乱的数据一闪而逝,下一秒,光屏上出现了画面——血色的天空,荒芜的土地,闪烁的雷光,与背对着她们的少女。   弥生冷肃的面容微微僵硬,终是忍不住喊道:“青鸟——!”   画面中的少女猛然回头。   不知道在这个少女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可怖的事情,她满身伤痕,头破血流,唇角甚至带着一片乌青。单薄的巫女服残破不堪,抬起的手臂上只能看见大片翻开的血肉,明显是刀伤。如此骇人的姿态,女子却薄唇微抿,目光冰冷,并没有半分意志的动摇。   透过光屏,三人可以看见青鸟面上一闪而过的愕然与狂喜,只听她道:“牙首,弥生!我查到了!检非违使是——”   女子的话语戛然而止。   三个方向朝她刺来的刀剑与长枪,让这个不擅长战斗的女子眨眼间失去了所有的反抗能力。   她下意识举起手中的刀想要格挡住这致命的一击,但是在最后想到了什么一般,又猛然放下。   一刹那间的犹豫,冰冷的武器便透体而过。   眼神失去焦距的少女似乎想将最后一句话说完整,但是喉咙翻涌出大口的鲜血,将她的未尽之言呛卡在喉中。   直到她倒下,时雨才发现她手中拿着的,是一把已经重伤到濒临破碎的江雪左文字。   ——最后保护他一次。   青鸟身死,那项链中的分灵砰然破碎,光屏上一片扭曲,最终归于空白的寂静。   场内一片死寂。   弥生伸出的手甚至还没来得及收回,她怔怔的看着光屏,只觉得自己看见了一场荒诞可笑的戏剧。   ——骗人的吧?青鸟怎么会死呢?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呀,青鸟又死了……对的青鸟就是阿碧。   隔壁八百比丘尼死了那么多次,来到这里又死了一回。   前面的伏笔都挖出来啦,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懂,浅川奈绪说的这个故事是虚渊玄持笔的动漫作品《魔法少女小圆》,对的,没错,和《刀剑乱舞》制作公司N+董事是同一个人。   因为有(划掉)虐杀狂魔(划掉)爱与正义的战士虚渊玄存在,所以我把小圆故事里面的逻辑拿来思考刀剑乱舞,发现了很多有趣的事情哦~!   回首往事不觉得丘比和狐之助有异曲同工之妙吗? 第四十五章 罪应当得到原谅   在时雨和奈绪的帮助下,弥生带着几位审神者前往了未来,带回了青鸟的尸体和残破的刀帐。   在青鸟所在的位面之中,刀剑男士无法化形,以至于青鸟只能以刀剑的原身抗敌,为避免刀剑破碎而不断更换刀剑。   江雪左文字是她应敌的最后一把刀,而她的刀帐里,所有的刀剑都已然是重伤的状态了。   没有人知道青鸟失踪的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甚至是青鸟刀帐里的刀剑都一直沉浸在休眠的状态之中,不知晓外界发生的事情。   他们只知晓,失去意识后再次清醒,便被人告知了主君身亡的消息。   来不及悲伤,来不及迷茫,他们印象中号称主君搭档的军装少女,在并没有通报时之政府的情况之下接手了本丸。   弥生和青鸟是同期通过考核的审神者,一直是以搭档的身份录入资料的,在上任审神者的最初,两人便如大部分的审神者一般提前立下了遗嘱。   作为审神者这个身份所拥有的一切财产,在任一方死去之后便由搭档代为继承。   弥生本可以名正言顺地接手青鸟的本丸,但是却不知道为何,将这件事情隐瞒了下来。   “青鸟的这个本丸……梅雨季节快到了吧?”   时雨看着有些暗沉的天空,微微垂眸,眉眼清淡。   “窗外的紫阳花都开了,还挺漂亮的。”   弥生轻嗯一声,没有说话。   如今他们三人都在青鸟的本丸里,用了一夜的时间构建了结界,将这个本丸隐匿了起来。   ——在时之政府那里,这个本丸会被标记为“失踪于时空乱流之中”,一直到尘埃落定的以后。   “本丸里的刀剑,情绪还稳定吗?”时雨翻看着青鸟生前留下的所有情报以及经手的公文,却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状态不太好。”想到那些一直哭个不停问她主君去哪了的小短刀,弥生也有些头疼地抿了抿唇,“……总会过去的。”   ——刀剑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几度易主,审神者也不过是他们主人中的一员。   ——不过是如今拥有了人身拥有了情感,才会有肆无忌惮宣泄悲伤的渠道罢了,随着时间的流逝,伤痛总会被抹平的。   临近晌午,下了一场绵绵的细雨,就如同一场因悲伤而无法自制的哭泣,洒在这一副绿意浓艳的春景里。   弥生一直在安静地等待着,直到细雨停歇,门口突然传来了一声清脆的银铃声响,她才站起身,披了外套朝外走去。   时雨微微颔首,直到房屋的门扉被关上,她才回过头,道:“要去看看她吗?”   时雨的身后传来灵力的动荡,下一秒,身穿暗色袈裟的雪发僧人便出现在她的身后。   本丸里破损的刀剑都被三人手入过了,这柄濒临破碎的江雪左文字亦然,如今已然看不出被带回来时那狼狈的模样了。   他眉眼沉静、平和,露草色的眼眸总让人想起矢车菊那美丽而灵动的颜色,似一汪清湖,似一泓泪珠。   时雨的本丸里也有一振江雪左文字,作为初锻刀,可以算是和她相处了最长时间的刀剑之一。   然而如今注视着面前的江雪,时雨却觉得有些陌生,明明一样是沉静悲悯的神情,她却读出了欲碎的脆弱。   仿佛天光乍破之时堆积的厚雪,平静而又自然地等待着破晓之时的消融。   “这位大人……”江雪开口,话语似乎染了风雪,冷得彻骨,“这世间,还能等到和平的那天吗?”   “这一切,可还能等来结束吗?”   “悲伤与叹息,就不能停止吗?”   时雨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她知晓,面前的人,并不是在向她寻求一个答案。   ——他只是试图给自己寻找一个理由罢了。   “或许能,或许不能吧。”   弥生踏着被雨水洗涤过的青石小路,朝着本丸的入口处走去。   沾染了雨露的青苔有些湿滑,那点点滴滴岁月斑驳的痕迹,是青鸟存在过的证明。   呼吸了一口湿润的空气,弥生微微抬首,便看见远处迤逦而来的一群白衣巫女。   “弥生小姐,贵安。”   打头的一位巫女容貌极美,清丽而又温柔,她手持着法杖,眼角眉梢,都是圣洁温暖的味道。   这个容貌与青鸟有几分相似的女子,浅笑着行礼,道:“承蒙您的关照,请把那孩子交给我们吧,我们会带她回家的。”   弥生突然觉得……有点心虚……=。=   拉着青鸟一起来当审神者的是她,如今把人家孩子的小命搞丢的人也是她,面对着别人家的长辈,心中总是有些虚的。   虽然知晓青鸟的家族看淡生死,但是这种意外性死亡,换了他们家绝对立刻操起家伙去灭人全家了好吗?   巫女似乎看出了弥生藏在冰块脸之后的亏心,当即轻笑着道:“您不必自责,生死有命,这是那孩子命中的劫难。”   “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的,只求己身问心无愧,又与他人何干?”   弥生安静如鸡,总觉得在对方的话语里硬生生听出了#不好好学习术法整天出去浪,玩脱了能怪谁啊!#的意思。   弥生也不想继续废话,取出了青鸟的骨灰盒,递给了巫女。   巫女轻笑颔首,转身将骨灰盒端端正正地放到了身后被四名巫女抬着的神瓮里,随后落了锁。   神瓮上密密麻麻的符咒霎时一亮,又极快地归于沉寂。   看着被自家姑姑关了小黑屋的小伙伴,弥生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为好。   #只能允悲了。#   #以后每年的今天都会为你点蜡。#   “那么,我等便告辞了。”巫女笑若春花秋月,圣洁温柔,一点也看不出侄女意外死亡而带来的阴翳。   弥生面瘫着脸点了点头,也没有多留,毕竟她身后还有一大堆烂摊子要收拾呢。   然而巫女将将转身,尚未迈开步伐,身后便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声线,语调舒缓地道:“请留步。”   巫女回首,便看见一身袈裟的僧人缓步而来,步履端庄持重,似有生莲之像。   巫女眉眼依旧平和温润,但是眼眸却骤然幽深,心绪百转千回之际,便已经知晓了面前男子的身份。   ——压寨……哦不,是未来的侄女婿。   巫女笑容越发神圣,几乎要照耀出背后的万张金光,对于小辈的伴侣她只有一个要求——长得好。   巫女正想开口询问对方有何要事,却只见那月白色长发的男子一声叹息,忽而道:“这个世界,充满了悲伤。”   “主君即已不在凡尘,便将在下一同带走吧。”   他拆下腰间的太刀,搁置在神瓮之前,随即微微阖上了双目。   垂首阖目的僧人宛若冰雪般消融于世,刹那间化为了虚无。   ——活在这样丑陋罪恶的世上,也已经倦了。   “这……”如今名义上是江雪左文字主君的弥生有些牙疼地抽了抽眼角,转头看向笑容越发璀璨的巫女,道,“……你们还缺陪葬品吗?”   “我们神木一族,轮回往生,并无陪葬品一说。”巫女笑意盈盈地眨了眨眼睛,又道,“缺上门女婿,很缺。”   “大人你好,大人再见。”弥生二话不说倒退三尺,唯恐某人要将青鸟的本丸整个搬回去当压寨女婿,“晚辈还有要事在身,就不送您了。”   急匆匆赶回屋中,弥生看着跪坐在茶几边捧着茶杯笑而不语的青木时雨,语气严肃地道:“你怎么就不阻止他?”   “阻止何用?本就心存死志了。”时雨抿了一口有些烫舌的茶水,微微偏首道,“或许经此一遭,青鸟能得偿所愿呢?”   “她们神木一族轮回往生本就不易,八九十年都有可能,我又如何跟左文字家的两人交代?”弥生觉得头疼极了。   青鸟乃神木一族的巫女,神木与神宫寺皆以“神”为名,堪称当世最为强大的两个神道世家,不同之处则在于神宫寺入世,而神木隐世。   世人皆闻神宫寺赫赫声明,对神木一族鲜有耳闻,故而神木家族之神秘,底蕴之深厚,便成了阴阳两道之人心中忌讳莫深的话题。   有趣的是,神木一族和子嗣繁多的神宫寺一族不同,这一族本是神眷后裔,讲究血脉纯净,其族人命魂皆诞生于族中神树,唯有肉体是自然繁衍的。   简而言之,族中男女负责生孩子,但最终孩子的魂魄还是由神树决定的。   这便是他们这一族无论男女皆灵力强悍的缘由了。   诞生于神树上的命魂相当于在神木世家里盖了个戳,只要不是魂飞魄散,便终有一天会在转世之后回归本族。   并不是一些外界的人所臆想的那般,神木一族并非看淡了生死,而是因为知晓魂魄不灭便不算死亡,故而有着远超常人的镇定罢了。   哪怕是灵魂破碎了,也会回归神树,化作树上的叶子。   就是江雪左文字不知晓其中蹊跷,满怀赴死之心,想着尘世悲哀,不如随主君去了。   #这回可好,真的成了送上门的女婿了。#   #老实人跟着青鸟转生,最后得被欺负成什么样子啊?#   “青鸟的情报你拿到了吗?”时雨笑着问道。   “嗯……”想到青鸟的情报来源,弥生顿时绿了面色,“她居然把情报用符咒裹了,然后吃了,腰间就写了个火字。”   #一把火烧了卖狗粮的,却摸出了一把舍利子。#   “怎么说?”时雨低眉顺眼地浅笑,道,“知晓了真相,心里很迷茫吗?”   ——青鸟的情报汇集在一起,便是很简单的一句话,却以最为惨痛的形式揭开了审神者背后白骨嶙嶙的面纱。   ——溯行军是我们的过去,审神者是我们的现在,检非违使是我们的未来。   “时间溯行军……最初就是时之政府里的刀剑男士。”弥生整理着自己所有的情报,抿唇道,“最初想要改变历史的,其实是时之政府。”   他们以“复活旧主”作为条件,告知付丧神他们的作为不为野心,只是为了“修正历史”,以大义为名,将付丧神化作自己的力量,回溯了时间,试图操控历史的命轨。然而等到时之政府与刀剑男士回溯了过去并插手了命盘之理后,却引发了一系列世界法则的崩溃与秩序的混乱。   那些回溯时间的人与刀剑男士,无一例外全部堕落成了如今的溯行军——没有意识,没有理智,只有“复活旧主”的执念,与回溯时间的能力。   他们不断插手能够改变历史进程的大事件,造成了命轨的快速崩毁,时之政府这才幡然醒悟,终究明白了历史不可改变的道理。   但是当他们想要弥补过错时,却已经来不及了,大量刀剑分灵的暗堕形成了人数可怖的溯行军,穿插在历史的场合中,杀之不尽,灭之不绝。   “于是他们转换了刀剑男士的概念,告知他们历史不可改变,同时征兆了大量的审神者用以提供刀剑们的灵力,以此来对抗溯行军。”   ——溯行军是时之政府对暗堕的刀剑男士的称呼,但是溯行军却一直自称自己是“历史修正主义者”。   ——历史修正主义者也好,时之政府也罢,彼此为了自己所认为的正义,而互相残杀,不断回溯时间的洪流。   “但是这是不对的。”弥生低头,食指轻轻挑动着情报的书页,语气平和地道,“改变历史是不对的,但回溯时间……也是不对的。”   时之政府的所谓的确是为了世界的和平,的确如他们所说的那般是为了保护人类的历史——但是他们隐瞒了一部分很重要的信息,对于审神者自身而言。   不应存在在过去中的人回溯历史,这本身就是一种破坏历史的行为,时之政府为了控制历史的大局不要崩溃,顾全了大局,牺牲了小我。   “审神者就是被牺牲的‘小我’。”弥生的指尖亮起了水蓝色的火焰,一个个沉浮在火焰中的异形出现在了时雨的面前。   “回溯过去的次数越多,刀剑男士和审神者异化的程度便越深,他们虽然不像溯行军一样完全暗堕,但是渐渐也会失去正常的形态。”   “因为……他们回溯时间,违反了法则,所以他们会被历史所抛弃,被时间的长河所——放免。”   ——于是形成了检非违使。   “我一直很疑惑,为何检非违使和我们的本丸一样,进退有度,随意穿越时空,不像溯行军一样需要休整。”   “但青鸟的情报传来,我便明白了——因为检非违使也有一个‘本丸’,里面也有一位‘审神者’。”   “检非违使就是未来的我们与刀剑,因为破坏了法则而被放免,因赎罪而成为历史的维护者,我们不再有过去,不再有未来,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将存在于历史中的异类全部抹除。这是审神者和刀剑男士身上的‘罪’,我们保护了多少被溯行军改变的历史,就代表我们对那段历史造成了多大的动荡,就是如此。”   很可笑吧?自诩为历史的保护者,却直到最后罪孽深重而被历史所放免,才真正成为了历史的保护者。   弥生目光有些恍惚地想起了她曾经与检非违使交战时的场面,她听见那一声呼喊,但是却始终没有放在心上。   ——他说:“罪应当得到原谅。”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关于溯行军的猜测,来自于我对溯行军自称“历史修正主义者”这个名字的推测,而对于检非违使的推测则来自于日服那边七图检非违使出现的台词。   【7-2:检非违使的某处,与自己很相似。刀剑男士一边想着这是错觉,一边重新握紧了武器。】   【7-3:虽然我们这边也很闲,不过看来检非违使也差不多。总是会出现然后和我们战斗吗?它们就不累吗?还是说……】   【7-4:检非违使在叫喊着罪应当得到原谅,莫名其妙。究竟谁有罪,谁又是恶呢?也罢,面对敌人,只有杀。】   这里面溯行军、时之政府、检非违使的设定,是我自己完善的逻辑与推测,利用的是《魔法少女小圆》里面的逻辑思维,如果未来刀剑乱舞印证了我的推测,请叫我真相帝!(没错我是老虚的粉丝!)如果猜测得不对,我会继续向着爱与正义的战士努力的。 第四十六章 一切都是时政的错   桌上的残茶,已经冷了。   屋内一片死寂般的沉默,许久没有人开口,似是倦了,似是累了。   这些天操烦的事情,也的确是让人累了。友人接连身亡的悲伤尚未淡去,就被这样残酷的真相打得措手不及。   但是没人想过认命,亦没有想过妥协,不管是时雨还是奈绪,亦或者成为审神者年岁最久的弥生,都没想过这些。   唯有反抗,杀出一条鲜血淋漓的路来。   时雨放下茶杯,语气轻描淡写地问道:“你打算怎么做呢?”   弥生抬头看了她一眼,容色淡淡地道:“你是牙首,你来决定为好吧?是要全员撤退还是将真相公布与众,都在于你。”   军人讲究军令如山,连服从命令都做不到,便失去了身为军人最重要的操守。   个人的想法与情绪在大局面前都显得那样渺小,而既然已经成为了这个组织的一员并推拒了牙首的职责,那么选择服从便好。   “银衣曾经跟我说过,你其实是最适合成为牙首的人,比之浅草牧有过之而无不及。”   时雨抿了一口茶水,润了润有些干涩的咽喉,梅雨季节的闷热潮湿令人感到空气都变得黏腻。   刀剑们除了个别几位喜好风雅的文士偏爱这种天气,其他刀剑都对此多有不渝,说是光看着雨幕都觉得身上染上了锈迹。   “但是因为一些家族的因素,你推拒了牙首的职责。”时雨敛眉轻笑,她雅致的眉眼都在这个雨季的衬托下晕出几分青瓷如水般的质感。   “你拥有不小的权利,组织中几乎一半以上的人都愿意服从你的命令,包括这次断掉消息的渠道,不得不说,真的十分了不起。”   作为牙首,时雨却丝毫没有权利不如他人而该有的恼怒,她只是温和地笑着,如同在看一位极为出色优秀的后辈一般模样。   “所以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倘若你是牙首,拥有这么多的资源和人脉,你会打算做些什么呢?”   弥生感到了诡异,明明面前坐着的是一位同龄人,那般年轻貌美的模样,却恍惚间让她觉得自己是蹲在茶室里陪自家奶奶品那压根品不出什么味道的茶水。   口渴什么的喝白开水就够了。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眼前的人这么像她家里的老奶奶?   弥生自认自己的心理年龄远超常人,不仅不像同龄人,还不像个女人,大概比较像个铁血纯爷们儿。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存在就已经够奇葩的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比她还奇葩。   倍感亲切的弥生心生感慨,开口道:“当然是掀了时之政府重建秩序啊。”   面对着弥生一脸面瘫却昭示着“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的表情,时雨突然想起了银衣的后半句话。   “她最适合牙首,但太有暴君的潜质了。”   “更可怕的是,她不仅没意识到自己不太正常,还一口咬死认为自己是纯良公民。”   ——脑子有坑还不肯吃药接受治疗,说的大概就是弥生这种人了。   时雨笑而不语,觉得这个组织里的人果然各个有趣,便继续好奇地询问道:“那你需要什么呢?”   “军火。”弥生面无表情地亮出了大拇指,非常无耻地道,“时政的老巢在时空裂隙里,人力物力情报我都有,只要军火足够,把他们一锅端了不是问题。”   谁让时之政府穿越时空回到过去,被限制了能力,除了手枪以外不得使用其他热武器呢?   “真正的‘政府’不会阻挠你的行为吗?”时雨又道。   时之政府其实严格来说应该称作时空管理局,并不是世人概念意义上的那个政府。   弥生心神领会,道:“严格意义上来说,的确是会的,但是只要速度够快,下手够狠,将真相在最快的速度内公布出去,就有回转的余地了。”   “时之政府的地位非常特殊,因为里面有大量灵能者的缘故而致使政府对他们并没有足够的管辖度,就连基地都是存在于时空的裂隙之中。”   “这其实就是我所说的分属不同势力的缘由之一,毕竟政府的本营在现世,时之政府却跟审神者们一样伸出时间裂隙之上。”   “而只要掌握了时之政府的坐标,运用回溯之力将时间线错开,那么……”   等到时之政府覆灭,现世那边也一时半刻反应不过来,而等反应过来之后,检非违使的真相已经被公布出去了。   届时,面对人数浩瀚的审神者的愤怒与质问,政府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过错划到时之政府的身上,以免造成格局的动荡。   “但是秩序是有存在的必要的,所以必须在时政的基础上建立新的秩序。”   “那你又要如何面对溯行军和检非违使这两方势力呢?”时雨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能够夺得权利不代表就能管好一切,溯行军的过错始终需要弥补。   只单单把溯行军移交给检非违使是远远不够的,检非违使只有在一段修改次数过多的历史时间线上才会出现,并标记那个地方。   但是谁能预知到别的呢?或许没有审神者们的阻拦,溯行军在第一次行动之中就成功修改了历史呢?   “时之政府那边定然有着异化审神者和刀剑男士的记载,寻找回这些即将成为检非违使的异化审神者,亦或者研究出能让刀剑男士不动荡历史的方法。”   “造出一种另类的‘检非违使’。”   “当然,这样的我们势必和过去的自己产生冲突,但是……”   ——死亡之后尚可轮回转世,但被历史放逐,却是从此之后再无自我。   ——未来的我们是在赎罪,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救赎?   ——阻止审神者们继续插手历史,也是在救他们不是吗?   “一般来说,没有完全的准备,审神者是不会对上检非违使的,经验不足亦不可能,我记得时之政府在培训新人的时候会详细讲解这些。”   “尽量避免和过去的自己进行正面交锋吧,同一条时间线上出现两个同样的人,只怕会造成更大的动荡。”   “但是最大的问题是——”弥生耸了耸肩,道,“我们没有军火,也没有可以塑造出另类‘检非违使’的方法。”   “有啊。”   时雨笑意盈盈地支棱着下巴,说出了一段堪称悚然的话:“抹消不同法则碰撞而产生的动荡,其实就是把时间线给拉扯到同一水平线上。”   “这点奈绪可以做到哦,而军火,我有,只要给我武器外形的图纸和所需的材料,要多少我有多少。”   军火制造,往往需要大量的金属与火药,这些东西价值昂贵还难以到手,更容易引起他人的警惕和怀疑。   但是时雨的系统,任何军火在奇迹暖暖的判定里,都只是“装饰”罢了。   而只要是装饰,那就只需要拿到武器外形的图纸,就可以利用布料进行合成,亦或是拆解其他的材料进行“缝制”。   ——就这么简单。   #勇士就要敢于面对淋漓的鲜血和惨淡的现实。#   #哪怕是个换装小游戏,也要把它玩成最大的外挂。#   #你以为区区换装和种田就能阻挡我们吗?#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时雨和浅川奈绪走出青鸟的本丸时,弥生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就这么答应了?”奈绪还有些难以置信地回头,无法想象一个“君主”能放任自己未来的国土之上提前出现两个“藩王”。   “为什么不答应呢?毕竟对她有利无害不是吗?”时雨浅笑,这般说道。   “别跟我卖弄关子,你明明知道我们两个是多大的不稳定因素。”奈绪横了时雨一眼,道,“今日我们能帮她,明日我们就能帮别人,她给予我们这么大的权利,就不担心自己未来的政权收到威胁,亦或者子孙后代守不住她的江山吗?”   “担心?她可不在乎这些。”时雨慢吞吞地往前走,道,“你要知道,她不是明君,而是暴君啊。”   “明君会在意中央集权的一统,会在乎自己绝对的权利,会在乎自己千古帝名,会在乎自己家国康泰。”   “但是暴君,更多的是在乎自己。”   所以多出两个藩王又能如何呢?她连君王的地位都并不在意,如今她想要击败时之政府,不是因为什么大义,而是因为不想被他人掌控了命运。   “我要赶回本丸一趟了。”察觉到体内力量的流逝,时雨阖目浅笑道,“本丸里似乎发生了一点不好的事情,麻烦你帮我打开隧道了。”   听到有人找麻烦,奈绪顿时一个激灵,有些兴奋地道:“需要帮忙吗?嘴炮还是动手我都能行的!”   时雨低头想了想,笑道:“好罢,你也一起,不过要先给你家里的孩子们报个平安,叫几位打手过来。”   “还要打手?”奈绪甚感莫名,道,“什么情况连你都应付不了?”   “倒不是应付不了,只是不想暴露太多底牌给那些人知晓罢了。”时雨笑意不变,却是径自点开系统面板,给自己换了一身衣饰。   蓝白两色的俏丽和服上身,繁复的样式,色彩与纹路却简单得堪称朴素,这种没有过多图案的色无地在洁净之中又横生了圣洁温柔的韵味。   蓝白两色的绳子扎成四叶草形状的绳结,坠着两个雪白的毛球挂在和服的衣带上,奈绪还能看见衣服上海浪、雪花、烟云的暗纹。   说是和服,其实更像羽衣,其形态更为飘逸,双肩微露,下摆短至膝盖,露出被梨白色轻缦包裹住的纤细双腿。   栋色的长发,披着雪白的头纱,配上“相思迢迢”的妆容,她美得如同不在尘世一般模样。   ——不对,这套衣服本来就名为“雪姬”,本就是不属于凡尘的羽衣啊。   奈绪觉得自己没蛋都疼了。   她一把扑过去拽住时雨的纱幔长摆,勉强拢起挡住她若隐若现的双腿,惨叫道:“你要做什么?!别想不开!没什么事情是色诱能解决的啊!”   “快想想你那一把年纪了!快想想!!装嫩卖萌是不对的!!!快点换一套端庄良家妇女的衣服听见了没有?!!!”   时雨微微悬浮在空中,被奈绪这么一扑,身形顿时沉了沉,没有穿鞋的脚上只有一套精致的环式脚链,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宛若不在凡尘中的少女微微一笑,似是晓月天光。   她微微启唇,吐出一口白雾状冰凉的吐息,道:   “傻逼,这套衣服能开aoe。”   作者有话要说:   嗯……衣服是最先在日服登录的“雪姬的羽衣”,在国服里改名为“雪姬”。   是一套很少女的衣服,大家喜欢可以百度一下,其实蛮好看的。   AOE就是范围型大招,可以伤害一定范围内全部的敌人。 第四十七章 被奇暖支配的恐惧   鹤丸国永很喜欢自己的这一任主君,因为在她身上能发现无穷的惊吓与惊喜。   虽然说主君性格腹黑还有点喜爱玩鹤的不良嗜好,但是这一切都不妨碍鹤丸感受生命中源源不断的乐趣。   就像现在,在他已经做好开魔动王准备的情况之下。   说来话长,但是貌似没有太多的时间浪费,简而言之,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就是,婶婶她爹找上门来要认亲。   因为刚好那天婶婶的母上在小短刀们的纠缠下出门带着他们去了万屋。   然后很不凑巧的遇见了一位出自神宫寺家族的审神者。   一言难尽,一言难尽,不过算下来呢,对方认亲不是重点,重点是一个有利用价值灵体纯净强大的女儿,还有一本全刀帐。   自家婶婶是位欧皇,得来容易,又不曾将刀剑当做器物,是以时雨不曾感觉到稀有刀的价值。   在这个付丧神也可选择审神者的世界里,多的是如同浅川奈绪一般只能遥望欧洲彼岸风景的审神者。   这里毕竟不是设定好数值的游戏,而是真实存在着的世界,同一个本丸里也不能出现重复的付丧神,即便得到了同样的刀剑,也无法召唤出付丧神的灵体。   在这个世界里,能达到全刀帐成就的审神者寥寥无几,毕竟能够提供供养全刀帐付丧神灵力的审神者,也是极为稀缺的存在。   哪怕是神宫寺家族,也找不出几个在拥有这么强大灵力的情况下还能聚齐全刀帐的审神者。   时雨的战绩无疑是在告诉神宫寺御——我灵脉强大,空前绝后。   相比之下,神宫寺嫡子却没有任何灵力的情况实在是很扎心了。   而转移灵脉这种逆天之事,想来也只有血脉至亲才能做到,符合条件的除了时雨以外就剩下神宫寺御本人了。   ——但是失去灵脉灵体的下场就和青木杏柚一般模样,想来对方也没有为了家族而牺牲自我的觉悟了。   在神宫寺御找上门来时,本丸的空间坐标已经被封锁,本丸里的留守儿童们也没办法在审神者离家的情况下转移空间坐标。   而如今坐镇本丸的“审神者”还是个纸片人,鹤丸、长谷部以及一期一振都不敢让式神去面对外边数位灵力强大的阴阳师与巫女。   ——审神者担忧的“意外情况”,居然真的发生了。   “夭寿啦!有人擅闯本丸强抢欧洲刀啦!都是三日月老头子的错!这都是月亮太美惹的祸!!!”   “哈哈哈哈,甚好甚好哈哈哈。”三日月宗近捧着茶杯笑看鹤丸国永抓狂挠墙,喝了小半杯茶后才反应过来,道,“诶?好像不是笑的时候。”   强敌窥伺在外,孤寡痴呆老人在内,肩负着召唤魔动王重任的鹤丸国永想到自己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念出无比羞耻的台词,突然觉得刃生无望。   #心疼地抱抱胖胖的自己.jpg#   #哭得像只两百多斤的鹤球。#   #光坊你不要再说了,我不会吃药的,再见!#   聚在院子中的刀剑男士们讨论着应对的方式,虽然不曾和阴阳师交过手,但是本丸中也并没有畏战的付丧神,不仅不慌张还有些想吃瓜。   “鹤先生,他们已经开始攻击本丸的结界了。”小短刀们不仅不觉得紧张甚至还有些小兴奋,围在鹤丸国永身边,闪着星星眼道,   “光忠先生说鹤先生有办法解决所有的难题,而且会给我们上演一出大戏,到底是什么呢?”   面对着整个本丸所有刀剑男士好奇的眼神,鹤丸国永突然意识到这是个搞事的好机会。   虽然说光天化日之下大喊中二台词实在羞耻,但是这也的确是一个天大的惊吓不是吗?   而且他也的确很好奇呼唤审神者真名之后能够获得怎样的力量与馈赠。   在更多的惊吓以及羞耻心之间徘徊良久,直到结界外的阴阳师召唤出了百鬼夜行帐之后,鹤丸国永这才下定了决心。   “好吧我知晓了,既然主君将如此重任交付到姥爷我的身上,到底还是不能让主君失望啊。”   鹤丸国永握住自己的本体太刀,神情肃穆,一本正经地道:“诸位尽快备战吧,要为了主君,守好我们的本丸!”   刀剑男士们见他如此郑重,便也收起了打闹的兴致,毕竟鹤丸国永虽然平时很喜欢恶作剧,但是一直是很有分寸也很懂人世常情。   这是一只从幽暗漆黑的地底蹦出来的白鹤,姿态高雅,清贵无双,带着皇家御物特有的风骨,随心而坦荡。   ——就如同他身上那形似白无垢的衣裳一般模样,那祈祷灵魂不致迷失彷徨的白色葬服,纯净无暇的颜色里藏着生命沉甸甸的分量。   “阿鲁金!请赐予我力量吧——!!!”   本丸众:“(0口0)!!!………………………………”   ——不过跟他认真,你也是输了。   鹤丸国永自从知晓了主君的名姓后,就一直在思考自己呼唤主君名字这一天的场景。   他设想过自己会获得风神大人的馈赠,设想过自己突然灵力暴涨,甚至设想过自己会真的变成一只鹤。   但是从来没有设想过自己险些被从天而降的衣柜砸到了脚。   #吓得我眉间距都掉了。#   酷爱惊吓与搞事的鹤丸国永在巨大的欧式衣柜面前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仿佛一只被抛弃的鹤球。   心中茫然而又惶恐。   “呃,难道这一位是柜子的付丧神?”鹤丸国永沉默地抬手触碰衣柜,试图从中感知到一丝同伴的气息。   下一秒,海量的信息如数据如潮水般涌入了脑海里,鹤丸国永看着脑海中俱现出来的海量服装首饰,陷入了一种怀疑人生的状态里。   #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种金手指。#   #这可真是吓到我了。#   “鹤丸殿下,您究竟在做什么?!”眼看着弟弟们已经冲上去和敌人召唤出的小妖怪刚正面了,一期一振感到十分的不满,“现在可不是恶作剧的时候!”   “姥爷我也不想的啊,呃……让我看看使用说明……”鹤丸国永表示二脸懵逼,主君的金手指简直有点毛病。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主君。#   等到鹤丸国永搞清楚奇迹暖暖的使用方法时,敌我双方已经结束了远程攻击开始白刃战了。   宗三左文字杀至前方,紧随在三日月宗近身后,目光沉郁几乎能拧出水来:“像你这种人,是绝对不可能得到天下的!”   被作为天下人象征的非实战打刀,此时沾染了鲜血,竟有种有别于往常靡丽颓艳的锐利锋芒。   眼见着已经有人见血了,鹤丸国永心中焦急,心中默念着“加机动加打击”,然后伸手往衣柜里一揪。   然后揪出了一颗名为“深渊之翼”的深蓝色小球,上方标致着“尾巴”的部件。   那么问题来了……尾巴……能加机动?   来不及多想,鹤丸国永只是急匆匆地瞥了一眼琉璃球内的蝴蝶翅膀,便高声喊道:“宗三!接住你的翅膀!”   ——翅膀……?!   宗三左文字面色一黑,觉得鹤丸国永是在嘲笑他作为笼中鸟的可悲宿命。   ——呵呵,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徒手撕鸟笼的魔王刀!   “哼,你以为这样的东西能触碰到我吗?”身负金色双轻骑刀装的宗三左文字利落地一转身,身法飘逸如粉蝶,轻而易举地避开了敌人的攻击与砸来的琉璃球。   宗三左文字能依仗着打刀的高机动而躲过一劫,在他身旁的三日月宗近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被深蓝色的琉璃球砸了个正着,呆萌老人回首一笑:“诶?”   下一秒,薄如蝉翼却点缀着满天星光的漆黑蝶翼从天下最美之剑的身后延展而出,童话系的翅膀华美得几近梦幻,与三日月之美相互辉映。   弦月,星光,容貌之美本就不应身在尘埃中的神明腾空而起,仿佛受应召唤,即将回到高天原之地。   “夭寿啦——!三日月上天啦!!!”   “哈哈哈甚好甚好。”呆萌老人长出翅膀自由的飞翔,觉得自己的机动值简直远超两百了,“嗯……主殿原来还有这么多神奇的衣服没用过啊。”   长了翅膀的三明老人如虎添翼,杀在阵前一刀一个小朋友,且因为高机动的缘故而完美闪避毫发无伤。托高颜值的福气,居然不觉得违和反而还挺美腻。   付丧神们全部都震惊了。   “鹤先生!我也要翅膀!我是天狗!要翅膀!”今剑如此说道。   “有手枪吗?火枪大炮才是最强大的武器啊!”开口的是陆奥守吉行。   “……大太刀的机动……”这是诡异沉默了的大太四人组。   “哈哈哈都有都有,一个个来!”get到奇迹暖暖萌点的鹤丸国永陷入了莫名的兴奋之中,翻着一件又一件衣饰,如同得到了充满惊吓的玩具一般欢喜。   “居然真的有天狗哈哈哈!”鹤丸国永掏出一件日服“铁羽鸦天狗”的翅膀套件,朝着今剑丢了过去,“用完记得换回来啊——!”   “哇——!我飞起来了啊!”今剑张开一双贴满符咒的黑色翅膀,如鬼影一般飞向了天空,咯咯笑着,“好棒好棒啊——!”   “陆奥守的,手枪……嗯好咧,接住了!”鹤丸国永再次掏出了北地王国死亡修女阿苏拉的“十字妖杀”,看也不看地就朝着后头一丢,不理会陆奥守的高声大笑,立时继续兴致勃勃地翻找了起来,“大太刀的机动装备,大太刀的机动装备——诶,萤火?这是什么?”   鹤丸国永捧着一瓶明亮的萤火,看着上面的标签,捉摸不出道具的用途。   “萤火!”一旁翘首以盼的萤丸已经听见了鹤丸的呢喃,也不顾装备是否有用,当即出声喊道,“我的!”   说完,矮小的大太刀便发挥出了来派在同刀种情况下特有的高机动属性,一把抢过了鹤丸国永手中的瓶子。   砰然破碎的瓶子中冒出了大量的萤火虫,如流光般旋转漂浮在萤丸的身侧,散发着明亮而又温暖的辉光。   “好漂亮啊。”萤丸萤绿色的眼睛里倒映着光亮,他只有在刀刃濒临破碎的夜晚,才见过这般美丽的景象。   “萤丸!你做什么?!”躲在一边企图摸鱼的明石国行看见这一幕觉得自己的血管简直要爆掉了,当即大声喊道,“别想不开啊快回来!”   话音未落,就被鹤丸国永一颗“动力喷射器”的琉璃球砸中,就这么在萤丸和爱染的目送下上天了。   “哎呀,这里还有一条金色的龙。”鹤丸国永扒拉出一颗名为“龙腾九霄”的金色琉璃球,回首笑道,“我记得骨喰和俱利酱都是……呃……”   骨喰.刀纹不动明王与俱利伽罗龙.藤四郎面无表情地,死死地盯着鹤丸国永:“……”   大俱利.刀纹伽罗龙.伽罗也面无表情地盯着鹤丸国永:“……哼。”   鹤丸国永沉默半晌,将“龙腾九霄”塞回了面板,重新摸出了一颗“太极双龙”。   #社会我骨哥,社会我俱利。#   #黑社会双人组。#   眼看着小伙伴们基本都上天了,鹤丸国永这才看着慢吞吞牵出小云雀的石切丸,道:“石切啊,你晕高科技吗?”   石切丸一脸茫然,道:“啊?”   “不晕就试试这个吧!”鹤丸国永掏出一颗来自废墟孤岛的黑科技产品“超频光阵”,朝着石切丸猛地砸了过去,“让他们尝尝大太刀一刀仨的威力吧!”   那一天,神宫寺家的阴阳师们都感受到了被奇迹暖暖支配的恐惧。   不仅是长着翅膀到处飞的付丧神,也不仅是踩着龙神翱翔九天的胁差与打刀,甚至也不是一群将高科技火炮当做投石兵使用的神经病。   还有踩着亮闪闪少女粉短距离瞬间传送法阵,一刀下去能切仨的大太刀付丧神。   #阿西吧,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第四十八章 熊孩子背后的熊家长   “所以这就是你们把本丸折腾得乱七八糟的原因?”   时雨带着奈绪家的刀子精急急忙忙地赶来救场,看到的却不是荒芜狼藉伤残一片的惨状,反而四季同在,春花冬雪,一派祥和之态。   本丸里作天作地的熊孩子们都飘起了樱吹雪,便是最不高兴的左文字也不例外。   倘若时之政府打算在审神者论坛上评选一个“审神者不在家系列之熊孩子拆家”,那么这里大概就是最好的示范例子了。   那边是套着各类翅膀亦或是动力飞行器在天空翱翔或者说彻底放飞自我的熊孩子,以及此时站在院子里抚摸着黑白双龙各自碎碎念念的骨喰与大俱利伽罗。   这边是捧着茶杯坐在“月下花海之约”背景里一边喝茶一边赏月一边哈哈哈的落日夕阳红组合。   还有穿着“超人气甜心”套装站在背景具现化出来的“梦幻舞台”之上的美少年爱抖露乱藤四郎拿着话筒高声询问“你们想知道我裙子下面是什么吗?”。   穿着“白衣恶魔”套装的药研藤四郎与卷着喵尾巴的五虎退正仰头望着巨大的“卧兔玲珑”与“白虎雷霆”,企图拐两只巨大的宠物回家。   这边还有对“花神之吻”与“云中朝歌”两个绝美背景取舍不定呢喃着“风雅风雅”的歌仙兼定。   站在“幻之锦狐”面前不断颔首的小狐丸与鸣狐,伴随着鸣狐肩膀上小狐狸“呀呀呀真是一位美丽的狐小姐”的呼喊,气氛一片祥和。   拿着各色乐器开演奏会的新选组?研究着“炮火如兰”的陆奥守吉行?还是躺在“财源滚滚”红包堆里发出诡异笑声的博多藤四郎?   不,那都不是问题,毕竟这边还有温柔地抚摸着“白鹿青崖”脑袋的江雪左文字,和坐在“夜芙海棠”树下抚摸各种萌宠的宗三左文字呢。   短刀?短刀此时正挤在“星辰浩渺”的背景里试图伸手摘几颗星星呢。   至于此时本该凶神恶煞端着逼良为娼面孔的神宫寺阴阳师,早就跑得影都没了。   石切丸的“超频光阵”暂时停不下来其实问题不大,现在的麻烦是谁去把开着“暗夜摩托”跑得影子都不见了的光忠拉回来?   压切长谷部正低着头,万分羞愧地道:“因为有几名阴阳师在本丸外催动了百鬼夜行帐,是以鹤丸殿下……”   “没能阻止鹤丸殿下,辜负了主命,请主殿责罚!”   压切长谷部态度诚恳,眼神真挚,倘若他背后没有背着一对巨大的“超音速巡航”机械翼,那真是太有说服力了。   #长谷部你机动值是打算赶超敌方五花枪爹吗?#   #别废话了快去把石切Papa还有光忠Mama拉回来好吗?#   #如今能赶上他们两个机动值的就只有你了!#   时雨冷漠脸地走过去将撒腿想跑的搞事鹤球抓了过来,团了团直接塞到了浅川奈绪的队伍里,然后开始收拾起满院子的熊孩子了。   “把背景收起来,要玩以后给你们自己选,别又开花又下雪的,院子里的柿子树都打霜了,还想不想吃柿子了?”   小夜左文字一听说可能要没柿子吃了,目光转瞬凶狠,提着本体短刀杀气腾腾地瞪着众人,直瞪到他们冷汗津津收拾起残局为止。   “长谷部,一期殿下,麻烦二位将上天的几位拉下来。”时雨发布着指令,感觉到两道熟悉的凝视,顿时扭头道:   “骨喰,俱利,本丸里不能养龙,不吃饭也不行,你们可以把它收在珠子里交给我,必要的时候我会给你们,但不能养。”   大俱利哼了一声不说话,倒是骨喰藤四郎抚摸着围绕在他身上的银白长龙,面无表情地盯着时雨良久,道:“我要这个。”   时雨跟骨喰藤四郎远远对望了十秒,最终还是在这个沉默少年难得一次的撒娇与坚持中败下了阵,扭头道:“好吧,但是珠子要收好,这个绝版了。”   眼看着小伙伴这么没骨气一句撒娇就成了软蛋,浅川奈绪暴跳如雷,喊道:“你有没有搞错啊?!我看你家本丸会熊成这样根本就是你惯的好吗?!!!”   时雨就当做没听到,开玩笑,骨喰这孩子难得开口想要点玩具,不给那还算熊家长吗?   连扯带拽地让熊孩子们全部落到了地上,院子将将收拾干净,时雨立刻就被熊孩子们团团围住了。   “主人~!我是小天狗呀,没有翅膀怎么算天狗呢?我平时不会乱用的,就出阵的时候用好不好~?”   “主君~!你看乱穿这套好看吗?想不想看乱天天这么可爱呢?给乱多买几条裙子嘛~!”   “我、我……我喜欢雷霆,老虎、老虎也……唔,对不起,但是我舍不得大老虎……”   缠缠连连软绵绵的正太海洋,湿漉漉闪着小星星的眼眸,甜笑与眼泪齐飞,撒娇与期待共一色,试问哪个人能铁石心肠的拒绝?   有,隔壁家的婶婶。   浅川奈绪十分冷酷无情无理取闹地在时雨晕头转向准备答应的前一秒将人给扯了出来。   “别试图用糖衣炮弹炸傻这个老奶奶了,一个两个都几岁了?”浅川奈绪摆着大写的冷漠脸对着一群表情无辜的小短刀或大太,十分严肃地说道。   训完了表情悻悻的百岁老正太,浅川奈绪立刻一转身就去扯姬友的脸蛋,咆哮道:“你给我拿出主君的威严来!看看你本丸现在像什么样子?幼稚园吗?!”   时雨叹气着伸手拽住鬼鬼祟祟想要跑路的鹤丸的发尾,忧伤地道:“寒叶飘淋洒满我的脸,吾儿叛逆伤透我的心啊。”   #我家的刀把刀剑乱舞玩成奇迹乱舞了。#   #真是把大事都干死了。#   闹腾了一个小时之后,两个本丸的付丧神们都挤在大光间里正襟危坐,安静如鸡。   #只不过奈绪的本丸是:“严肃.jpg”。#   #而时雨的本丸是:“乖巧.jpg”罢了。#   奈绪承认,在时雨最初上任审神者时,她曾经对她说过“与其让他们把你当主人不如让他们把你当女儿”这样的建议。   但是她绝对没有说过“请你把他们当儿子”好吗?!!!   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浅川奈绪轻轻敲击着桌子,开口道:   “虽然不是我的本丸,我不该插手多管,但是好歹她是我老友了,总不能看着她的本丸变得一团糟。”   浅川奈绪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豪气干云地道:“你们自己说,哪里做错了?”   顶着“乖巧.jpg”表情的付丧神们齐齐低头,十分老实地道:“借用主君的能力,击退敌人之后便应该训练有素地返回本丸恢复战力。”   “为了避免主君暴露太多的实力给外人知晓,不应该如此肆意妄为,还将本丸弄得一团糟。”   “不应该在战斗结束之后还提出想要主君道具这种条件,让主君为难。”   “哦,你们很懂事嘛。”浅川奈绪在一片自我检讨中听得青筋直跳,忍不住怒吼道,“那你们这群小崽子怎么还明知故犯啊?!!!”   本丸熊孩子们:“……(安静如鸡.jpg)”   #坚决认错,死也不改。#   #得不到的总是在骚动(指玩具);被偏爱的有恃无恐(指自己)。#   浅川奈绪心知同样的付丧神却会出现两种不同的本丸绝对是一个人的错,顿时扭头看向看天看地看熊孩子就是不看自己的时雨。   “身为主君,付丧神做得不对,你总要自我检讨,并且改进领导方式吧?”   在浅川奈绪的虎视眈眈之下,时雨清了清喉咙,道:“那就实行二号惩罚方式一个星期吧。”   一众熊孩子们连吭声都不敢,只能目光恋恋不舍地看着被收缴成一堆摆放在桌子上的琉璃珠子,拖长了语调应是,之后便离开了大堂。   浅川奈绪正在为时雨的本丸好歹还有惩罚措施而感到欣慰,看见这一幕却忽而察觉不对,开口道:“……二号惩罚方式值的是?”   “……”时雨抿了口茶水,在浅川奈绪的逼视下露出一个慈祥和蔼的笑容,道,“每天写字帖五张。”   “那一号是……”   “晚餐青椒加半。”   “……其他的惩罚一次性说出来。”   “……你何必让自己不开心呢?”   “呵呵。”浅川奈绪的身上简直要冒出暗堕之气了,“原来你还知道我会不开心啊。”   然后时雨就被奈绪拖进了手合场。   “说吧,你想几成死?”   “……我就是站着给你打你都打不到三成死好吗?”   于是时雨被浅川奈绪揍成了两成死。   带着自家刀子精离开时雨的本丸时,浅川奈绪回头望去,便看见墨发青衫的女子颔首浅笑,轻轻抚摸着围上来的短刀的脑袋。   这人啊,就是太过温柔了。   “无所谓伤害,无所谓背叛,包容一切,包容所有。”   浅川奈绪只觉得自己沉浸了水里,心脏沉甸甸的浸透了水,一挤,满腔尽是叹息:“当真以为自己是圣人了不成?”   ——俯瞰尘世,宛如神明。   “主人,那些琉璃珠子,就是梨奈审神者的能力吗?”走在奈绪身边的加州清光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嗯,是啊。”浅川奈绪心不在焉地答道,“她的能力是换装,别看现在蛮厉害的,早期可是为此吃尽了苦头呢。”   大和守安定走在浅川奈绪的另一侧,眨着一双蓝艳艳的眼睛,道:“那主人也有能力吗?”   “有啊。”   “诶——是什么?能给我们看看吗?”想到方才院子里神奇的景象,加州清光不由得心生好奇。   浅川奈绪沉默半晌,忽而呵呵一笑:“你们真想看?”   大和守安定与加州清光敏锐地感受到了威胁的气息,但是想到反才神奇的景象,加上对主君的好奇,终究忍不住点了点头。   “想看?成啊。”浅川奈绪露出了十分危险的笑容,“记得把所有刀都叫过来,漏一个都不行。”   #都给我畑当番去吧!#   #傻了吧,婶婶我的金手指是种地。#   #爱我你怕了吗?# 第四十九章 贞宗家的卧底   “我记得,你的本丸有一半的付丧神,原本是从暗黑本丸里出来的吧?”   被安排到演练场隔壁所以特意爬过来串门的山田樱捧着茶杯坐在走廊的阶梯上,远远地看着庭院里嬉笑玩闹的小短刀。   山田樱便是茶话会上那名戴狐面的女子,本命刀为小夜左文字,与青鸟和弥生一样是左文字沼民。   时雨加入组织之前,山田樱便是审核她资料的成员之一,接手暗黑本丸也是一项考验,会从审神者对刀剑的安排与态度中判断出此人的心态与能力。   而时雨的做法让人感到很意外,意外到如今面对着这个无比融洽的本丸,山田樱都再也看不出原有的隔阂与距离。   就好像这本来就是同一个本丸,同样都是一群被宠坏的熊孩子,那些黑暗的过往与悲伤,都仿佛不存在一样。   浅川奈绪说时雨惯坏了本丸的孩子,没有给付丧神正确的引导,山田樱却觉得并非如此。   她的刀剑们嬉笑欢闹,却能够在打闹中将每一件事情都做得完美,哪怕是任性,也多数任性在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上。   她在引导着这些付丧神们的成长,是引导而不是领导,她让这些付丧神们摆脱了刀剑的习性,哪怕没有审神者,也能活出自己的模样。   ——真了不起,不是吗?   “比起刀,他们越来越像一个人了。”山田樱的神情藏在狐面之下,唯有言语温柔得近似叹息,“能够走出刀剑固有思维的桎梏,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曾经有人说过,刀剑男士的性格与三观都会或多或少地沾染上旧主的痕迹,因为他们像个孩子一样在学习人类的举止。”   “我就在想,我死后,能够为他们留下什么东西。”   “温柔吧。”时雨目光温宁,笑意浅淡,轻声道,“曾经有人教给了我何为温柔,温柔地对待他人,温柔地对待这个世界。”   “唯有你对世界温柔以待,它才会温柔待你。”   “我希望我能教会他们这些东西。”时雨看着小短刀们欢快的笑脸,天下间所有的阳光都仿佛尽汇于此,“世上有好人也有坏人,遇见坏人要学会保护自己,遇见好人要学会付诸善意,不要因为面对过太多的温柔而放松而警惕,也不要因为曾经的痛苦而伤害别人。”   “保持自己的本心,不要成为那些自己曾经厌恶的伤害过自己的人。”   “学会独立思考与分辨善恶的能力,不要因为愚昧的忠诚而害了自己。”   “刀剑不能选择主君,付丧神却可以。既然拥有了自主行动的能力,就要像人一样学会爱与被爱,能与不能,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真是温柔啊。”山田樱感慨地叹息,因强大而温柔,因温柔而强大,她简直像是沦落于尘世之间最为慈悲的神明。   “但是你这样的温柔,要如何让他们懂得分别也无需伤感的道理?”   ——付丧神与人类不同,他们寿命漫长悠久,是以他们的感情只会日渐深刻,而不会因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浅薄。   ——这样温柔的人,又要他们如何接受永远分别的结局?   “你打算成神吗?”山田樱偏首看向时雨,“以你的灵力,想要成神也不是难事吧?”   日本高天原之上八百万神明,这足以论证成神并非难事,基本上灵力足够强大的阴阳师与巫女,都可以凝聚神格,成为低位神明。   不过成为低位神明之后,除了能永生以外并没有什么用处,反而还要被高阶神明压制,甚至还可能成为属神,想想也是无趣。   “不。”时雨垂眸,凝视着飘落到茶杯里的一片儿落樱,眼底沉静,“我永不为神。”   ——她要作为人类活着,永远永远。   “主君,龟甲贞宗与太鼓钟贞宗已经带回。”压切长谷部为了戴罪立功,这次便代替了一期一振主动肩负上了捞刀的任务,在整整一个月高强度的连续出阵之后,终于将两振新刀带了回来,“幸不辱命。”   被秀欧秀了一脸的山田樱十分心塞,干笑地道:“我可算是知道为什么夕雨老是想打死你了,贞宗一家欧洲刀都能全刀帐,太过分了。”   山田樱捂着受伤的亚洲心回去抱着自家小夜寻求安慰了。   时雨对刀剑并无欧非的觉悟,在她看来,那所谓的稀有不稀有完全是时之政府的评级,要当真说来,这些刀剑都是举世无双的名刀呢。   “贞宗一家的,太鼓钟是伊达组的吧?劳烦长谷部将物吉和伊达组叫过来了。”   时雨召唤刀剑付丧神的时候总是习惯提前将同个刀派或同组的刀剑唤过来,算是一种牵引的手段,避免付丧神看见婶婶的第一眼就产生雏鸟心态。   在伊达组除去鹤丸以外的死亡凝视之下,时雨决定先召唤太鼓钟,毕竟太鼓钟也好龟甲也好都是贞宗一家的,物吉并不介意先后。   “弟弟还是哥哥都很好呢,微笑哦主公!”一身白衣的物吉小天使挂着灿烂的笑容,“要跟新人好好相处呢!”   时雨心中感叹,想必物吉的哥哥和弟弟也和物吉一样是超级可爱温柔的小天使吧。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一个是熊孩子一个是……#   在如海洋般温和雄浑的灵力灌输之下,屋内很快飘落了美丽的樱花。   “我是太鼓钟贞宗!是伊达忠宗大人用过的刀哦,怎么样,是不是很华丽啊?”逐渐显出身形的小少年显然是短刀中年纪较大的类型,宝蓝色的渐变发,白色笔挺的小西装,黑色的皮靴蓝色的小披风,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模样,“就让我们来华丽地大闹一场吧!”   时雨木着一张笑瘫的温润脸:“……”似乎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而伊达组此时已经沸腾了。   “小贞!”烛台切光忠激动得宛如跟熊孩子重逢的老妈子一般,“好久不见!真是一如既往的帅气呢!”   “哼……”大俱利伽罗看了一眼,扭头道,“并不想和你们混熟。”   “哦哦哦,真是充满惊吓的出场呢!”鹤丸国永稀里哗啦地鼓起了掌,“主君都被吓到了呢!”   时雨笑着睨了鹤丸一眼,不说话,而是开始召唤第二振名为“龟甲贞宗”的打刀。   同刀派的刀剑男士衣服都多少有些相似,如同左文字一家抖穿着袈裟,粟田口都穿着军装一样。   是以下一秒从樱色的花瓣雨中走出那宛如白菊般的美青年时,时雨并不感到意外,反而有种“果然如此”呢的感慨。   棕粉色的短发,笔挺华丽的白色西装,印有龟甲纹路的披风,带着眼镜的青年斯文儒雅一如春日拂过早樱的暖风。   龟甲贞宗就仿佛是一期一振的镜面影像,一黑一白,却又有着同样浸润入骨的温柔。   ——然而,仅限外表。   “我是龟甲贞宗。名字的由来?……呵呵,任君想象。”   美青年开口自我介绍,说完了名字便自顾自地笑出了声,那笑声魔性得在场的刀剑与审神者都陷入了沉默。   原本大家是觉得龟甲名字的由来是因为刀纹,但是听这一位的语气……似乎另有内涵?   时雨深吸了一口气,微笑着道:“欢迎您的到来,龟甲君,我是奈绪,这间本丸的审神者,今天开始,就请多多指教了。”   龟甲贞宗那一双漂亮的灰色眼眸隔着镜片凝固在时雨的身上,那种温柔缱绻又带着力道的目光,几乎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是的,请多多指教,狗修金萨~玛~!”   付丧神与时雨再次陷入了沉默。   本丸里的付丧神们称呼审神者的称谓各有不同,例如“大将”、“姬君”、“姬殿”等称呼,但是最常用的称呼无疑是“阿鲁金(主君)”这个称呼。   诸如长谷部或一期一振这样比较严肃的刀会称呼“阿鲁金”,而像短刀这样可爱的小孩则会带点撒娇地喊她“阿鲁金sama”。   而众所周知,“狗修金(主人)”这个称呼虽然也是“主人”的意思,但是那是徜徉在日本最出名二次元女仆问话中的常用称呼。   ——简而言之,前者是领兵打仗的“主君”,后者则是带点暧昧性质的“主人”。   ——更别提还加上了“sama”这个黏腻的尾音。   龟甲贞宗一开口,时雨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呃,龟甲君,是不是对人类的文化有什么误解?”时雨尝试着委婉地提醒这把刀用词谨慎,还很好心地给了个台阶下。   “呵呵呵呵。”谁知道龟甲突然再次轻笑出声,眼神迷蒙而又温柔,“没有哦,就是主人知道的那个意思哦。”   #这特么就很尴尬了。#   #以前觉得家里的熊孩子太会撩,现在想想也是太天真。#   #狗修金萨玛拒绝和你说话并朝丢了一只阿鲁金。#   时雨想不通为什么那么可爱的小天使物吉居然会有一个这么奇怪的兄长。   时雨保持着仿佛微笑面瘫一样的表情,只当龟甲的话全是耳边风:“那么就有劳物吉带二位看看本丸了,如果有什么需要采买的,请记录下来并且告诉我。”   话音未落,龟甲的面上便浮现出了两团红晕:“主人去采买吗?那我要……绳子?”   时雨:“……………………”   #不,我不采买了,报警吧。#   龟甲被物吉和太鼓钟一齐拽着手拖走时还恋恋不舍地回头,目光仍然缠绵而又温柔:“主人可以命令我做任何事哦,我会等的。”   直到彻底看不见贞宗一家的身影之后,时雨果断翻出了时之政府给出的新刀情报。   “宛如白菊一般秀美的青年,极端的主人至上主义者。”   时雨叹息道:“当初是谁告诉我新刀是拥有一期一振外貌和长谷部内在的刀剑的?”   #都是骗子!#   #万万没想到是这种主人至上主义!#   酷爱搞事的鹤丸国永一直想要从审神者这里掰回一局,当即靠近,坏笑道:“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是没有错啊,外表和忠诚,龟甲君不都有吗?”   时雨睨了一眼鹤球,忽而和蔼一笑,道:“鹤丸,你其实也是贞宗家的吧。”   鹤丸国永:“……???”   “相似的白衣,还有这双和物吉太鼓钟相似的金眸,再加上这一头跟物吉相似的淡金色白发。”   “你一定是贞宗家派往五条家的卧底吧?”   鹤丸国永:“……”   #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是在下输了_(:зゝ∠)_# 第五十章 这其实都是误会   时雨这一世的职业从保护历史的审神者变成了反动势力的强大后勤军火制造商。   不仅良心不会痛,甚至还美滋滋的。   这一次征服天下不是靠美色真是太好了。   “哈哈哈,美丽也是实力的一种呢。”靠着美色成为天下五剑之一的三日月宗近老爷爷发出了如此可怕的宣言。   “大.包.平。”莺丸捧着茶杯,逐字逐句斩钉截铁地吐出了那个耳熟能详的名字,道,“刀剑之美的结晶。”   时雨偏首看着两位小伙伴:“……”有种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的纠结呢。   对于自家主君联手小伙伴意图造反之事,本丸诸位吃瓜群众除了哈哈哈以外就是私底下探讨是不是新的时代要来临了?   作为维护幕府而被推翻的新选组刀剑们神情微妙,而作为维新组坂本龙马佩剑的陆奥守吉行则十分兴奋:   “你这个人!很有眼光和理想嘛!让我们朝着新时代前进吧!”   而为了躲避政府的耳目以及监视,时雨和弥生不再见面,一切交易与沟通都以浅川奈绪作为了中转站,而时雨也开始频繁回归现世。   以处理神宫寺家祸乱为名,两人走得理直气壮,让时之政府拦都没法拦。   一则因为这是家事,二则是因为时之政府和阴阳世家之间微妙的平衡。   神宫寺家攻打时雨的本丸是事实,严格来说这算是踩到了时之政府的底线,毕竟这种事情搁出去完全就是神宫寺依仗权利为非作歹,欺压保护历史的审神者。   至少审神者所拥有的身份,站在道德的高度之上,是完全归属于正义的。   而人不管心底的黑暗有多深,面上至少都是偏心于光明的。   “大风将起啊。”时雨微微抬首,感觉到风拂过指隙之间温柔的力度,微微叹息道,“真是到哪里都不得安生呢。”   “能不能不要这么丧?”浅川奈绪咬着蔓越莓吐司,面无表情地道,“我最近听了一耳朵丧话,特别想打人。”   三天前,非了那么久的浅川奈绪终于在厚樫山挖回了江雪小公举。   浅川奈绪并不是没有见过别人家的江雪,在印象中,那大抵是一振虽然表情不高兴但是内心还是很温柔的刀。   而听说这振刀喜欢动物喜欢种田,还是信仰佛教的那种“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类型,咸鱼如她还欢喜地以为本丸要来个能扛把子的工作狂了。   结果?呵呵,一言难尽了。   “我以为自己的种田系统能跟他相性良好,谁知道他上来就是一句‘这个尘世就是地狱’。”   “锻个刀,净出130,还在一边唉声叹息‘又有刀要来到这个地狱了吗’。”   “几个意思几个意思?!劳资的本丸是地狱吗?是吗?!难怪青鸟天天怼他,根本就是事出有因好不好?”   浅川奈绪嘟嘟囔囔地抱怨着,但是作为一个非洲人,一振四花太刀的确是十分强大的战力,在战事逐渐吃紧的时候,她无法让江雪不出阵。   毕竟她自己本身就不是武系审神者,无法像时雨一样随军出阵,为了减少伤亡,强大的战力补充是必要的。   谁让江雪是四花战神呢?想想都觉得悲伤。   “现世蛮多点心是万屋那边买不到的,要不要带些回去?”时雨每次来现世都要带些礼物回去,毕竟车水马龙的城市里,有太多新奇有趣的东西。   “要。”浅川奈绪是个疯狂的点心爱好者,勇于尝试各种不同类型的点心,“虽说和式点心做工精细美丽,但是吃多了也真是腻得慌。”   偶尔也是会特别怀念现世里发酵得蓬松柔软的面包或香甜可口的蛋糕的。   两人冲进面包店一阵扫荡,唬得人家店长还以为哪家公司来采购,各种明示暗示以后可以有更多合作发展的机会。   时雨温柔浅笑,浅川奈绪一脸冷漠。   这年头当审神者的,谁家还没有五六十个熊孩子了?   完成了交易,买完了点心,时雨便和奈绪分道扬镳,各自返回了本丸。   时雨才刚刚踏上本丸的土地,还未回神,怀里便突然撞进来一个毛茸茸的红色脑袋,清冽可爱的少年音咋咋呼呼地响起:   “大将的怀里!毫无防备!”   “信浓。”时雨轻叹着揉了揉怀中少年的后脑勺,道,“别闹了,给你们买了点心,小心撞坏了。”   信浓藤四郎是前阵子从大阪城里带回来的孩子,乃是粟田口刀派的密藏子,和药研、厚与后藤一样喜欢称呼审神者为“大将”。   拥有着红色短发的少年有着和风美少年一样精致的容貌,酷爱撒娇的性子和未沾染俗世烟尘的不谙世事。   ——而且是黏着系的。   “点心吃不吃都没关系啦,钻进大将的怀里才是最幸福的事情呀。”眯着红绿色眼眸的密藏子蹭了蹭时雨的肩膀,还是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老奶奶的怀抱。   “大将给我们带了礼物吗?”密藏子乃是家中最受宠的孩子,信浓藤四郎显然将审神者当做了最为仰慕的长辈,“是现世的点心吗?”   “是哦。”时雨看着那排山倒海一样的点心盒子,不由的笑道,“大家都在忙,就不打扰了,叫几个孩子过来把点心分发了吧。”   信浓跑出去绕了一圈,没一会就把暂时闲着的乱、后藤、今剑、爱染国俊和小夜左文字带了过来。   “点心~点心~!”乱看着摆放在桌子上琳琅满目的蛋糕盒,笑弯了漂亮的蓝色眼眸,“哇——看起来好棒啊!”   “盒子上都附着介绍的小卡片,每一种我都买了不少,你们看着分吧,多出来就先冷藏起来,内番结束后可以吃。”时雨笑着吩咐了一句,便放手让熊孩子们自己折腾了。几个不同刀派的孩子扑腾在各种点心的盒子之间,商讨着点心的分配,实在是十分和谐的一幕。   自觉地应该不会发生什么问题的时雨就安心地去书房批改文件了。   几个孩子忙忙碌碌地将点心按照各位付丧神的口味分配好,便抱着点心盒子一溜烟地往外窜。   将糕点摆放在出阵尚未归来的刀剑男士的房间里,其余的糕点便可以自行挑选和分配了。   鲶尾藤四郎和骨喰藤四郎负责今日的马当番。   骨喰去汲水时鲶尾正哼着小曲给松风刷背,远远地便看见乱背着竹兜蹦蹦跳跳的走了过来。   “鲶尾哥——!主殿给我们带了很多点心哦!快来挑一挑,喜欢什么类型的?!”   “哦哦哦,真好呢——是点心!”鲶尾藤四郎作为搞事鹤的继任者,活泼的本性在这个本丸里几乎是成倍的增长。   “有没有什么新奇的点心吗?一会儿可以给兄弟一个惊喜呀!”   “新奇的点心?没有吧?”乱翻着自己手上的小卡片,道,“有一个叫做脏脏面包的点心,据说口味很丰富,一定要用手抓着吃才过瘾。”   “诶?为什么叫脏脏面包?”鲶大眼眨着大眼睛,一脸懵逼,“难道这个面包很脏吗?”   “不,据说是吃了之后人会变得很脏。”对于这种毁形象的食物,美少年爱抖露是坚决不会尝试的,“起酥面包,慕斯,咖啡饼干,最后外层会裹可可粉。”   “听起来很棒啊。”鲶尾从背篼里翻出了标着“脏脏面包”的点心盒,笑着道,“先拿一盒吧,等我们结束内番后再去看看别的。”   乱点点头,想到还要去几个老爷子那里分配点心,便一蹦一跳地走远了。   “休息时间到~!”   鲶尾摘掉手套,洗干净手,提着点心盒子绕到了树荫底下,打开了糕点盒子。   “脏脏面包。”鲶尾蹲在马棚一边的树下打开点心盒子,看着里面黑乎乎的六团面包,头上的呆毛微微一翘,“怎么看起来那么像……嗯。”   鲶尾伸手抓了一块面包,一口咬下去便尝到了慕斯柔软甜蜜的滋味,和酥脆的面包与饼干搭配在一起,的确口味丰富极了。   “这个——真好吃诶!”鲶尾开心地晃了晃呆毛,“不过手和脸上都是可可粉,难怪叫脏脏面包哈哈哈。”   鲶尾几口解决掉了手上的面包,又拿起了一个,正好远远地看见骨喰提着水桶朝着这边走来。   “兄弟!快来吃点心啊!主君给我们带了现世的点心啊——!”   骨喰提着水桶慢悠悠地走着,听见自家兄长的声音便抬起了头,凭借着胁差极高的侦查力,正好看见——   脸上黑乎乎脏兮兮的鲶尾提着一个盒子,手里举着一团黑乎乎应该被打上马赛克的不明物体,正以极快的速度朝他跑来。   骨喰藤四郎,经历过数个家族的兴衰历史,传说丰富程度不亚于三日月宗近的喰骨之刀。   此时瞳孔皱缩,隐藏的呆毛炸起,面无表情的冰山脸裂成了无数碎片,只觉得自己的三观迎来了一场盛大的毁灭。   “不要过来啊——!!!”   一时间惊起林中飞鸟无数。   “敌袭——?!敌袭!”   “是那个方向!快过去!!骨喰哥肯定出事了!!!”   “该死!!!难道是检非违使攻进本丸了吗?!!”   如果换一个人喊叫出声,众人或许会以为是孩子们闹着玩,亦或者是又是谁在恶作剧。   但是那是骨喰啊。   其正经严肃不亚于压切长谷部,其冷淡沉稳不逊色于江雪与太郎,是本丸内少有的靠得住的正经人士。   ——天啊,冰山一如骨喰居然会有如此失态的时候!   ——一定是出事了。   “骨喰?!骨喰!”书房距离比较近,时雨机动值又比较高,很快便赶到了现场,还未问出个所以然,就被飞快跑过转角处的骨喰撞了个满怀。   银发的胁差少年显然惊魂未定,紫藤花一般美丽的眼眸微微涣散,一副惨遭打击回不过神来的模样。   这孩子向来沉稳,性格认真,何曾有过如此情绪失控的模样?时雨老奶奶一时间心疼坏了。   “兄弟!兄弟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就在这时候,鲶尾抓着点心盒子吱吱哇哇地跑了过来,时雨明显感觉到怀中少年整个人都木了。   “诶,主人?”看到向来不喜欢被人触碰的兄弟死死地抱着主君不撒手,鲶尾简直惊呆了,忍不住吃个面包冷静一下,“兄弟这是怎么了?”   凑巧赶过来的刀剑男士们便目睹了这令人崩溃的一幕。   下一秒,惊天地泣鬼神的惨叫声便在本丸之内响彻云霄。   “我‘哗——’鲶尾你个混球你居然吃马‘哗——’!”   “你个死孩子自己吃就算了还逼着骨喰一起吃!!!”   “平时爱玩就算了怎么能真的吃马‘哗——’啊啊啊啊!!!”   这注定是要被永远记入黑历史的一天。   注定是要成为了所有人的心理阴影。   从那以后,骨喰再也没有和鲶尾一起马当番过。 第五十一章 假装自己有良心   反时政之事,时雨并没有过问太多,活得久了,就看淡太多事情了,改朝换代,也不过只是过往云烟了。   除了用灵力蕴养自己的本丸,暗中修改时间线避免自家孩子变为检非违使,教导熊孩子体会人情百态以外,时雨也就没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了。   至于把整个本丸变成了奇迹暖暖的肝粉?这又不是她的错。   “绝版了,没得染色了,你知道这套云端四神套有多贵吗?”   “今剑,你如果真的背着翅膀去万屋,晚上可能有很多审神者找上门来问你翅膀从哪来了。”   “我到底有多少张脸?你倒是不妨猜一猜啊。”   至于那个带来无穷后患的神宫寺御,时雨寻了个时间去了神宫寺家一趟,便将事情解决了。   倒不是她故意拖沓,而是若非必要,她实在是不愿拿着自己所爱之人的名义去做“仗势欺人”之事的。   尽管她心中的那个人,并不介意她以此来保护自己。   对于神宫寺这样的庞然大物来说,只要不是自己侍奉的神明,神眷便也没有什么好畏惧的。   但是若是携带神格转世……那神宫寺御简直不敢深思其中的含义了。   是深受神明偏爱的眷属,还是肩负着复活神明重任的神眷,他不清楚,也不敢去问,这其中的禁忌一旦被触及,甚至有可能落得身死魂灭的下场。   神宫寺御看着与自己相对而坐的女子,这个明显转世而来的巫女容貌与他像极了,相似到几近讽刺。   神宫寺御不折手段,却并非愚蠢之人,他看着面前的女子,那份不合时宜的傲慢与自负也收敛得一干二净:“敢否过问尊神名讳?”   女子闻言便笑了,眉眼清隽,自有一番清风明月般的温柔:“一目连,他名一目连。”   一目连,掌控锻造与风的神明,最初只是眷属一方领地的四代神祗,可后来阴阳颠覆,神道溃碎,风神化为了四方基石之一,从此守护红尘三千。   也是从那之后,风神成了尘世间主流信仰,神宫寺一族虽没有供奉这位已经死去的神明,但无论如何都是不愿招惹的。   风神化为了基石,可以说是死亡,也可以说是无处不在——但是谁敢去验证到底是前者还是后者呢?   家主之位,终究没有性命重要。   神宫寺御如此识时务者为俊杰,让浅川奈绪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但是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也没有那个空闲去管这些家里长短了。   弥生要搞事情了。   “再过些许时日便是祭神节,各家族中的阴阳师与巫女都势必回族,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时之政府回溯历史,保护历史,而这些都离不开阴阳世家的相助,就连召唤付丧神之法,也是由这些阴阳世家的巫女们传授给审神者的。   时之政府负责管辖各大世家与那些身负灵力却从未修习过神道的审神者们,而阴阳世家则负责维持空间的稳定,抵御暗堕之气的结界以及刀剑付丧神的分灵。   可以说,阴阳世家才是这场回溯时间战役的主导人物,只不过修习神道之人大多不问世事,便多了一个负责衔接的时之政府。   “只要造反速度够快,不伤及阴阳世家之人,等他们祭神典礼结束,也就懒得管这个负责衔接的枢纽换不换人了。”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弥生言辞轻描淡写,面无表情地道,“这些修习神道的人啊,当真凉薄得很。”   从婴孩诞生之初就以资质来论地位的高低,一双眼洞穿阴阳,淡却生死,也淡却了世间一切人情来往。   “所以你要选在这个祭神节上,恰好阴阳世家的人都会撤离时之政府的地盘?”   时雨翻阅着浅川奈绪给予的资料,沉吟道:“祭神节如此重要,时之政府不可能不知晓,届时他们本营之地的防御定然较往常更盛,又该如何是好?”   “所以我安插了人手啊。”弥生理所当然地道,“结界这种东西,精密非常,只要多一点点小小的瑕疵,就会破绽百出了。”   浅川奈绪听闻此话,忍不住抬起头,睨了弥生一眼,迟疑地道:“你……知道上次万屋一战的事吗?”   上次万屋一战,便是溯行军策划的一次突袭,因为审神者在万屋大打出手而导致万屋封武,之后溯行军又引来了检非违使,险些将所有人包了个大团圆。   ……这种战术和计策,实在和弥生的行事很像。   浅川奈绪疑心重,如此言语也不过是为了试探,没想到弥生反而大大方方地道:“啊,敌方大将的手法跟我很像吧?”   浅川奈绪无言,弥生这般说,几乎是在调侃自己未来的立场,当事人不在意,奈绪便也直白地道:“敌方大将到底是何人?”   弥生微微一笑,戏谑地道:“谁知道呢,或许是未来的我暗堕了呢。”   对方如此态度,浅川奈绪竟也不好意思继续盘问了,忍不住汗颜地道:“你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啊。”   “啧。”弥生不以为意,道,“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若选了暗堕,定然不是别人逼的,而是自己选的。”   “既然是自己选的,又有什么好后悔的?反正我爽了也就够了。”   浅川奈绪听了想打人。   #(划掉)你良心就不会痛吗(划掉)你就不能假装自己有良心吗?#   #良心不仅不会痛,甚至还美滋滋的。#   时雨听罢也只是笑,完全没有自己因此而死过一次该有的愠怒与觉悟。   未来的事情,谁能预料得到呢?   更何况在这个世界里,历史与未来都是有可能改变的。   “那我去造反了啊。”弥生甩着浅川奈绪给她的包裹,语气略带三分感慨地道,“没想到时之政府没有研究出来的空间压缩技术,却被你一个人研究出来了。”   包裹里藏着所有的军火,却偏偏被压在这个小小的包裹里,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即便是对空间理论研究得堪称透彻的时之政府,也做不到这一点啊。   浅川奈绪不欲多言其他,作为来自最高科技位面的硅基生命意识,区区空间压缩技术,早已经不再是个难题了。   “之前你说你的本命刀是宗三左文字。”浅川奈绪始终放不下芥蒂,忧心对方会因感情所扰,“你日后是打算和他结缘吗?”   “没有啊。”弥生拉扯着手上白色的手套,漫不经心地道,“他不喜欢我,我就喜欢看看他,结什么缘啊,我的目标可是星辰大海。”   “哦。”浅川奈绪面无表情,觉得会担忧此人成为心头大患的自己简直是个傻逼,“滚吧你。”   于是弥生就跑路了。   恨得诸事不顺的浅川奈绪想要一锄头锄死这些王八蛋。   该说弥生果然不愧是风一样的女子,在时雨这边借了一些道具,得了浅川奈绪的情报,带着人操着家伙就动手了。   时之政府到底是这几年才成立的组织,根基不稳,底蕴不深,加上他们做着掌控刀剑付丧神如此危险的事情,能够成为核心的人数寥寥无几。   时雨甚至没意识到何时开始何时结束的,直到隔了几天之后带着前田和平野去万屋购置生活物品时,才发现天悄无声息地变了。   弥生以最简单直白地方式,将检非违使与历史修正主义者的真相公布了出去。   一同公布出去的还有时之政府覆灭的情报,新政府成立的消息,以及避免审神者和付丧神堕化为检非违使的方法。   消息揭穿之时四下哗然,有人质疑审神者存在的真正意义,更有甚者因此惶惶,要求政府给予补偿,从此退役。   “保护历史是真的,维护和平也是真的。”代替弥生出面的乃是山田樱,同样作为审神者的一员,他们的存在比时之政府更令人信赖。   “前时政说的,大部分都是真的,唯一隐瞒的,只有我等的安危。”   “诸位,如今退出已无意义了,不结束这场战斗,我等都无法从被放逐的命运中解脱。”   同样不安的除了审神者,还有付丧神。   他们为了变得更加强大,为了保护旧主的历史,才以人身降临此事。   可是真相残酷至此,继续与否,都成了一场剜骨掏心的抉择。   浅川奈绪接手了安顿付丧神的工作,拥有海量资料库与强大信息处理能力的她以最直白的真相安抚了躁动的局势。   哪怕惶恐,哪怕害怕,哪怕惊惶不休,这场战斗也必须继续下去,直到敌我双方有一方覆灭为止。   所幸,如今新成立的时之政府拥有调和过去与现在的技术,只要听从安排与建议,便不会堕化为检非违使。   而时雨,则接手了安抚审神者的工作,这些审神者如今知晓了自己不可违抗的命运,但因为巨大的心理压力,仍然有人病骨难支。   心理疾病,向来是最棘手的病症,若没有适当的调解与发泄,甚至可能会影响生理。   如今时雨也算是“政府”的工作人员了,便在众人的支持之下成立了心理诊疗所。   当然,专业的还是需要交由专业人才来负责,时雨更多的是负责谈心和娱疗。   一身简约素雅的服饰,在窗明几亮的和室里焚香煮水,述说往往伴随着一杯清茶见底,心情也能得到片刻的放松与平静。   #你们怕不是不知晓大奇暖的威力。#   时雨身前往来的审神者大多是因为工作过于危险而情绪不宁的人,虽说新政府拥有挽回之法,但到底令人心不得安。   时日渐长,人心逐渐安定,往来之人除了工作过于危险以外,倒也没有人会质疑审神者这个职业存在的意义了。   直到有一天,时雨迎来了一位有些特殊的患者。   “我犯了错。”   容貌清艳的女子有着一双明丽清透的眼眸,染着绝望,染着悲哀。   她穿着一身赤香色和服,站在和室之外,携着半支春樱,满身寂落。   女子苦笑着道:“可否告诉我,若是爱上了自己的付丧神,又该如何是好?”   那半支春樱从她手中跌落,指缝间落下的樱色花瓣,染着不详的血色。   时雨微微一怔,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幻想,女子忽而弯下了腰,撕心裂肺地呛咳了起来。   ——花吐症。   ——思念成疾,咳血成花,若不与所爱之人心意相通,则郁结而亡。   ——可传染。   作者有话要说:   科普如下,取自百度百科:   【一个暗恋了别人的人,因郁结成疾,说话时口中会吐出花瓣,若所暗恋之人未晓其意,则会在短时间内死去,化解之法为与所暗恋之人接吻,一起吐出花朵后痊愈。「呕吐中枢花被性疾患」,通称「花吐き病」,其症状是感染者将会感到痛苦,咳嗽,从口中呕吐出花来。】 第五十二章 条件反射的爱   “与其说是一种浪漫的病症,倒不如说是一种诅咒。”   时雨隔着屏风,仿佛窥见屏风之后那位重病衰竭的女子,语气平静点无波澜地道,   “你确定,那些阴阳世家,当真毫无怨言吗?”   弥生仍然一身西装,正襟危坐,她翻看着传递上来的资料,显示如今得了这种奇怪病症的审神者已经超过了二十人,并且人数还在不断地增加。   宛如霍乱一般以极快的速度蔓延着。   显然,她□□的行为哪怕再怎么隐秘也仍然引起了反抗,在严令禁制付丧神与审神者结缘的情况之下,这种诅咒无疑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刀。   人类与神明之间的爱情没有结果,大多数审神者都心里清楚,是以哪怕相思入骨,也仍然闭口不言。   但如今这种蔓延开来的绝症,逼得他们不得不言。   倘若不说,便唯死而已,而一旦说开了,情感的匣门便无法关闭,届时引发的后果,便覆水难收了。   ——那么面对这种情况,新政府又要如何作为呢?   时雨反应很快,发现了这种情况之后便以最快的速度通知了弥生,并将出现如此病症的审神者隔离开来。   而弥生也下令开始盘查诅咒的来源,一旦查明诅咒的出处,杀之无疑。   但即便这般,情况也不可能立时转好,这些染了病的审神者若不破除诅咒,只怕最终仍然会死于非命。   ——对于新兴建立并且动荡不安的新政府来说,这无疑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实在不行就接触禁令吧。”弥生对这样的报复手段多少有些嗤之以鼻,“人生是自己的,选择也是自己的,若真的自愿与付丧神归隐,我们也阻止不得。”   “心怀恋慕,不敢言语,故而郁结成疾。”这般带着浪漫唯美色彩的诅咒,简直如同乱葬岗上的春樱一般美丽,“咳血成花,泣血而死。”   “但如今,我们无法保证,付丧神对审神者的心意是相似的恋慕之情。”   最先染上花吐病的这位女审神者伪名为露草,露草乃是和色中极为柔艳娇嫩的蓝色。   露草所爱的付丧神乃是粟田口吉光的杰作,毕生唯一的一把太刀——一期一振。   露草爱慕自家本丸里的一期一振已有两年有余,却从未有倾诉之心,只打算怀揣着这份遗憾的感情直到卸任离职的那天。   ——谁料,却遇上了这等变故。   “只是把血幻化为花。”时雨面前的漆盒里装着淡粉色的樱花花瓣,她容色淡淡地抬手拂过,那花瓣便化为了血水,“居然就成了浪漫的绝症了。”   “嘛,该说幸好付丧神身为刀剑并不会咳血成疾吗?”弥生神色不见紧张,仍然一派平淡,“不要不知道要死掉多少付丧神了呢。”   ——心怀恋慕之心的,又何止是审神者呢?   “解除禁令吧。”弥生抿了一口白开水,平静地道,“左右青鸟到时轮回归来,我也是要废除这条禁令的。”   “至于得不到回应而死去的审神者?也没办法呢,如果能撑到我们找出施咒人那倒无妨,若是撑不到,便记录作战死吧。”   “不是死在战场,而是死在自己人的手里,可真是讽刺啊。”   时雨微微摇头,沉默不语,只是语气平淡地道:“我会帮忙寻找施咒人的。”   “辛苦了。”弥生站起身,一点点整理着微带褶皱的军装,“若是青鸟在,事情或许能迎刃而解,她到底是神木一族的巫女啊。”   “幻化花草的诅咒,倒是他们一族的强项呢。”弥生捻起一片樱花瓣,语气冷冽地道,“只可惜神木向来不问世事,而这些阴阳世家都不是好相与的啊。”   “他们不一定是反对你。”时雨轻声道,“还有一种可能,是给你下马威,等着你去求他们,以此谋取利益。”   “让我挺意外的,组织里的人居然没有人感染花吐症。”   弥生扬眉一笑,却是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我们这种人,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   ——“不爱的时候明哲保身,不让自己受伤半分。”   ——“一旦爱上便是竭嘶底里,充满鲜血与牺牲。”   “是你们这种人。”时雨垂眸,语气平静地否定了弥生的话语,或者说,拒绝承认。   “哈?”弥生发出无意义的气音,却并无嘲讽之意,“你是想说你和夕雨不是这样的人?”   “那你为何还不成神?”   时雨默然,有心想说些什么,却不知晓如何驳斥,只是叹息道:“夕雨说得对。”   “你们看得太透,却又假装自己愚昧。”   “会活得很累的。”   弥生一笑置之,不以为意,仍然淡淡地道:“这世上没有人不累,只是活的方式不一样。”   “我们只是中二期还没结束罢了。”   弥生和时雨的对话,只是一场笑谈,时雨没有想过,那最后居然成了预言一般的前兆。   ——浅川奈绪,染上了花吐症。   “这不科学。”   浅川奈绪看着自己掌心里的花瓣,眼底密密麻麻的数据分析与扫描,却始终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这种病症不科学,所谓爱情不过是大脑皮层分泌的多巴胺与去甲肾上腺素加上血液中的复合胺才会形成的——”   “奈绪。”   时雨轻声打断了她的话语。   “爱情不止是这么简单的东西。”   ——还有执念,还有憧憬,还有无望地追逐与仰望。   ——还有这些原本与爱无关的东西。   “事实上,它就是这些东西。”浅川奈绪深吸一口气,道,“哪怕是你,在我看来,也不过是你的大脑因为记忆不断给你提供着产生爱情的激素。”   “因为你保留着那一份提供爱情的记忆,你的大脑会源源不断地提供爱情应有的反应,并形成条件反射,也就是说,你对那个人的爱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我如今是人类,但是我的意识最初是硅基生命体,我根本不可能——”   “奈绪。”时雨无奈地凝视着自己的友人,她一旦开始慌张,便无法停止地分析数据,说到底,还是慌了手脚。   时雨语气平淡却不容拒绝,一字一句地道:“告诉我,你爱着谁?”   浅川奈绪话音一卡,她卷着身上的被子微微一缩,半晌,才闷声道:“我不知道。”   “性激素会让人类产生性冲动,一元胺神经会导致注意力难以集中,心跳加速,甚至是不理智的精神失常。”   “而对女子而言,大脑还会分泌催产素,令其出现应有的母性。”   ——“但是我不曾出现以上反应,所以我不知道自己爱着谁。”   这可以说是再糟糕不过的境况了,一个不知道自己爱着谁的花吐症患者,连寻找病因的途径都不存在。   “那你查一下是不是我?”时雨敲了敲桌子,奈绪本体并无性别,只是后来被设定成了女性,但是性取向却是完全模糊不清的。   浅川奈绪依言探头出了被窝扫视了时雨一眼,数据分析完后,爽快而又嫌弃地道:“有夫之妇才不嫖,看来我节操还在。”   话音刚落,她俯下身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紫色的花瓣伴随着血液漏过指缝,轻飘飘地落在榻榻米上。   “桔梗花。”时雨捻起一片花瓣,近乎叹息地道,“无望悲哀的爱恋。”   “有没有一个,你很像靠近,但是你又知晓他绝无爱你可能的人呢?”   浅川奈绪的咳嗽声渐渐止息,她缓了缓气,更紧地收拢着被子,几乎整个人都陷入了被褥的环抱里。   她沉默着,思虑着,回忆着。   动用她所有的数据思维,去思考人类的爱情这样复杂的东西。   室内一时间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时雨知道浅川奈绪正在以数据运算与排除动心对象,不由得又是一声叹息。   “我算不出来!”许久,浅川奈绪似乎得出了结果,整个人却仿佛被蜜蜂蛰了一般缩进了被褥里,语气里透着难言的烦躁,“没有就是没有!我算不出来!”   “你放手去找施咒人就好了!别管我!死了就死了,大不了我们下一个世界再见——!”   “奈绪!”眼见着人不见棺材不掉泪,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时雨的耐心也宣布告罄,“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不能因为我们的生命能够重来,就不去珍惜!”   “否则在漫长的轮回中你迟早要因为这种不负责任的想法而付出代价的!”   时雨性格向来温和,她难得发一次火,惯来硬气霸道的浅川奈绪反而安静如鸡。   她趴在被子里宛如一只鹌鹑,时不时地抬眼小心翼翼地睨时雨一眼,又飞快地垂下眼帘不敢吭气。   “……我真的不想知道。”浅川奈绪嘀咕道,“我如果不知道,我就迟早会忘掉,如果知道了,那岂不是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难道要像你一样,用漫长的永恒去形成对一个人条件反射的爱吗?”   时雨垂下眼帘,她的眼眸沉淀着万顷湖光水色,比时光更久远,比流年更温柔。   “你不是我。”她叹气,如同一个宽和的长者,伸出手轻轻抚上浅川奈绪的发,“你还有憧憬未来的可能,还有真正走向永恒的可能。”   “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至少回忆中有一个可以爱着的人。”   ——“所以不要怯懦,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吧。”   浅川奈绪噤声良久,才自暴自弃一般垮下了肩膀,心情复杂地勾了勾唇角:   “百分之六十七点三四的可能。”   ——“是大和守安定。”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时雨老奶奶:(冷漠脸)哦,那你还是去死吧。   奈绪熊孩子:QAQ逼人家说又否决人家,你这个扎心的老铁。   ——————————分割线————————————   其实我对大和守安定的了解并不深,因为我偏好的是诸如左文字一家这样性格更加鲜明的存在。新选组的刀剑我觉得他们都很可爱,但是在观念上有太多的矛盾之处。   他们守护武士的意志与旧时的坚守,但是我认为时代的进步终究需要改革与变化。   保留旧时的文化与精神,但永远不要停下前进的步伐,这就是时间带来的变化。   【不过,我把安定放为近侍的时候会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或许是最拒绝恋爱的刀。】   【个人理解,拒绝撕逼,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连数珠丸和江雪都没有给过我如此强烈的排斥感啊!】   【安定厨难道真的不觉得他很像猫,那种若即若离你完全不知道他在乎不在乎你的感觉!】 第五十三章 祈祷让你幸福的世界   在时雨的介入和插手之下,新政府的人员很快便从阴阳世家里揪出了那名下咒的黑巫女。   弥生杀伐果断,干净利落地解决了祸端,但是诅咒的蔓延停止,却不代表已经被下了诅咒的人能够痊愈。   这种因人之七情六欲而横生出来的诅咒,郁结成疾,诅咒本身只是牵引,却不是人力本身可以化解的。   时雨曾经为风神的守节巫女,其灵力咒术乃至破魔之道都早已修至登峰造极之境,但是想要破解黑巫女的诅咒,便只有依照诅咒本身的限制进行破解。   能治得好病,治不了人心。   咳血成花,这本身并不是多么恶毒的诅咒,但是落在了不适当的人身上,便就成了难以开解的枷锁。   好在,大部分的付丧神,仍然是愿意回应审神者的感情的。   时雨杀死了那名下咒的黑巫女,不管花吐症的后续如何解决,也不管黑巫女临死反噬缠绕在自己身上的黑雾,她站在天光之下,几乎淡化其中。   她想,这一世,可能真的要亲手送葬了自己的挚友。   “你这是干了啥?一团黑漆漆的,看着真呕心。”   浅川奈绪躺在榻榻米上还不安分,裹着被褥便要往时雨身边凑,看着那些氤氲的黑雾,撇着嘴一脸嫌弃。   “临死反噬罢了。”时雨跪坐而下,不以为意地道,“过些许时日就自己散了,我还会怕这个不成?”   奈绪盯着时雨看了好一会儿,确定她的确是游刃有余而不是勉力逞强,便恹恹地缩回道被子里:“哦,没事就好。”   她是真的没力气多说别的了,花吐症带来的疼痛、咳嗽、窒闷几乎抽走了她所有的力气,那种虚弱感甚至让她烦躁,恨不得死了一了百了。   她确实能感觉到,这具驱壳已经走到生命的尽头了。   “你还有什么想要交代的吗?”   时雨扶起浅川奈绪,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轻轻顺了顺她的发。   “一路走来,比起挚友,你更像我的女儿,如今这般,也不知晓算不算白发人送黑发人呢。”   “你就算了吧,一世比一世活得都像老奶奶,可别哪一天就活腻味了。”浅川奈绪嘴硬地回道。   “我不在了,没人给你传递情报了,可就要一切小心了。”她的死不仅仅意味着此世的结束,还意味着时雨失掉了最后的底牌。   “别老是什么事都不去计较了,平白没的被人得寸进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的软弱好欺呢。”   “我的本丸,你能管就管,不能管就替他们寻一个不错的主人吧,反正有你坐镇,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一世的死法可真不好,我设想的剧本至少也是战死沙场啊。”   “你已经青史留名了。”时雨宽慰道,“没有人知晓你得了这种病,这个世界永远会记得,是你研究出了避免审神者被历史放免的方法。”   ——已经如他们所愿的,成为了伟大的人了。   “也是呢。”   “去和他们道别吧。”   常言道,相由心生,实际上是有一定道理的。   与时雨清丽温润的眉眼不同,浅川奈绪的容貌总是一如院里的夕颜花,娇艳昳丽,带着云烟般迷离的美感。   “朝颜凝露,夕颜成霜,很美。”   时雨将那一套颜色淡雅的“朝颜凝露”染色成了色调华美的“夕颜姬”,为浅川奈绪换上了华裳。   青黛描眉,胭脂染唇,紫红色的眼影在眼角眉梢晕出细细的媚,比娇艳更华丽的美。   “你的衣服,总是这么好看。”浅川奈绪清淡一笑,“你简直像是给女儿送嫁一样。”   ——只可惜不是送嫁,而是送葬。   大和守安定再次见到审神者时,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睛。   那个向来衣着干爽利落的女子,此时一身锦衣华服,妆容精致,仿佛要去赴一场盛宴。   她站在长廊之下,容色淡淡,无甚表情的容颜上敛去了平日里锐利的锋芒,少了些许鲜活的气息,多了几分恬淡安静的岁月久长。   “在做什么?”安定凑上去打了个招呼,唤回了审神者的神智,“主人你今天又咸鱼了吗?一会儿清光回来又要训你了哦。”   审神者的初始刀是加州清光,连带着大和守安定与审神者的关系也十分不错,闲来无事也会打趣三分,态度可以说是十分随意了。   若是换做往常,审神者八成要板着脸瞪他,然后将他踢出去出阵了。   但是今天的审神者显然有些不同寻常,见他调侃,竟也不恼,投注过来的视线平静中似乎埋藏着什么别样的感情。   她今天真的很美,本来就是骄傲而又漂亮的小姑娘,如今华美昳丽得仿若一场纷至杳来的紫藤花雨。   “安定?”她眼中藏着莫名的情绪,几乎让他看不分明,只见她朝他伸出手,淡漠而又平和地道,“过来。”   ——到底是怎么了呢?   大和守安定不明所以,却还是顺从她心意地走进,他不设防备,却淬不及防地被少女一把抱住。   审神者的戒心很重,自我保护已经成了习惯,几乎不曾与付丧神有过肢体接触。   拥抱这样的亲密举动,更是不可能有。   大和守安定眨了眨眼睛,感觉到女子拥抱的力度,以及喷吐在耳畔间的气息,觉得有些陌生,也有些新奇。   “怎么了?”他眨了眨那双漂亮的蓝眸,神情困惑,如同安抚孩童一般轻轻拍了拍审神者的背脊,“累了?不想干活了?我可以帮你跟清光说哦。”   浅川奈绪没有回话,两人身高相仿,拥抱的姿态让大和守安定看不见她面上的表情——复杂的,矛盾的,带着仿若自嘲般的笑意。   ——检测心跳、体温、多巴胺、激素、瞳孔、微表情。   ——那些遇见时雨之后,她以为永远不会再派上用场的东西。   ——还在自欺欺人做什么呢?罢了。   “安定,你、和泉守、还有长曾弥的极化修行要开始了。”   浅川奈绪松开了手,神情平静一如往常,不让人窥见半分端倪:“想要回去见见总司吗?”   “欸?”大和守安定发出了疑惑的气音,他的眼睛明亮了一瞬,却又忽而黯淡了下来。   ——回到他的身边,又能如何?他终究还是救不了那个人的性命。   半晌,才轻声道:“所以才拥抱我的吧,我很稀有吗?”   “最爱我的人,到底是谁呢?”   谁能给他这个问题的答案呢?   总归不会是她。   她不会停下轮回的脚步,正如他将自己永远的丢在了过去里,丢在那柄幕末天剑的身旁。   他是太过于念及旧情的人,将自己封锁在了过去,他最美的梦境,刻满了那个时代的浮华光影。   在那个人的身边,战斗,破碎,然后死去,一同湮没在历史里。   因为失去那个人之后时代,冷兵器走向了末路,刀剑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与那人一同守护刀剑的道义,直到刀身破碎的那天,那就是大和守安定心中最为憧憬留恋的梦境。   ——走罢,去了,就别回来了。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故事吗?那个魔与神的故事。”   “魔替代了神,从世界的法则中剥夺出了神属于‘人’的部分,祈祷了她哪怕仅有一世的幸福与安稳。”   “时雨,我累啦。”   “让我睡吧,等你结束了此生,开始转世之时,再带我一同离去吧。”   “在这之前……让我格式化我这一世的记忆。”   鲜血溢出唇角,一点点打湿了衣领,时雨环抱着她,看着她阖上了那双如人类一样蕴藏了无数悲意的眼睛。   ——作为人类而活,实在太累太累啦。   灵力契约的崩断几乎让付丧神们感到手足无措与淬不及防,没有人知晓审神者的死因,哪怕有所揣测,也只能埋藏在心底。   时雨暂时接手了浅川奈绪的本丸,作为过渡期的审神者,并且从新生的一批审神者中着手挑选适合的接管者。   本丸里的刀剑到底已经经历了漫长的岁月,几度易主,哪怕心中悲戚,也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   日子终究还要继续,送葬的那天,正是晴好的时节,没有令人感伤的绵绵细雨,艳阳高照,灿烂一如那骄傲的女子不长的一生。   时雨一身黑色的丧服,在挚友的坟前放了一簇娇艳的夕颜花。   朝颜,夕颜,多么像她们镜面双生的模样?   爱而不得,得而复失,她们两人,到底谁比谁更可悲一些呢?   时雨跪坐坟前,久久不语。   直到浅川奈绪的初始刀加州清光红肿着双眼来到她身边,许久,才哑着嗓子道:“审神者大人……”   “政府派人来询问是否有刀剑男士要前往修行,兼定和长曾弥大哥已经准备出发了。”   “安定呢?”   时雨凝视着浅川奈绪的墓碑,沉默半晌,才道:“他已经回去了。”   “他不会回来了。”   ——这样惨淡而又无声的爱情啊。   作者有话要说:   安定去了一个总司能寿终正寝清光也没有破碎的平行世界。   他永远不会知道有人爱过他。   “最爱我的人是谁?”   “反正不是我。”   ——因为爱你的记忆不会存在了。   大概就是这样吧。    完结章 永不为神   “你为了不将他忘记,便将那一段记忆永远地铭刻在自己的灵魂里,清晰如昨,仿佛你们不曾分离。”   “但我做不到,人类的感情太过可怕,哪怕浅尝三分都险些上瘾。我做不到如你一般,怀揣着这份无望地感情跋涉过这么多轮回还不疯魔,我做不到……”   “所以我要忘记。”   时雨收起了浅川奈绪的意识体,离开了她的本丸。   关于加州清光的疑问,她其实并没有一个明显的答案,她只知晓浅川奈绪以修行唯由,将大和守安定送去了一个平行世界里。   因生命不同的抉择而产生微妙不同的无数树突状平行世界多如星芒,即便是她,也根本找寻不到大和守安定的踪影。   不去做那如同大海捞针一般多此一举的无用功,浅川奈绪的心思她大概也能知晓一二,左右也是在了结那孩子夙愿的同时也了结了自己的感情吧。   她本就是这样果决的人,知晓无望便洒然放手,可比她坚定多了。   这样也好,她们这样的轮回者,本就是漂泊无根的过客,又何必徒惹相思?   浅川奈绪被记作战死,她的本丸便因为军功以及资历的缘故,拥有了对继任审神者的一定选择权。   人能选择刀,刀也能选择主,弥生新推行的政策得到不少人的赞同,也得到了不少人的不满,针对暗黑本丸的政策却是越发规矩俨然了。   因为解除了人类与付丧神不可恋爱的禁令,针对非自愿神隐的条规也立了起来,同样的,恶意碎刀的审神者也一律因法规处置。   “如果对这个职位心怀不满,那便离开,满腔戾气,心怀恶意,那也就别怪他人恶意待你。”   “看不起付丧神也好,对审神者的职位不屑一顾也罢,但绝没有让付丧神一边守护人类的历史一边还要被人类虐待的说法。”   “我们是保护历史的,不是逼良为娼的。”   对于各大世家,新政府该安抚的安抚,该敲打的敲打,但是暗黑本丸的存在,却是绝对不被允许了。   本来,时之政府留下的锅刷都刷不干净了,数量庞大的溯行军也不知晓要杀到猴年马月,都熬死好几任审神者了。   结果他们这群人在前线打生打死,后方却有一群猪队友在制造暗黑本丸,这能忍吗?   就如弥生所说的那般,他们是来保护历史的,不是来逼良为娼的,刀剑的本质就是用来战斗,又不是用来给某些人发泄戾气的。   弥生这些话砸下去,便让很多人面上不好看了,但是想反驳又是不能,只得在心里憋着。   他们只是想为家中小辈争取一些特殊的待遇,但是如今在这番话之下仍然继续抗议,不就是在承认自己的确是有心致使更多付丧神暗堕了吗?   “你手段太过强硬了。”   不止一个人这么说过,但是弥生仍然我行我素,一如既往。   掀翻时之政府本就是为了不受拘束,哪有成功反而要委曲求全一昧妥协的道理?只要建立起完整的体系,谁来统领不都是一样的事情?   外界诸多纷扰,时雨却以友人身死为由暂时封闭了本丸,不与他人见面,恰好避开了如今混乱势力各自拉帮结派的风头。   寻常人类死亡之后,存在的形式是魂魄,但是浅川奈绪不同,她存在的本质是硅基生命的意识体,一种形似灵魂却又不同的东西。   时雨将奈绪的意识体收起,奈绪的意识体陷入了沉睡,直到时雨下一次选定位面进行轮回,她才会同时雨一起前往新的世界。   对于奈绪选择格式化记忆这件事情,时雨心中多少是有些感叹的。   记忆能删掉,爱过一个人的心情却不会淡去,奈绪以后想要对一个人动心,只怕是难如登天了。   ——不过这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本丸里的刀剑男士们都知晓主君的至交好友夕雨去世了,这一段时间也格外安静听话,甚至是想尽办法来安慰她,逗她一笑。   时雨是没多少伤怀的,轮回了这么多世,不说奈绪的死了,连她自己都已经看淡轮回,生死置之度外了。   她只是,有一点点想不通。   “神与人,当真是没有在一起的可能的吗?”   与小伙伴们一起喝茶聊天时,时雨有些沉重又带着些许飘忽地问出了这个问题,这个纠缠了她许多世,也仍然想不明白的问题。   求而不得的忘记,得而复失的伤情,一世又一世,不断的轮回不断的转生,他有时候也会动摇——是否要真的成神,才能知晓这个问题的答案。   “哦呀,是心有困惑吗?为父愿闻其详的。”小乌丸顶着少年的模样,神情慈祥,渺远的目光却不知晓落在何方,仿佛誊写着岁月沧桑的过往。   “倒也算不上困惑,只是有些不甘心吧。”时雨微微垂眸,坦然承认了自己的私心,“就好像知晓此理不可逆转,却仍执迷不悟一样。”   ——就好像溯行军明知历史不可改变,却还执拗如往。   “或许吧。”莺丸笑着给时雨倒满了茶水,他说话音色柔美,顿挫如歌,“似乎并没有听说过有神明和人类之间的爱情能成为永恒的。”   爱情这种奢侈的东西只会属于人类,因为寿命短暂,是以能无所忌惮地挥霍这种炽烈的情感,疯狂地燃烧直到成灰化烬,便等来了自己的终局。   但是神明不同,他们生来强大,生来尊贵,生来便拥有近乎永恒的寿数,漫长到看不到尽头的估计岁月,炽热的爱情不过是一时的调剂,难以永远。   ——唯有陪伴,才是永恒的相守。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最简单的寿命问题。”三日月宗近微笑着道,“哈哈哈就好像七老八十的老爷爷非要和妙龄少女谈恋爱一样古怪吧哈哈哈。”   时雨微微一囧,仔细想想,人类寿命不过百年,对于神明来说可能就是睡一觉的时间,可不就是老爷爷和妙龄少女之间的差距了吗?   “如果排除寿命问题呢?也不是没有人类通过修炼得到永生的。”轮回者最不值钱的东西便是寿命,时雨如此问道。   三日月宗近笑而不语,许久,他才从宽大的袖摆里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时雨的脑袋:“傻孩子,神明的爱是不同的。”   “人类仰慕神明的强大,憧憬神明的美丽,于是不顾一切的燃烧自己,想要获得神明的爱情。”   “但是人类迟早会有把自己烧完的一天,到了那时,神明又该如何是好呢?”   烈酒与清水不可兼得,神明是寡情的,他们的爱便如清水,细水长流,天长日久,却又那样的淡,那样的凉,不如滚喉的烈酒那般会带来炽烈的疼痛。   “神明会守护人类,却绝不会迁就人类,因为一时的迁就,代表的可能是永恒的痛苦。”   “所以,如果神明说爱你,那定然都是真的。”   ——他的眼中有星月,有天空,还有与你一同走向永远的尽头。   ——那到底为什么,他要离开我呢?   时雨依旧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或许这个问题永远都不会有答案。   日子还是要继续的,她是最完美最尽责的审神者,随着时间的流逝,灵力的封印逐渐消去,她又成了最为强大的审神者。   每个本丸所在的空间坐标与时间线都有不同之处,新人换旧人,刀剑与溯行军的战斗却始终没有结果。   时雨却渐渐老了,她眼角开始长出皱纹了,乌发带上银丝了,她原本像是付丧神的姐姐,如今渐渐变成了真正的老奶奶了。   只是拥有灵力之人衰老总是比寻常人更为缓慢,她还是很美,岁月淡化了她容颜的青稚,略含沧桑的恬静反而相合了她的气质。   她本来就已经是老奶奶了啊。   前田藤四郎在为她梳头之时看见了白发,手一抖,梳子就掉到了榻榻米上。   有着棕色妹妹头的男孩顺着主君的发,忍了又忍,却终究还是掉下了泪来。   他是个温柔的孩子,只是悄悄地藏起了那根白发,笑容如初,没有多说什么。   “主君。”他含泪带笑地从背后拥抱了跪地而坐的审神者,不愿让主君窥见他的难过,   “前田藤四郎,长长久久,侍奉于您。”   ——人类真是讨厌,总是会随随便便死掉。   ——总是留下刀,先走一步。   ——为什么人类不能像刀一样被重铸出来呢?   短刀心性一如孩童,这样的疑问总是不停地浮现在他们的脑海里,难以淡去。   到底怎么样,才能算得上长长久久的陪伴?   ——人类不行,是不是神明就可以?   审神者手上拥有锻冶之神的神格,他们都清楚。   审神者的强大甚至随时都足以成神,他们也都清楚。   但是审神者为何不愿意成神?这个疑问堵在他们的心口,随着岁月的流逝,主君的苍老,逐渐地令人心焦。   他们不愿意强迫主君做出抉择,但是又不愿意看着她如人类一般走过那眨眼匆匆的数十年华。   直到有一天,审神者病了。   身负灵力的审神者向来身体健康,病邪不染,可是如今,她却病了。   付丧神们茫然回想,却忽而发现,审神者如今也已是八十多岁的人了。   只是灵力留住了她的容貌,每一条皱纹都生得恰到好处,他们不曾想过,人类的寿命也已经快要到头了。   她要走了,要留下他们,走了。   “我不要!”今剑扑到被褥旁侧握住了时雨的手,嘶声痛哭道:“你快好起来啊!我不要你走!我不要你走!”   他一生经历了无数劫难,由暗黑本丸中降临于世,之后回溯时间修行,却发现了自己不存在于过去的历史。   他早已将审神者视为此生唯一的偏执。   “你快好起来,跟我一起驰骋山野,我会一直守护你的……所以、所以,请不要消失好吗?”   孩童模样的小天狗哭得声泪俱下,哽咽难语,带着大厦将倾的悲伤。   “义经公,还有主君……其他审神者都不可信的,他们会伤害我们的,所以、所以……”   ——所以,不要像义经公一样离开我,好吗?   “今剑。”时雨回握住男孩的手,目光也说不清是慈爱还是从容,“人都会死的。”   “人会死,那成神不就好了吗?”天狗打扮的男孩却如同被针刺了一般失声哭道,“您明明能成神的!”   “成神,和我们永远在一起,不好吗?”   “我不会成神的,今剑。”   时雨勉力撑起虚弱的身体,拥抱了泣不成声的短刀。   “我会继续轮回转世,作为一个人类而活,若是有一天能够重逢,你们还愿意跟我走,我就带你们一起走好吗?”   想到主君那离奇的身世,今剑止住了眼泪,低声嗫嚅道:“真的吗?”   时雨浅浅一笑:“真的,我绝不骗你的。”   “我留一缕分灵予你们,不论哪个世界,不论何种光阴,只要有缘再聚……”   ——那我,便不会再一次放手了。   时雨能感觉到自己寿命将至,她早已安排好了自己的后事,倒也全然不会惊慌。   本丸里的孩子,只要愿意,可以追随新主,如果不愿意,则可以进入政府,成为里面的一员。   这事要是放在以前,怕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吧。   时雨与浅川奈绪曾经对弥生提出的代价,便是绝对的自主权利,本丸也不受政府掌控,可以自成一方世界。   这以灵魂为契的誓言,足够庇护本丸里的刀剑直到他们真正像一个人类一般活着。   他们在她的身边学习了如何为人,在漫长的岁月里逐渐染上了她的颜色,就如同他们曾经的主人,带上了属于她的痕迹。   ——她爱他们,如同母亲爱着孩子。   知晓时雨可以轮回转世,大部分刀剑都平静地接受了她的离去,打算静心等待未来的重逢。   时雨与他们一一道别,她像是看着孩子长大即将离家的老母亲,欣慰却又满含感慨,面对死亡,她却比任何人都平静。   最后的最后,生命弥留之际,她等来了数珠丸恒次。   “恒次?”数十年的相处,早已抹掉了审神者和付丧神之间的隔阂,她此时笑容慈祥,容貌苍老,当真如母亲一般模样。   容貌未曾改变的佛刀跪坐在她身侧,面容清美如画,神情高洁虔诚,一如初见。   数珠丸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短短几日之间便因灵力流失而布满皱纹的手,久久沉默无言。   “时雨大人。”他轻声道,“许久不见。”   时雨微微一怔,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半晌,才回过了神来。   她目光平和,轻声道:“你想起来了?”   佛刀微微颔首,眉眼间却染上了悲色。   “当初看到你时,我就猜到,数珠丸恒次定然是我认识的那柄数珠丸恒次了。”   时雨轻轻抚上他的脸颊,佛刀没有拒绝,反而轻轻覆盖住了她的手:“旧时曾有幸陪伴在两位大人身侧,点化灵智,垫筑神基,此等恩情,在下感激不尽。”   “只是……风神大人为何要抹去我的记忆?”   “莫要怪他,他也是逼不得已。”时雨微微放空了双目,似乎在回想当年,唇角也扯出了几分笑意,“若不是我情况特殊,只怕也是会被抹除了记忆。”   “他化身天道,便代表着过去与未来,都不再作为一个单独的神祗存在。你我作为当世唯二两个见过他的人,自然会被天道斩除这份缘分。”   “那时我和他在战场上捡到你,见你佛光深重,却沦落战场坟冢这等血腥之地,故而将你带在身侧。没有孩子,便将你当做了孩子。”   “从享宝年间到大正,让你消失在尘世足足两百年,没有这段岁月的传说,之后又不得不抹去你的记忆。孩子,是我们对不起你。”   “我不怨的。”数珠丸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语,语气诚恳,道,“我不曾怨过。”   时雨听罢便笑:“我知道,我知道,你一直是个好孩子——看到你化形的模样,听见你的声音,我便知晓你不曾怨过。”   她看着数珠丸,眼神里藏着缱绻的怀念。   面前的人,眉眼,声音,多像是那个人的孩子?   那个爱着苍生却又害怕寂寞的人,化身天道之后,可有人陪伴在他的身边?   “恕我直言。”数珠丸见她眉眼含笑,却已是大限将至之兆,不由得道,“轮回多世却始终不愿成神的缘由,可否告知于我?”   “不愿成神?是、是啊……我不愿成神呢。”时雨浅笑,却感觉到自己的灵魂被一点点地剥离了躯体,浑浑噩噩的虚弱感,横生一股欲碎的脆弱。   她飘忽的,轻声的说道:   “他说过要守护我每一次轮回转世,我又怎能永生不死?”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书要完结啦,专栏里又充实了一点,心里美滋滋的。   大概还会有一个番外吧,写不写要看情况,因为我心里也懵。   这篇文写到现在,也全部靠爱了,实话说心里蛮感慨的。   废话不多说,送上新坑文案,题目:【[刀剑乱舞]今天也要撕鸟笼】女主花妖,名副其实的小妖精,CP【宗三左文字】   【文案】   接替了自家爷爷成为了时之政府的审神者,原本想要上任提督坐拥无数小姐姐的花颜觉得自己整朵玫瑰花都不好了。   “爷爷你看清楚啊我是你聪明美丽的玫瑰小孙女啊!你就不觉得樱花姐更适合去当日本风的审神者吗?!!!”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一道任命书,泪别了美丽的小姐姐,走入满是汉子的本丸,从此开始水深火热的职业生涯。   直到有一天,她跟玫瑰一样美丽的付丧神换了壳子,并且要以天下人之刃的作风行事。   于是乎:   “这天下是我的!”   “你们这群渣渣!是不可能得到天下的!”   “这万里江山如画,全部被我承包了!”   “你看着窗外,你看到了什么?那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啊!”   宗三左文字:来啊笼中鸟!来看魔王刀手撕鸟笼啊!   审神者:……求你闭嘴吧,我以后再提笼中鸟我就直播吃鸟笼。(黄脸)   ……   …………   ………………   咳咳,传送门:欢迎大家勇敢跳坑。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漫空空】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